付谣坐在那里心酸的厉害,捧着杯子不动声色。
顾盼盼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付谣能有今天的成就,就说明她不是一般人,眉眼高低应该看得很清楚。
她站起身说:“没事的时候你好好思考一下我说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付谣把她送到门口,客气的说:“慢走。”
然后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默默的想心事。
顾盼盼今天绝对算得上客气了,难听的话倒是没怎么说。其实她的意思付谣很明白,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已经再没有权利追求什么浪漫与爱情了,能做的就是安稳的过日子。
但是乔玄还年轻,人生有无限的可能。如果跟她在一起了,就只能被拖累。不仅不能飞向更广阔的天空,还有可能被残酷的生活磨得没棱没角。乔家精心喝护着长大的好儿子,又怎么可能允她这样去糟蹋。
其实有些话不肖别人来说,付谣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她是有些配不上乔玄的,就是他那一身的朝气,光是看着,都让人感觉眩目不已。而她,一个被生活磨砺过的女人,已经再也散发不出那样璀璨的光彩了。
付谣默默的饮尽杯子里的水,想着,她真的不该没有自知之明的去祸害别人。
放下杯子,继续回到办公桌前看文件。对着一页盯了很久,连眼睛都不舒服起来,接着泪珠一滴一滴砸到纸面上。
付谣倔强的吸紧鼻子,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有些恨段楚生了,为什么走得这么早,让她成为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没有人疼爱,却仿佛连被疼爱的权利也没有了,要别人这样子的欺负她。付谣知道,如果段楚生地下有知,一定会非常的非常的心疼她。
之后她将乔玄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决意再不同他联系。
就让她守着素素一直到老。
边心如是林启贤在娱乐场子里认识的。
再寻常不过的聚会,几个朋友进到包间后叫了小姐过来助兴。边心如就是其中之一,自由匹配的时候主动坐到了林启贤的身边。
跟其他人不同的是边心如的妆化得很淡,举止也不轻浮,别人都劝男人喝酒,变着法的讨好要赏钱的时候。只有边心如一人劝他:“少喝点儿酒吧,林先生。”
林启贤不由多看她一眼,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光滑的肌肤吹弹可破。他意味不明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边心如侧首看着他说:“林先生在这里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有几个不认得的。”
林启贤呵呵的笑着:“你这样说,我不表示一下都不好意思了。”说着,带有试探的意思,从钱夹里掏出一沓现金给她。
“给你的小费,去买点儿喜欢的东西。”
边心如看了一眼说:“太多了,我的费用远远到不了这个。”
林启贤挑了挑眉毛:“你不喜欢钱吗?”
边心如讽刺的笑了声:“不,我不仅喜欢钱,更是缺钱。如果我不缺钱,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我妈还躺在病床上呢,我简直太喜欢钱了。可即便如此,也要取之有道。我陪酒不假,赚的也仅是赔酒的钱,算是有付出就有回报了,并非伸手向别人要来的。这样拒绝起别人的无理要求,也能理直气壮一些。”
林启贤赞赏的点点头,看她说到动情处,眼睛里已经泛起泪光,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就绅士的拿了纸巾让她擦拭。
边心如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你,林先生。”
林启贤将那一沓钱放在茶几上。
“你要信得着我,就拿着这钱,全当我借给你的,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我。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图谋不轨,那就干脆算了。”
边心如想了会儿,伸手将那钱收起来说:“我信你。”
当晚所有人都喝多了,只有林启贤和边心如两个人还很清醒。
林启贤结过帐后离开。走时叫上边心如:“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边心如竟然答应下来。
就这样认识了,风月场子里认得的人,却仿佛有着最纯洁的情感碰撞。这在林启贤看来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所以让他感觉格外动容。
路上向边心如要了电话号码,当着她的面给她拔过去。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给我打电话。”
然而边心如的电话在七天之后才打来,刚好在林启贤的等待已经濒临一个极限的时候,看到来电显示,再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任何感情都仿佛是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升华。
边心如在电话里开心不已:“林大哥,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我妈的手术很成功,如果不是你借给我的那一大笔钱,她到现在也不可能做上手术,我想感谢你。”
林启贤被吊了几天的胃口,终于有些按耐不住,电话里带了挑逗:“你想怎么感谢我?”
