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矣 第十九章 有宗无族

    一个说的痛快，一个听的有趣，不知不觉，就进了城门，转个弯，一条巷子走过四五户人家，就到了一个青砖到底的院子前，硬山门楼顶上，已经被郁郁葱葱的木香盖住了一多半，两边马头墙粉的雪白，配着青砖青瓦，显的格外干净清爽。

    看来宋嫂子这个长门长媳，非常符合她的标准，非常能干，擅长理家。

    院门口，宋嫂子上前下了门槛，让丈夫推着车先进去，李岩跟在宋嫂子后面，玉树跟在李岩后面，还没跨进院门，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如同珠落玉盘一般的声音传出来，“……我也姓李，怎么就不是李家人了？”

    “你是姓李，那你得出嫁不是，你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你嫂子才是李家人呢！”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

    “那你跟姑姑可不是这么说的！前儿姑姑回来，你怎么跟姑姑说的？你说姑姑姓李，跟咱们一家子才是最亲呢，你还让姑姑多顾着娘家，合着你家有好事的时候姑娘是人家的人，你想着人家好处的时候，姑娘又是自家人了？”

    “你这死妮子，反了天了！姑娘家哪有这么说话的？以后挑婆家，哪家敢要你？”老太太有点生气了。

    “悠姐儿又跟你太婆淘气了！”宋嫂子人没进去，先扬声呵斥，“你这是怎么跟你太婆说话呢？也不怕惹人笑话！你出来，带这两位姑娘去一趟学堂，找李夫子问点事儿。包一包剔骨肉拿着，别空手。”

    “知道，正包着呢。”悠姐儿应了一声，片刻，手里托着个荷叶包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岩和玉树，李岩也打量着她。

    这位悠姐儿十六七岁年纪，桃红衫葱绿裙子，头发乌亮，脸儿圆圆的，直眉杏眼，不笑也象在笑，一笑眼睛弯起，露出两个酒窝，是个十分漂亮可喜的小姑娘。

    悠姐儿同情的打量着比乞丐略强一点点的李岩和玉树，示意两人跟她走，“走吧，学堂就在巷子最里，走几步就到了。”

    李岩和玉树忙跟着出来，果然，没走几步，就到了一个小院门口，悠姐儿提着裙子，轻快的跳过门槛，扬声叫道：“李夫子在不？我娘让我送包剔骨肉给夫子。”

    “在在！”西厢房帘子掀起，又高又瘦，有些驼背的李夫子出来，一脸笑，“昨晚刚送过汤，还没吃完，怎么又送来了？”

    “除了送肉，还有事儿要求夫子。”悠姐儿越过李夫子，将荷叶包送进屋里，“我娘让我带这两位姑娘来，说是找你问点儿事。”

    “这两位姑娘是？”李夫子打量着李岩和玉树。

    “我姓李，单名岩。”李岩似是而非的行了个福礼，“来这里寻亲。”

    “喔。”李夫子捋着胡子，明白了，“姓李，你是来让我帮你寻亲的？有信物没有？拿来我瞧瞧。”

    “没有，是来寻原来住在松阳门外大香樟树北边那片废墟里的李家后人。”李岩期盼的看着李夫子，期待他能点个头说一句：是他家啊。

    “哪片废墟？”李夫子眉头拧起，片刻，喔了一声，“是那片废墟，那片地方不吉利，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找到那儿去了？”

    “我们是找那家的后人。”虽然是意料之中，李岩还是十分失望。

    “后人？”李夫子眉头拧的更紧了，“有后人？”

    “请问夫子，李家祠堂在哪里？族长是哪家？我们想查查族谱。”玉树问了句。

    “李家祠堂？”李夫子笑起来，“哪有什么李家祠堂？这豫章城附近李姓虽多，却是有宗无族，可不是一个祖先，各家归各家。”

    李岩没什么感觉，她对宗族是什么，还没十分清楚呢，玉树却听的愕然，“李氏无族？怎么可能！豫章是国师……”

    “怎么不可能？”李岩打断了玉树后面的话，“听说那片废墟，是因为失了火才那样，说是县志里记的有。宋嫂子说夫子读过很多书，夫子好好想想，是不是别的书里，记的还有那个李家的事。”

    “县志里是记过那场大火。”李夫子点头。

    “我去看过了，那片废墟占地那么广，里面还有好多汉白玉石，那宅子当年肯定富丽堂皇的不得了，能住得起那样的宅子，肯定是煊赫富贵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当年肯定很多人知道，肯定有人文章诗啊词的提到过。”

    李岩一口气说完，李夫子连连点头，“有道理，我想起来了，好象是见到过，我想想哪本书……有不少，得空我找找……”

    “书在夫子这里吗？夫子能不能把书拿出来，我自己找？”李岩急追了一句。

    “你识字？”李夫子很惊讶，悠姐儿惊讶中透着浓浓的羡慕。

    李岩点头，李夫子指了指院子一角的水缸，“去洗洗手，好好洗干净，我去拿书，你就坐这儿看，书可不能乱拿。”

    李岩连声答应，和玉树一起过去洗手。

    悠姐儿羡慕无比的叹了口气，“你要看书，肯定得一会儿，我先回去了，家里这会儿最忙，你记得路吧？看好了自己到我们家。”

    “记得的，你去忙吧，多谢你。”李岩一边细细洗手，一边扭头看着悠姐儿答应道。

    李岩和玉树洗干净手，将有些脏了的袖子卷起到肘，伸出手给李夫子看过，才从李夫子手里接过书，小心的翻开。

    她从前也见过这种线装书，都是放在密封的玻璃柜里，可远观不可触摸的天价宝贝，现在居然捧在了手里，不用李夫子交待，她就小心的不能再小心，郑重的不能再郑重。

    李夫子对李岩的态度十分满意，两个小丫头还真是读书人。

    李岩翻开书，一眼看上去，就有点懞圈儿了。

    看样子她就是掉错了时间轴，空间还是一样的空间。

    这书，繁体竖排一个标点没有，书上的字，十个里面，就有一两个拦路虎，至于断句，这头一句……怎么断？

    李岩咽了口口水，悄悄瞄了眼李夫子，见他已经进了屋，捧着书往后挪了挪，示意玉树，“你过来看看，看得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