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说初清上人贪享情欲,自然不是胡言,相反,他还对自己的行径颇为自得,甚至编排出一套鉴别女人姿色、如何与女人寻欢的话本出来。
常言说男儿阳刚女儿阴柔,他便寻了一条蹊径,修习采阴补阳的功法!此事极为隐蔽,就连沐清,都不甚清楚。
表面上修身养性,实则沉迷情欲,初清上人的眼神中都带着一股奸佞,他望着月神,整张脸都带着邪笑:“却不知是谁家的小娇儿,居然踏进我初清的地界来。”
“这一身打扮,岂不是让明珠蒙尘?”
无心与之搭话,月神挑剑便战。
初清上人身法凌厉,无需刀兵,便躲去月神几招。他口中还放出些闲言。“倒是个厉害的小玩意儿,与老夫双修,岂不是美哉!”
这一回,月神没能忍住,他手上剑招快了三分,只训斥初清上人:“瞎了眼的混账东西”
月神并不爱与旁人闲谈,更无意于言语上争锋——谁敢不服,打服便是,打不服,赏他一剑,也无需碍眼烦心。可偏偏这初清上人的话,最犯月神忌讳,他一时间将那话脱口而出,不仅没能顺心,反而更加烦躁。
这是月神初次开口,初清上人虽然被美色迷了眼,却真真切切听得出,此话音尽管清脆,实是如假包换的男儿声。并非如他所想,谁家女子乔装而来。
“你是……”
再看月神手中剑,初清上人神色一凝:“你是月神!”
当日匆匆一面,初清上人心底就曾惊叹月神容颜,但月神终究是男儿,他过后便忘记,而今再见,一时之间没能回忆起来,可月神手中那把剑,却是天下人皆知的传奇。
曾经某代,有绝世神偷进入月神庄,偷走了月神剑,被月神庄金翎羽卫追杀千里,最后月神剑回归月神庄,那位绝世神偷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曾经某代,有月神庄的女儿藏了月神剑出门去,到外头的典当铺子换了钱,那当铺老板知道后,亲自将月神剑送回月神庄,还不敢要赎金。
月神若有心隐藏踪迹,便将月神剑用最寻常的布料遮蔽,若是坦荡出行,那天下唯一的月神剑,便完完全全展露出它的模样。
这一趟来斩杀初清上人,月神心中笃定,他必然取之性命!
此间开阔,无人得见。等他将初清上人毁尸灭迹,不会有人知道,初清上人消亡在此处,就像不会有人知道,月神便是九步杀。
被叫破身份,月神心无波澜,只将攻势变得愈发猛烈。初清上人收起原先的轻视,不敢再托大,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截长鞭甩出来作兵器。
长鞭材料算得上精良,月神剑砍过去,也不能轻易砍断,可坑坑洼洼却是无可避免,初清上人牙齿咬紧,心里恨这月神剑确实是锋极之刃,倘若真要与月神拼个生死,索性就将他的剑据为己有——斩杀月神庄庄主,已然是死局,掠他一把剑,如何不能?
唯独心中一事不明,他与月神庄素来不曾有过冲突瓜葛,好端端的,月神为何赶来逍遥界杀他?
奈何此时月神攻势太凶,他无暇问询。
初清上人这些年沉迷女色,看似修习什么采阴补阳功法,实则内功进度停滞不前,加之体内虚浮,三五十招后,渐渐显示出后继无力来。
月神剑法都不曾用过几招,已经将初清上人逼到绝路,月神知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胜券在握。
然而……
所谓意外,就是从来不曾预料得到,在意料之外。这一瞬间,意外发生了。
疼,无端的疼,尖锐的疼,陌生的疼,难忍的疼。
小腹仿佛被无数根针在扎,又像是无数双手在撕扯,更仿佛皮肉被无情地剥离……
纵然能得住刻骨入髓的痛,纵然这些年早已习惯万般模样的疼,这一瞬间,月神依旧是受不住。
“沐清!”
狼狈地叫出沐清的名字,声音凄厉,月神手中甚至没有了握剑的力气,他勉强挡了初清上人几鞭子,手中剑被打飞,他脚步不稳,被初清上人一鞭子打在身上,顺势扫飞出去。
万幸沐清接住了月神。
月神出门杀人,沐清总是跟在他左右,但月神从不需要他出手,偶尔与死神擦肩,月神也只是咬牙硬撑,寻得一线生机。这样狼狈地求助,倒是有生以来第一回。
握住月神手腕,沐清试探月神脉象,片刻之间,他神色变得复杂万分,将月神放在地上,点了他几处穴道,暂时止住他的疼,捡起月神剑,沐清迎战初清上人。
沐清的功法不输于月神,也就是月神机缘巧合得了钟离雪颜内力,才能胜过沐清。此时,沐清迎战已经气息不稳的初清上人,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仅仅三十招,初清上人伏诛。
月神剑划破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映红了沐清的眼。
剑刃染了血,沐清伸手去擦,眼睛却渐渐红了。
“不,不,不!”
凄厉的尖叫声听在沐清耳中,那是月神绝望的哀嚎,月神止住了疼,却止不住奔腾的思绪,也止不住,血……
从身体里,流出的血……
虽然交战,并无伤口,为什么会有血,这样不停地流出?
他知道,他从来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一样的。他以为,只是那样而已,再不会更糟糕,却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水,水……
突然看见宽阔的灵河,月神仿佛失落的孤鬼找回了魂魄,他不顾一切地奔跑过去,冲进河水之中。
他依然畏水,可是,只有水,才能洗去他身上的脏污,才能让他干干净净,才能,将一切带走,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庄主,不可以,快上来!”
沐清顾不上收拾初清上人尸体,紧紧跟在月神身后,想要将他从水里带出来:“你这样,会伤了身子……”
“滚,滚!”
望着沐清涉水的模样,月神不顾一切地怒吼:“滚,滚得远远地,不要让我看见你,滚!”
他无意伤害沐清,只是,他真的太伤心,太绝望。
只想学着垂暮将死的老狗,独自舔舐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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