边心如默了一下说:“我在庆丰大酒店里等你。”
接收到这样的音讯,林启贤急不可耐的赶过去。
女人的第六感有的时候相当敏锐,就好比林启贤热情的极度消散,吴雪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其实人的感情没办法做到收放自如,所以不论升温,还是冷却,都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
但是,林启贤热情的消减实在太快了,很难不让吴雪疑心。所以,她几乎一下子就相信了顾君齐的话。
果然,林启贤接近她是带有目的性的,并非真的喜欢她。
吴雪在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被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就这么直接去找林启贤理论。
为此,她刻意找人调查了一下林启贤近来的行踪。得到的消息就是他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搞到一块儿去了,而且疼宠的程度可见一斑。因为吴雪还让侦探社的人查到了他在珠宝店及其他专卖店的消费记录,都是林启贤的签单。
吴雪听到侦探社的汇报后,气得将电话都摔了。
羞辱和恼怒一时齐聚心头,过往的种种浮上脑海,一切都跟毒药似的。
到底被许云依给言中了,此时此刻不知道她在怎么笑话她呢。
但是,吴雪也不好欺负的。冷静下来以后,就决定要和林启贤好好谈一谈。
晚上出门前她刻意的精心打扮过,跟林启贤约了在老地方见面。
林启贤被吴雪从温柔乡里挖出来,免不了一肚子火。
边心如最会哄他开心,捧着他的脸说:“这么帅的一张脸,皱着眉头多难看啊。不就是出去见个朋友,能用多长时间,我在这里等着你。别说几个小时,就算是一辈子,我也等着你。”
林启贤还从来没遇上这么懂事的小姑娘,不像其他女人那样一心只认他的钱。边心如从不主动向他要东西,许多东西都是他主动买给她的。边心如还总是抱怨他浪费。
到现在两人像对神仙眷侣似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林启贤每次过来,边心如都会做好饭等着他。又总是细心的记得他喜欢吃什么,只要林启贤过来,她就会亲自下厨做给他吃。
林启贤本来以为这么大的小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做。
但是边心如明显是个例外,她不仅会做家务,还通情达理,从来不会跟他无理取闹,亦或跟他要名份。
就连边心如自己也说:“我看上的是你的人,喜欢的也是你这个人,跟其他一切都没有关系。所以,只要让我呆在你的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接着又说:“其实我不希望你离婚,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被大众舆论所谴责。所以,我愿意就这样在背后守着你,看你和你的家人和和睦睦的。这样我觉得才是对恩人最好的回馈。就连我妈也时常嘱咐我,说你是我们边家的大恩人,一定要心存感激,不能给你找麻烦。”
林启贤着实被她的这一番话感动到了,只觉得她越是懂事,他懂发的不能辜负她。
告诉边心如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受委屈的。”
边心如总是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反倒让林启贤没办法对她说谎。
她催促他说:“我相信你,快走吧,别让朋友等久了。”
吴雪先到一步,坐在客房的沙发上喝咖啡,一见到林启贤开门走进来,直接将咖啡泼到了他的身上去。
林启贤从上衣到裤子尽是污渍,忍不住骂她:“吴雪,你疯了。”
吴雪说:“是啊,我就是疯了,才会相信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我可真是糊涂啊,怎么就忘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呢,泼你一身咖啡算便宜你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林启贤看她大发雷霆的样子,只以为是边心如的事让她给发现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再瞒下去了,这两天本来就在思考要怎么跟她摊牌。
就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吴雪,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再联系谁。也别再找彼此的麻烦,我想,你总不至于是个玩不起的人。”
吴雪啐了他一句,又说:“林启贤,你想的美。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你当我是你经历过的其他女人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要分手可以,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林启贤微微眯起眼睛:“你所谓的诚意是什么?”
“那我得先问你,你是愿意出钱,还是愿意出国森的股份?”
林启贤一听,当即说:“不可能。”
吴雪坐在那里微微笑着:“不想出血也可以,我手里有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一些证据,不知道这些东西拿到朱桂华面前,或者干脆拿到你儿子的婚礼上让大家知晓,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林启贤咬牙切齿的骂她:“吴雪,你卑鄙。”
吴雪扬起下巴说:“若说卑鄙,没人比得上你。”
林启贤见她这样是真要撕破脸了,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你将这些东西拿到众人面前,大不了导致我的家庭破裂。可是,关于你的那些东西,我要是捅出去,你可是要做大牢的。”
吴雪的脑袋“嗡”地响了声,顿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眯起眼睛,愤愤的盯紧林启贤,样子有些可怕。
林启贤知道吴雪是怎样恶毒的女人,简直可以用蛇蝎心肠来形容。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一旦站到对立面了,就有些可怕。
这一次两人谈崩了,看似谁也没讨到便宜,因为都有短处在对方的手里。而吴雪的短处貌似更致命一些,所以她才会轻而易举的放林启贤离开。
但是,林启贤知道,他并非是没有致命的短处在吴雪手里。她只是一时被他吓坏了,所以没想到而已。
等吴雪冷静下来,想明白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启贤一整天的时间心神不宁的,回到家里,又都在筹备林飞的婚礼,到处都闹哄哄的。他没办法冷静思考,就拿上车钥匙又出来了。
最后直接开车去边心如那里。
一开门,看到边心如扎着围裙正帮他做饭的可人模样,林启贤的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拉她坐到沙发上说:“心如,我想把我所有的财产先放到你的名下,这样谁也没办法从我的手里剥夺。”
边心如吃了一惊,摇头说:“林哥,这怎么行,你的财产怎么能放我名下呢。你还是放家里人的名下吧。”
林启贤说:“不行,如果放在林家的任何人的名下,如果我出了事,还是会被没收。再者,我也信不过朱桂华,思来想去,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我得罪了一个小人,日后可能有些难缠的问题。我将名下的财产都放到你那里,等风头过了,我们用这些东西重新过日子。”
边心如噼里啪啦的掉眼泪:“有没有钱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只想你好好的,能平平安安的跟我在一起。”
林启贤揽着她说:“傻丫头,只是暂时会有些麻烦,但是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保险起见,这些钱无论如何不能放在我这里。”
别人还不知,他已经将国森的股份偷偷转让了,就是为了避免有一天会落到许云依手里,到时候他可真就一无所有了。
但是那些钱也一定要找个稳妥的地方放,否则一样是场空。
边心如一脸为难:“这真的可以吗?林哥,没有其他朋友替你保管吗?这么多钱你让我保管,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其他人我都信不过,现在我能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先放你那里。这是我们将来一起过日子的钱。”
边心如不由一阵感动。
“林哥,谢谢你肯信任我。”她拉着他的手按到小腹上,说:“本来我先不打算告诉你的,怕你觉得有什么负担,也怕你觉得我想用孩子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现在你既然肯这样相信我,林哥,我就告诉你。我是打算给你生个孩子,好好跟你过日子的。这样不是想栓住你,而是栓住我。”
林启贤只道是说不出的激动,时间仿佛回溯到几十年前,他第一次做父亲时便是这样的感觉。
“心如,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母子。”
林飞的婚期如期而至。
许云依和付谣都来参加他的婚礼。
在a城的教堂举行,场面盛大华丽,弥撒台前的一对新人光彩照人的程度不言而喻。
付谣坐在长椅上一时颇多感慨:“现在的人结婚多好,中西仪式都会走,礼服都太漂亮了。我和段楚生结婚的时候还不行,只举行了西式的,婚纱也不是刻意买的,甚至不是租的,那时候经济条件不允许,为了节省开支,还是拍婚纱照那里免费提供的,不知多少新人穿过了,颜色都有些发暗。可是,那时候就感觉已经很好很好了,终于穿上了白纱嫁给了想嫁的人,心情简单而满足。”
她的声音很小,絮絮的像是说给自己听。眼里泛着泪光,怕花了妆,强忍着不敢流下来。
许云依说:“你们已经很好了,婚礼虽然简单,但至少有家里人的祝福,哪里像我。”
那时候她嫁给韩霁风,仿佛是一意孤行。除了她愿意嫁,韩霁风肯娶,除此之外就都是反对的呼声。就连双方家长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最后连那一场婚礼也被她拿来算计吴雪了。所以说,若论最糟的婚礼,没人比得上她与韩霁风的。
但是,两人相爱的程度,亦或幸福的指数,其实跟婚礼是否豪华盛大没有关系。
她低声问她:“你和那个小鲜肉怎么样了?”
