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寿皇殿,康熙的灵柩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牌位下的两边是正在痛哭的嫔妃。燃字阁http://m.wenzigu.com
天地是暗沉的,雪网住了整个世界,一丝空隙也无。那堆在屋顶上的灰白云片,像屋子墙壁里剥落掉下的陈旧粉块,一切都是异常的沉闷。
胤祯甲胄未脱,一路疾驰,鬓发散乱,人也不似从前那般齐整。
丧父之痛,犹如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他哭的是如此的悲伤,却不听一声。
……
有人来报胤祯已到寿皇殿,雍正批阅奏折的手一顿,命人备车。
“把十四福晋带着。”雍正换衣时不忘提醒。
苏培盛带着口谕传到景仁宫时,沈婳一身白衣,头戴白花。“哟,十四福晋,您怎么没换衣服啊,皇上要是知道了,可该不高兴了。”
沈婳神情冷清,笑了笑:“怎么,先帝刚死,皇上还要乐的跳起舞来吗?”声音里刻薄怨恨,带着几分冷意。
苏培盛撇了撇嘴,一脸指责沈婳不识抬举的模样。
元绾左右望了望,忙走道两人中间,握着沈婳冰凉的手道:“苏公公,十四弟妹身体抱恙,本宫陪她一同去寿皇殿可行吗?”
苏培盛打量了元绾一眼,拂尘一甩,转过身慵懒道:“走吧。”
沈婳抬眼看了看元绾,她正轻轻拍着自己的手:“别怕,有我呢,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谢谢你,四嫂。”她微微启唇,嗓音艰涩。
车窗外有纷飞的雪片簌簌落下,沈婳打开窗户,伸出手去抚摸她们。
雪花落到她的手心后迅速消失,留下的只有一股穿心的凉意和手心那一汪清水。
……
听见太监来报“皇上驾到”,胤祯冷笑,眼皮都未抬。雍正走到他面前,他盯着雍正,眼光寒冷如冰,并不下跪。
这时,侍卫拉锡赶紧上前拉他。这一举动惹得胤祯大怒,当即抽出佩剑直指拉锡,大声斥责:“我是皇帝亲弟弟,你不过虏获下贱之人,求皇上将拉锡正法,以正国法!”
看着他豪横的样子,雍正十分生气,却又不好立即发落。此时,八阿哥胤禩缓缓走出,对胤祯说道:“十四弟,你应该下跪!”
在众人的诧异中,胤祯竟真的一言不发,乖乖跪下了!
沈婳在后殿见到胤祯如此受辱,只觉得更加喘不过气来。
“若儿在那里?”胤祯不堪其烦的皱了下眉头,一刻不想耽误。
雍正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青瓷盖碗上,雪地反光,衬的他大拇指的扳指更加晶莹。他胜券在握的情绪若有似无的落在胤祯的身上,似笑非笑缓缓开口:“十四弟对朕的皇贵妃应该放尊重些。”
胤祯立刻瞪起了眼,英俊的脸上顿时变的冷硬,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身弑血的杀气。
沈婳死命咬了禁锢住她的人一口,发狠一般的从后殿跑了出来,雍正眼疾手快,立刻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拖至身前,遏制住她的脚步。
“你放开她!”胤祯面色愈发惨白,眉毛拧成一团,死死盯住前方的两个人。
“四哥,我们谈个交易如何。你若是放了若儿,我就把这份奏折给你。”
胤祯从怀中拿出一份黄色的奏折,目光里充满了不屑:“你心虚的让延信收缴奏折,不就是为了这一封有传位信息的吗?我现在拿它换若儿。”
寒光折射,煞气逼人。灼热氤氲着怒意的气息铺天盖地。
雍正狭长的凤眸眯着,似是在判断奏折的真假,阴沉的表情比十殿阎罗还可怖几分。
胤祯又晃了晃那份奏折笑道:“是要皇位还是若儿,四哥你自己选。”
雍正低吼,声音冷的可怕:“如果这份奏折是真的,你怎能甘心……”
“因为这就是我的选择。”胤祯神色间波澜不惊。
“如果没有她,我要这天下何用。”他嘴角浅笑,凝望着沈婳。沈婳心里立时像淌着一涧溶溶春水,融化了刺骨的寒冬。
雍正面若冰雕,脚粘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半日后,他松开沈婳,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口说无凭,请皇上立下圣旨,承诺永不伤害十四爷的性命。否则,我立刻自尽,你依然得不到那份奏折。”
沈婳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里如余烬冷寂般没有半点温度。
寒冬腊月,胤祯额头上渗出一头的汗。雍正脸上的神情也难看到了极点,下颌线越绷越紧。
三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面面相觑对峙着。
半日后,“砰”地一声巨响,雍正一拳砸向桌面,碎了一地瓷器。“拿笔墨和朕的印章来!”雍正铁青着脸,提笔一挥而就。
沈婳示意胤祯检验,确认无误后,雍正和胤祯同时将圣旨和奏折做了交换,沈婳也扔掉匕首,跑回到胤祯的身边。
“你后悔吗?”二人异口同声。
“有你就够了。”二人相视一笑。
他的手扣住她的指缝,交织在一起。额头轻轻触碰,他们靠的很近,连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她瞧着他的眼睛,那双她看过无数次的眼睛里,此刻带着无奈、带着宠溺、带着似乎要把她沉沦其中的深情。
……
由于诚亲王胤祉上疏,诸皇子名字里的胤字都改为了允字,胤祯也被迫变为了允禵。
这年的十二月,雍正政权不稳,因此对自己的弟弟们,都先采取了怀柔政策,等待进一步的打击。
他封允祺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允祥为怡亲王,允祹为履郡王,已废太子允礽之子弘暂为理郡王,以隆科多为吏部尚书。
这个月宫里还发生了件事,那便是允禟的额涅宜太妃称病坐四人软榻见雍正帝而受训斥。
沈婳半卧在榻上,胤祯陪在她身边。她听着弘春弘明一点一点给她念,神情毫无变化。
她再清楚不过的知道,最惨绝人寰的那一天还远没有到来。
而她已经自顾不暇了,能保住胤祯和她自己,还有这一屋子的孩子已是十分不易。
她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允禵忙将被子又往上提了提担忧道:“怎么好好的又咳嗽起来了?”
沈婳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是心口有些闷,咳两声喘口气罢了。”
此话一出,满屋人的脸上都不可抑制的染上了一层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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