付谣脸色发白,只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从顾盼盼找过她以后,她就已经决心放弃了。既然是爱是喜欢,就不能自私的拖累他。付谣想,她活到现在,经历的世事也不少了,总该有点儿自知之明。
所以,将乔玄拉进黑名单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那边礼仪已经举行完毕,一对新人当众结吻,甜蜜得可以将对方融化。
从教堂出来的时候,阳光好极了,金灿灿的日光洒下来,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新娘子身体前倾,奋力的将捧花丢出去。
付谣微扬着头,只感觉一片阴影照下来,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来,那花就稳稳的落到她的怀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众人已经拍起巴掌祝贺她。
付谣懵懵的笑着。
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祝贺的,她是从来不信这一套。
仪式参加完,她就要离开了。今天恰巧有外地的客户过来,林飞结婚不能接待,正好对方是她见过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付谣先去跟一对新人说一声。
林飞感激的说:“付姐,辛苦你了。等到我和姚静蜜月回来,一定请你吃饭。”
付谣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看到你们幸福,我也跟着高兴。”
寒暄几句后离开,走到许云依跟前说:“劳苦命的我要走了,今天公司有客户过来,我得准备接待。”
许云依说:“行,那你先回去吧。”
林飞已经派了车子送她回公司。
付谣一走,朱桂华过来拉着许云依去隐秘的地方说话,问她:“许小姐,今天我儿子的婚礼就举行完了,我想知道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许云依比谁都要急不可耐,笑着说:“您放心吧,从明天开始一切都会引爆。至于林启贤名下的财产,我已经帮你拿到手了,您随时可以接收。”
她只是没想到,林启贤一把年纪了,竟还是个性情中人。老奸巨猾了一辈子,最后会跌倒在所谓的“爱情”上,不能不说是报应了。
昨天她就已经收到边心如的电话,说林启贤已经将财产都放到她的名下了,连手续都办好了。只问她:“许小姐,你什么时候把这些钱提走?”
许云依说:“马上。”然后又说:“我答应你的好处一分也不会少,都会打到你的账户里。机票我都替你买好了,拿上那些钱足够你过一辈子的好日子。”
边心如说:“谢谢你,许小姐。”
林启贤肯定做梦都不会想到,现在他的那些钱都在许云依的手里。什么爱人什么孩子,都是引他入局的烟雾弹,他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朱桂华一脸欣然:“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当初韩先生不在了,我就想,唯一可以替我达成心愿的,非许小姐不可。”
许云依说:“您过奖了。我马上叫人把钱转给你。”
浮华的梦过后,就是残酷的现实。
这世上的人很奇怪,有的人是在残酷的现实里求生存,然后步步荣华。而有的人,生来荣华富贵,却又跟场梦似的,说散的时候,速度快得令人扼腕。
a城的上流圈子一时间爆出惊人消息。
警方在国外发现了周若明的行踪,通过国际协议将人成功引渡回国。
周若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同时揭露,国森许久以来的帐目问题,林启贤素来都有参与。
林启贤本来早就料到要东窗事发,一心以为是吴雪在中间捣鬼。所以及早安排人想要打点,哪里想到这一回来势凶猛,竟没有人再肯为他出头。
连他都不晓得自己这是得罪了哪尊大神,让一贯为自己撑腰的权政要员纷纷避之不及,一副唯怕惹火上身的劲头。
本来还庆幸财产不会受损,可是从律师那里得知,边心如不见了,他几乎翻遍了整个a城也没找到人。隐隐觉得自己这是中了招,后悔都来不及了。
患难的时候才想到自己的家里人。
林飞和姚静去国外蜜月了,要一个月以后才回来。
朱桂华现在掌管整个林家,可是,她明确表示,对于林启贤的事不予理采,只等法律制裁他,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林启贤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所有事情都后知后觉的在心里串联清楚。
今天的一切是遭人暗算,连带边心如将他的一切顺利卷走,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而朱桂华也至始没有失忆,所有的一切她都清析记得。不过是想在隐忍之后,给他致命的一击。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一个骗局里。所有的平静不过是呈给他的一种假象,实则个个都在等机会要他的命。
现在,他真的落破了。出了事情没人肯为他打点,也没人愿意帮他。等待他的似乎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启贤狗急跳墙,将吴雪的罪行一并揭发。
局面顿时乱作一团。
只有许云依云淡风轻的望着现在这个狗咬狗的局面。当年这些人作恶多端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当时志同道合的好搭档,最后将是攥着自己把柄最多的人。
所谓的阴沟里翻船,大抵就是如此。
警方来抓人的时候,吴雪已经做好了潜逃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对方来的这样快。
听到楼下的响动,她提着包下来,那些人已经量出逮捕文件,说她涉嫌杀人。
吴雪的包“哐当”一下落到地上,贵重物品和一些零碎的东西滚落出来。
她的脸惨白无血色,隐隐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
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夏明星,她那个因为她而遭受报应的疯傻女儿。
吴雪侧首唤了一句:“符东……”
夏符东慌里慌张的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太太她怎么会杀人呢?”
警方告诉他:“吴雪涉嫌杀害宋晓雪及许曼丽,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现在就带她回去调查。”
关于宋晓雪的那部分,除了吴雪亲口承认的录音,并从录音里得知另外一个犯罪嫌疑人程如意,做为嫌犯之一,程如意已经通通交代了。那天晚上她看到吴雪在病房里和宋晓雪吵了起来,故意说了许多刺激她的话,宋晓雪当时就被她气得休克了。那才是直接导致宋晓雪死亡的真正原因。程如意本来是要揭发吴雪的,她能看出吴雪是故意将致宋晓雪死亡。可是,吴雪收买人心很有一套,她给程如意一大笔钱,又将医院的监控录相搞到手。拿着她之前恰巧录制的那段关于宋晓雪和许云依争吵的视频,就想一股脑将问题推到她的身上去,最后她也是真的那样做了。
哪里料到竟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至于许曼丽的死,也有人提供了相关证据。至于是什么,吴雪觉得都不再重要了,她知道,这一回她是彻底的败给了许云依。
却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夏符东被警方的话惊得有些回不过神。
那边吴雪已经被带着离开。
她回过身来冲着夏符东泪流满面的说:“符东,无论如何你要帮我照顾明星……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孩子是无辜的……”
夏符东望着又哭又叫的吴雪,她整个五官都拧成一团,有些模糊的看不清楚。其实这个女人不善良,她是一早就知道的。但是明里暗里纵容了她一把年头,只是没想到杀了人她还能表现得若无其事。
不等夏符东应允,吴雪已经被带出了夏家。
夏符东坐在空荡的大房子里,慢慢思考这一切都是怎么发展到今天的。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许云依就站在厅门处。
夏符东恍惚的看着她,唇齿动了动:“明月……”
许云依告诉他:“我不是夏明月,我是许云依。”
夏符东点点头:“是,你不是明月。那你来夏家做什么?是来看夏家笑话的?如你所愿,吴雪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许云依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吴雪,她的脸上挂满泪水,可是神色木讷,一片死寂。只在看到她的时候才恢复一些生机,带着诡异的笑说:“许云依,你也别得意,你才是这天底下最悲哀可怜的人。”
接着,自她嘴里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控制她的执法人员推搡了她一下,告诉她:“别笑了。”
然后将她带上了警车,很快呼啸着离开。
许云依慢慢回味她的话,吴雪说她才是天底下最悲哀最可怜的人,尽管她没有细说,但是许云依知道她那话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她微微笑着:“你们夏家的确是个大笑话,你夏符东更是。吴雪这个恶毒的女人真是被你给宠坏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活该她从头到尾的背叛你,和别的男人暗度陈仓。还背着你保留了国森那样多的原始股,做为夫妻,你能被枕边人玩弄如斯,实在有够悲哀。”
夏符东茫然的看着她。
只问:“你是来羞辱我的?”
“我是来唤醒你良心的,吴雪杀了许曼丽是我举报的,可是,我能拿出的证据不多。我想,你日日同她生活在一起,蛛丝马迹你一定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说吴雪后来的胆大妄为都是你纵容的结果。到现在你的女儿疯的疯,傻的傻,都和这个女人有关系。如果你还有点儿良心,就把你知道的告诉警方。”
许云依说完她想说的话转身离开。
明天各大媒介就会爆出林启贤和吴雪那段肮脏又丑陋的地下情,赶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光是舆论,就如最最剧烈的浪潮,不仅打得他们翻不得身,还会将过往所有的罪行一条一条的扒出来,这样的一男一女将受尽道德的谴责,犹如最严厉的酷刑。
这一切许云依都不担心,她只盼夏符东良心未泯灭,能站出来指控吴雪。
两罪相加,吴雪就只有死路一条。
用她的生命偿还她所有的罪孽,不多。
许云依驾车回韩霁风的公寓,将许多重要的东西整理好装进箱子里,收拾妥当的时候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
她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在沙发上休息。
手边的电话响起来。
是夏符东打来的。
他说:“许小姐,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明月?”
许云依唇角一动,知道他是想明白了,否则哪有脸面见夏明月。
她说:“当然可以,那是你的女儿。”
夏符东沉默了一下,又问她:“那我能不能把明月接回来一起抚养?正好明星也需要照顾,两个孩子倒是可以一起。”
许云依说:“简白的手里还有为数不小的一笔钱,只能是你的了。带着两个孩子,倒是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夏符东知道她是同意了,就说:“许小姐,谢谢你。”临挂电话之前,他缓慢的说:“谢谢你对我女儿所有的关照,你是个好孩子。”
许云依只说:“希望你以后好好待明月,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其实她是想给夏明月更好的生活的,在她没有失去意识之前,她就已经答应她了。有朝一日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回夏家,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但是,到了现在夏明月还没有醒过来。
不过,她从夏家得到的,会通通还给夏明月,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她的。许云依不会拿走一分一毫。
慢慢的喝完一杯咖啡,许云依将东西留在公寓驾车回宋家。
更大的一出戏正在拉开帷幕,那样的精彩她怎么可以错过。
路上给蒋承宇打电话:“承宇,那几个官员的资料今天早上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记得查收。”
蒋承宇说:“好,我知道了,放心吧,误不了事。”
“谢谢你。”
“别这么说,也不全是为了你和霁风,当是为民除害了。那些个东西拿我们纳税人的钱,却竟干残害老百姓的缺德事,我爸平时最看不上这号人了,既然恶行曝光,怎么可能便宜他们。”然后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许云依打着方向盘说:“三天后的机票。”
蒋承宇“哦”了声:“走吧,知道你已经迫不及待了。这边的事我会帮你盯着,一个也跑不了。”
感激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到了舌尖反卷吞咽。许云依只说:“承宇,离开之前我想请你吃顿饭,以后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蒋承宇笑了声:“好啊,我随时恭候你。”
许云依回到宋家的时候,客厅里静悄悄的。她唤了一声:“阿姨。”
在厨房忙活的阿姨听到声音,马上跑出来说:“小姐,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许云依说:“没呢,厨房里有什么吃的?给我端上来点儿。”
“中午的饭做多了,老爷却没在家吃,正好还有饭。”
她去给她盛饭了。
许云依去酒柜里将宋开骅的那瓶珍藏拿出来,血一样的干红,据说这瓶酒可有些年头了,价值不斐,平时放在酒柜里连宋开骅都舍不得开。许云依拿在手里看了看,“砰”一声打开了。
如果要宋开骅知道她开了这瓶酒,一定心都得疼了。
可是,不要紧,他再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了。
许云依拿来一只高脚杯子,坐在餐桌前,就着中午的饭菜一瓶红酒都喝掉了。
最后心满意足的上楼睡觉,喝了酒更有助于睡个好觉,她把窗帘通通拉上,钻到蓬松的被子里,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
没过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然后做了梦,梦到宋开骅发现了她的罪行,拿着那个被喝空的酒瓶问她:“你的胆子怎么那样大,竟然把我珍藏的酒给喝光了。”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迎着他的目光不以为意的说:“我的胆子还不是跟你学的,我的胆子再大,不过就是偷喝了一瓶红酒,又不犯法。不像你,什么违法行为都敢做。贩毒,洗黑钱,贩卖人口,为了赚钱,哪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不做啊。宋家打着上市公司的名号私底下竟做违法的事情,说白了,我们宋家自始自终就是一个犯罪集团。所以,你的胆子才叫真的大呢。”
宋开骅明显吃了一惊,恨不得拿那个空瓶子上来打她。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就说:“我看了韩霁风收集到的那些证据。你之所以找人杀了他,不就是因为他已经掌握了宋家的一些犯罪事实。你已经知道了,他与你合作,其实就是为了深入宋家内部调查一些事情。那个货运司机几次出入公司存放货物的仓库,早就发现了蛛丝马迹,你的毒品就存放货物的仓库里,还有被你控制起来的几个失踪人口,也都藏在那里。所以那里才被严格看管,没有你的允许不能自行出入。例用那次失火,那个司机趁乱拍下了这一切,你一定从监控录相里看到了。怕犯罪事实败露,不仅杀了那个货运司机,同时也杀了韩霁风。”
宋开骅无论如何没想到许云依已经了解得这样清楚。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到宋家,难道你不害怕吗?”
“如果我不进到宋家,跟犯罪直接走近,又怎么能了解更多的事实,为韩霁风报仇呢。”
宋开骅听到这里,当即露出狰狞的面孔,举起手中的瓶子砸向她。他是打算杀人灭口的。
可是,不等落下来,只听“砰”一声响动,他手中的瓶子落了地。然后就见宋开骅抱着手臂疼的在地板上打滚。拿着枪的警察扑过来,将他控制住,接着将他逮捕了。
许云依望着警方将人带走,浅色的地毯上流下一串鲜红的血迹,而她盯着那痕迹久久回不过神来。
最后是被敲门声给震醒的。
许云依睁开眼睛,就听到阿姨在外面拍着门板说:“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被警方带走了。”
她平静的坐起身,缓了一会儿神想,终于梦想成真了。
她穿上鞋子走出来,问阿姨:“什么时候的事?”
阿姨慌张的说:“就是刚刚,老爷和少爷刚一进来,接着就来了一大群警察,不管老爷说什么都不听,直接把人带走了。”
许云依淡淡的“哦”了声说:“我知道了,他们这是罪有应得。”
梦虽然是虚幻的,可是,宋开骅的罪行却是千真万确。
这些日子她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所以,是她向警方检举的宋家。
她来宋家就是为了报仇来的,亦是她能为韩霁风做的,所有的事。
阿姨听她这样说,看鬼似的看着她。
许云依不去理会,下楼去打电话,她想在离开前见一面宋开骅,于是给蒋承宇打电话。
蒋承宇告诉她:“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直接过去就行了。”
许云依说:“好。”接着又说:“今天心情好,不如就今晚一起吃饭吧。”
蒋承宇答应下来。
两人约在老宋的饭馆里。
蒋承宇说:“你要有一段时间不回来了,老宋肯定也特别惦记。过来吃顿饭,也当是跟他辞行。”
许云依说:“老宋真是个好人。”
当晚老宋听说她要去美国,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回来了。说什么都不肯收当晚的饭钱,只说就当他请客,忙里忙外的做了一桌子的菜。其他的客人一律不接待,不管谁上门都说当晚不营业了。
让许云依感觉特别不好意思。
老宋就说:“钱的确是个好东西,但是远不比上朋友珍贵。如果没有朋友了,要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许云依笑笑:“你说的很对,行万里路靠的就是朋友,光有钱是绝对不行的。”
为此,她一定要敬蒋承宇一杯。
这一路走过来,蒋承宇实在帮了她太多的忙。他就像站在她人生某个重要路口的侠士,想要经过非要有他帮忙不可,否则就是险关,拼尽全力也不见得可以安然通过。
而他就那样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等着她,等着她到来,然后护送她送过,最后能做的,只是冲她招一招手,告诉她:“此生好走。”
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蒋承宇再回想这段心路历程,连自己都不可思议。他曾对一个女人这样用心良苦,却是毫无所求。如果说有什么要求,不过就是希望她一生安好。
许云依喝了一点儿酒,眉梢眼际满是春色,映着花白的灯光只觉得异常好看。
蒋承宇迎上她的目光,笑着说:“这杯酒我干了,其他的话就别说了,说多就见外了。别说我们是朋友,我和韩霁风那是一把年头的铁杆,两肋插刀都是天经地义的。”
许云依跟着喝下这一杯。由心说:“霁风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也是我的荣幸,你是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帮我的。最早做事务所的时候是很艰难的,他舍下高薪不去干,跑来给我撑场面。如果没有他,事务所绝对干不出今天的样子。而且你有所不知,当年我曾在一次官司中失误,险些被牵扯其中解释不清。如果那样,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脸上尤挂着笑。语声平静的说下去:“犯了错的结果就是再也不能踏足这个行业,这辈子我都不能再做律师了。当时是有人刻意黑我,你知道的,同业竞争有多可怕。当律师其实是件很有风险的事,要时刻提防遭人报复。那时候如果不是霁风日日夜夜的帮我调查取证,再极力的为我辩护,可能真的连神仙都救不了我了。”
许云依好奇:“那你的家人呢?”
“正因为是家人,所以我爸更不敢有任何动静了。因为指控我的证据太缜密,找不到露洞他还出手的话,一定将他也拉下水不说,问题会被无限的扩大。我爸深知其中厉害关系,能做的就是一直保持缄默。这样才不至于害死我及整个蒋家。所以,那时候韩霁风是我唯一的指望,然而他真的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所以说,那种兄弟情义是别人没办法理解的。这也是他在韩霁风的任何事情面前都中规中矩的原因。因为有些情份不能辜负,否则就是灭绝人性。
许云依点点头表示理解。
“听你这样说,果然各行都有各行的不易。不过你现在算真的非常成功了,一定很得业界里的人羡慕。”
蒋承宇说:“除了羡慕还有嫉妒恨,后边两个才是最要命的。”他悠悠的感叹说:“就等着老了,到时候就有理由什么都不做,退休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事没事的就懒洋洋的晒个太阳。”
许云依“扑哧”一声笑起来:“你那样哪里是退休,简直可以说是全身瘫痪了。”
蒋承宇瞪了她一眼:“你这嘴巴。”
然后两个人都笑起来。
这一晚两人聊了很多,借着酒意总想将肺腑中的话说出来,一股脑的说出来。可是,说来说去,真的说了很多,却一句也没将真正想说的说出来。
或许潜意识里也觉得那些话该是珍藏心里一辈子的,于是,小心翼翼的封存起来,不对当事人讲,也不对外人讲。一直到死就那样安放在自己心头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所以,滔滔不绝说起来的,就是从小到大的那些糗事,以及他的家庭教育。
许云依一直觉得蒋承宇的家庭有点儿背景,听他说起来了,才发现果然是。他的父母都是高官,而且职位很高。蒋承宇算名副其实的*。难怪在政界平起事来,显得那样得心应手。
吃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许云依说:“该走了,再不走就影响老宋休息了。”
蒋承宇看了眼时间,大吃一惊:“呦,可不是,已经这个点了。”他拿上外套说:“我送你吧。”
许云依拒绝说:“不用,你也喝了酒,我们都不能开车。你打车送我多麻烦,反正我回韩霁风的公寓,很近的。”
蒋承宇说:“那好吧。”
于是两人跟老宋道了别,从巷子里走出来。
拦到第一辆出租车后,蒋承宇让许云依先坐进去。然后冲她招了招手说:“再见。”
许云依带了朦胧的醉意,同样招了招手:“再见。”
蒋承宇立在那里望着她离开,忽然想到那句再也不见,顿时有落泪的冲动。
他知道这一生自己在许云依的生命里是个无关痛痒的男人,可是,许云依却是他难得动情的挚爱。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要将这份喜欢小心的藏匿起来,永远不为人知。
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
蒋承宇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又轻轻的说了句:“再见。”
再见,这一生他拿起来就再也放不下的女人。
也许再见只是一个承诺
你在夕阳里挥手的轮廓
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
原来最美的话在于不说
蒋承宇忘了这是首什么歌,只想到这几句,哼唱着反向而行。
这一夜许云依睡的很安稳,所以早晨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百倍。
刻意为自己煮了丰盛的早餐,吃饱后直接去看守所看宋开骅。
很显然宋开骅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过来,一脸欣喜:“云依,你怎么过来了。”然后他向外看了看,急急的压低声音说:“你帮爸爸找几个人……”
许云依打断他的话说:“不用找了,那几个人也出事了,这会儿都已经被逮捕等候调查了。我向人打听了一下,据说其中有人已经交代了,交代了你们以前的种种罪行。”
宋开骅神色一怔:“怎么会这样?”
许云依则:“有什么不可能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都已经遭报应了,那些个人没道理会幸免。”
许云依始终保持一丝浅笑,声音平静的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她说:“简白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可怜的人,我想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我分明已经找到了家人,有父亲与长兄的疼爱,宋家又是这样富有,我简直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而她一个注定要被判死刑的杀人犯,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那个最可悲的人呢?爸,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宋开骅盯着她那张笑嫣如花的脸,只觉得如鬼魅一般。要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问她:“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许云依“哧”笑一声:“你指的是什么?是我妈生病的真正原因是当年我被人抢去当人质,你为了保全自己的财产,放弃救我的事实?还是,你拉我回宋家的真实意图是想变相挟持,以此威胁韩霁风不要轻举妄动?”
宋开骅面如死灰:“你果然都知道了。”
是啊,她早就知道了,在她决定回宋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韩霁风出事的那天秦漠打来电话,就是告诉她一些他调查到的真相。早在许云依告诉他,她是宋家的女儿时,他就已经让人去调查宋家了。正好找到一个曾经在宋家做过事的老下人,得知许云依当年丢失的真相。而夏子星就是因为宋开骅灭绝人性的不肯救自己的女儿,愤慨加难过,最终导致精神失常。
然而更令许云依震惊的是,韩家的破败竟是宋开骅和夏符东连手造成的。两人一唱一合骗韩礼让入局,为的就是韩家丰厚的产业已经在电子业的龙头地位。所以那家收购韩氏的公司实则就是宋开骅和夏符东的联合体。但是现在就连夏符东也被宋开骅踢出去了,从始至终,他才是真的心狠手辣。
韩霁风显然早已经查清了一切,所以每走一步,都是为了展开报复。
许云依想,他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要被人忍气吞声的踩在脚底下,最开始的时候连她都在欺负他,而他为了一笔钱就要受人凌辱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又是那样有仇必报,斤斤计较。况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一定是发过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的。可是,到最后为了她,他竟然甘愿选择放弃。
其实那个盛装了宋开骅罪证的u盘是许云依在客厅的垃圾筒里找到的。那样重要的东西,得来不易,不可能是韩霁风不小心掉到里面的,只能是他刻意扔掉的。
韩霁风或许是觉得如果他报了家仇,也将和许云依走到末路上去了。毕竟当初他报复夏家的时候,许云依就是当时的夏明月,那种两难的决择他亲身感受过。所以当命运的轮盘再转一次,将同一个选择题抛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许云依,选择珍惜眼前人。
但是,明摆着宋开骅是个不值得人姑息的人。为了自己的身家利益,他可以损害一切人。哪怕是自己的亲骨肉,枕边人,通通没有例外。
奈何许云依的这份狠毒就是随了他,所以讨伐起他来,即便是自己的亲爹,仍旧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说:“这是你的报应,也是我来宋家的目的。之前我还觉得你对自己的女儿或许是真的疼爱,直到我去精神病院看妈妈,不晓得你怎么会认识夏明星母女,听她的看护说你同吴雪关系很好的样子,平日却从没听你说过认识吴雪,我就猜你们之间有猫腻。现在我想明白了,你既然跟夏符东曾经是搭挡,跟吴雪之间也不会清到哪儿去。她最知道韩霁风的心里有我,为了保全我,韩霁风曾受她要挟。想来她将这个音讯透露给你了,她的目的是为了整治我,让你对我下手。没想到我竟是你遗弃多年的女儿,所以她才说我可怜可悲。这样一想,她说的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有你这样的父亲,是我一生最大的悲哀。”
宋开骅眸中的光色泯灭,面如死灰,嘴唇动了动,却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云依望着这个她叫了几个月的“爸爸”,假意顺从讨好过的男人,冷意再度弥漫脸庞。
“现在该到了你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至于妈妈,我会把她接到美国去。其实早在遇到你之前,我就给自己灌输这样的思想,我说许云依啊,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没有父母。这样催眠的次数多了,就真的觉得自己是没有父母的。所以,我就当从来没有找到过自己的家人,以后也将永远找不到了。”
她拿上包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宋开骅突然叫住她:“云依……”
他的声音骤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许云依站在那里没有转身,半晌,等不来他后来的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变天了,没走几步,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像子弹一样。
许云依不急不缓的向前走,也不去躲避,就任冷雨打到身上。
她只是要自己清醒一点儿,善恶终有报,在公平面前是不讲究人情的。所以,她做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哪怕是把自己的父亲亲手推上断头台。
许云依想,她不难过,她一点儿都不难过。因为你看,她连眼泪都没有流。滑过脸颊的只是雨水,非常冰冷,哪有半点儿眼泪的温度。
她只是觉得天意弄人,想不明白老天让她最终找到家人的目地是什么?
到底是见证一场背叛?还是一场情深?
这一生她从没被自己的家人所珍爱,唯一肯拿性命护她的人就是韩霁风。
为了她,他连家仇都肯放弃。
所以,在韩霁风出事的时候,许云依就想,她一定要为这个男人做点儿什么。
一路走来他实在太辛苦了,付出的已经足够多。
这一次换成她将他推出这个最为混乱危险的圈子,只身跳进来,即便里面布满妖魔鬼怪,为了她和韩霁风的幸福,她也会毅然决然的斩杀干净。
于是,韩霁风出事后,许云依就将计就计的对外宣称韩霁风死亡的消息。一面大肆悲伤,筹备他的葬礼迷惑众人眼,一边让秦漠将做过后术的韩霁风偷偷带去美国。
后来她从电话里得知韩霁风苏醒过来的消息,只是将前仇旧恨通通忘记了,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
那一刻,许云依握着电话泪如雨下,觉得一切都再好不过。他终于不用背负那些痛苦活着,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父亲就是他的杀父仇人。
她感激这样的新生。
现在,她就要奔赴美国和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团聚。
时至今日,许云依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家了。
付谣听说许云依出售了自己手中所有的股份,已经不再是国森的大股东,就要飞美国的消息后,整个人震惊不已。
直接关上门给许云依打电话,一脸担忧的问她:“云依,到底怎么回事?不会这次国森几个股东翻船的事牵涉到你了吧?”
许云依轻轻的笑了声:“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去美国的那段日子生了一个女儿。”
付谣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直接问:“韩总的?”
“当然。”
“天呢,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实在太能保守秘密了。所以说,你这次回美国,是打算跟女儿生活在一起?”
许云依心满意足的说:“是啊,我要陪着她慢慢长大。”
付谣感叹了一句:“真好。云依,我告诉你,错过什么也别错过孩子的成长,即便不会后悔也会遗憾。”然后又说:“什么时候走?我们见面聊聊吧。”
许云依说:“今天下午的飞机,要见面也得是现在。”
付谣看了下时间,说:“那行,我现在就去找你。”
两人约好了地点。她拿上包从楼上下来,一出大厦,就看到面色苍白的乔玄。
他的骨折还没好,竟然站在那里。
付谣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玄眼睛红的厉害,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他瘸着腿向她靠近,以至于付谣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
他漂亮的唇型紧紧抿着,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乔玄说:“付谣,你没有良心。”
付谣拿眼睛瞪着他,却不欲反驳。是啊,她没有良心,何止是良心,她连心都快没有了。
她冷着脸说:“你的腿不能长时间站立,别在这里胡闹了,快回医院去吧。否则要你的家人知道你来找我才跑出来的,又要怪到我的头上。”
乔玄说:“我没有家人了,我现在就只有你。”顿了下,又说:“我跟家里人决裂了,为了跟你在一起,我被我妈扫地出门。”
“乔玄,你怎么这么任性,你还是小孩子吗?”付谣气得吼起来。
乔玄盯着她一字一句:“是啊,就因为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付谣,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我已经勇敢的抛弃了一切,向你走了一百步,你只要回过头来,我们就能在一起。为什么你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走过的路人都纷纷侧目看过来。
可是,付谣什么都顾不上。她被乔玄的话或者是情绪震撼到了,只是望着他愣愣的想着。是啊,她有什么好怕的呢?生活已经待她如斯,该经受的磨砺都经受过了,生命中最可怕的东西她也经历过,不是早已无所畏惧了么。为什么到了现在,反倒又怕这怕那停滞不前了?
即便有痛,还能比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更痛更叫人害怕么?
生命既然已经从她手里夺去了一些东西,为什么她就不能再伸手得到一些呢?
乔玄就在她怔愣的这个时候走上前来抱住她,紧紧的。
他的呼吸灼热,沉沉的说:“付谣,我真的好爱你。”
付谣碰到他的侧脸,不由一惊:“你怎么这么烫?”
乔玄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我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感觉冷的不得了。”
付谣意识到他这是发烧了,刚想叫他去医院,只觉得身体一沉,乔玄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下来。她勉强支撑住他,叫了两声,发现他眼睛紧闭,确定是昏迷了。
马上叫人过来帮忙,然后打了急救电话去医院。
救出车上许云依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
付谣电话里竟然哭的厉害。
“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许云依问她:“本来好好的,怎么又在去医院的路上?”
付谣说:“是乔玄,他来找我,晕倒了。”
许云依说:“那我去医院找你,你别着急。”
挂了电话打车去医院。
问过在哪里之后,乘电梯上楼。
就见付谣这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却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许云依心里“咯噔”一声,跑过来问:“到底怎么样了?”
付谣竟哭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边的医生说:“体虚,发烧,打一针就没事了。”
许云依点点头,然后拍了付谣一下子说:“没事你哭什么啊?”
付谣哽咽得竟连话都说不出。
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像说不清楚自己是难过还是高兴,总之肺腑中的情绪满满的,不知积压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端口,非一股脑的倒出来不可。
所以,哭一哭,不见得是个坏事。
许云依无声的拥抱她,知道这个女人一路走来何其不易。其实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有的时候老天对人对事实不公残忍。
医生给乔玄打上针出去了。
许云依陪付谣守在那里。
好在没有多久乔玄就醒过来了,率先看到床边的付谣,见她一双眼哭得跟只兔子似的。明显很心疼她,抬手替她擦拭眼角的泪。
“傻瓜,哭什么,我就是太累太饿了,想睡一觉。”
付谣抓住他的手:“我以为你要死了。”
乔玄说:“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以前付谣也是这样觉得,可是,段楚生死后,她就再也不这样觉得了。
乔玄想到了什么,抬起手臂揽住她说:“我答应你,你不叫我死,我就绝对不死。除了你,谁都拿我没办法。我可以保护你和素素一辈子的。”
许云依盯紧乔玄的那一双眼,虽然年轻,可是沉稳,一双眼里充满真挚,倒是比年长一些的男人更简单透明。
所以说,付谣这次是遇到了对的人。
人这一生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不容易,如果遇到了,就要倍加珍惜。
管它明天过后是晴天还是阴天,先把今天过了再说。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活到哪一天。
一辈子太长,我们根本无法顾及。
许云依本来就站在门边的位置,这会儿无声无息的退出来,将空间完全让给两个人。
而且她的时间也不多了,还要回去拿上东西去机场。
一出来就直接去乘电梯。
等待的时候竟然有人叫她,她侧首一看,是梁义之。
好久不见,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两个脸蛋胖呼呼的。
她反应了一下说:“梁医生,你的孩子这么大了?”
梁义之说:“是啊。”然后又说:“许总,实在对不起,我替程如意替你道歉。我知道造成的伤害没办法弥补,不过如意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我希望你能原谅她的一时糊涂。”
许云依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平淡:“都已经过去了。”只问他:“孩子怎么办?”
“我带着,其实平时他就跟着我,他妈妈太忙了,没大有时间带他,从断了奶大部分时间都跟我在一起。”
许云依点点头:“梁医生,你是个伟大的父亲。”
电梯已经到了,许云依走进去。
梁义之站在门外望着她,在电梯门关合的时候微微鞠了一躬。
许云依想,千万别犯错,否则还要连累自己的家人。
关机之前,许云依给付谣和蒋承宇分人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们,她离开了,去投奔她的新生活。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抵达机场的时候整个人累得骨头散架。
却仍旧异常兴奋。
秦漠过来接她,见人提着箱子走出来。大步上前。
“我来吧。”
许云依笑着说:“谢谢。”
秦漠边走边打量她,然后说:“瘦了。”
许云依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场硬仗,能不瘦么。”
“你做得很漂亮,连我都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大获全胜。”
“过奖了,要不是你和蒋承宇一直暗中帮助我,凭我的一已之力,哪能完成得这样迅速。”她有些急不可耐的问他:“霁风和闹闹呢?”
秦漠哼了声:“急什么,这就带你过去。”
这一生,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极力帮她找来。
包括她想极力找寻的人。
即便那个人不是他。
日光铺陈的金色河畔,金光踏浪而来,一路蔓延过绿树,青草,最终在男子松散的额发上微微跳跃,那样的照眼欲明,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许云依微微眯起眸子。
前方的人险些认不出。
孩子已经可以竖抱在怀里,而抱着她的男子那样年轻,一张脸俊美得不可思议,少了几分清冷与忧郁,眼光灿烂,许云依刹那间有点儿恍惚,仿佛被艳阳晒得晕眩。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霁风。”
韩霁风闻声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高且瘦的女人朝他走来,虽然跟性感觉差了一点儿,可是很有味道,举手投足勾魂摄魄。至少在他看来是这个样子。
薄唇微启:“你是哪位?”
许云依说:“你好,我是许云依。”笑了一声,又说:“你女儿的妈妈。”
韩霁风忽然饶富兴趣:“那就是我的老婆。”他抬起手来碰触她的脸颊,神色温柔:“原来你长这样模样。”
仿佛是在梦里见到过。
------题外话------
丫头们,故事结束了,这个故事写得十分任性,无论情节,人物性格,还是更文速度,但感情的处理是我自己比较喜欢的。虽然故事仓促,照其他文似乎粗糙许多。后面还有甜宠,想把格调放轻松了写。是故事的后续。所以结尾那里也很任性,交集就那么多。之后放到番外里写,算是第二卷的样子。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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