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因为秃驴忒难看!老道比至净生的端正俊美!不过总得有个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罢,所以……所以他内力比老道高那么一点点。”他浑浊的双眸竟玩味地眨了两下,见秦无色一点不觉得有趣,也就神色认真起来,“咳咳……只因参佛旨在顺应天命,修道却意在通天改命。”
秦无色敛下卷长的睫毛,勾唇一笑,“看来黄真人也没能改命,否则就不会在白云观待这么多年了。”
被人一语命中窘迫,黄梵苍脸色白了几分,又猛灌了几口酒,才神色淡然下来,似随口而谈,“白云观中向来清苦,暖炉不多。”
他始终瞟着她的神情,她皙白的肌肤上已有酒意而泛起了酡红色,眉心拧了一下,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今日为本皇子开道场作法,自然有赏赐。”
“愚不……”他将出声一个字,旋即噤声,笑着改口道,“于礼贫道当代表白云观谢过殿下的捐赐,只是昨日殿下突染疾病,观中一时没有更多的暖炉,好在青衣道长将自己的让了出来……”
秦无色递在唇边的酒坛顿了一下,继而沉下眸光继续猛灌了一口酒,他见着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又叹气,“前个晚上又跟老道喝得酩酊大醉,昨儿个又让出暖炉给殿下,青衣道长较之常人更畏寒,这不,就风邪入了体,本好好休养也没事,昨夜又不知是不是四处乱走动过,大风雪的天儿,哎,又加重了病情啊……”
秦无色若有所思地喝着梅花酿,直到黄梵苍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这是酒不是水。”
她才蓦然回神,一张脸滚烫得红着,双眸也染了醉意,浅笑道“呵……青衣道长有仙家大爱气度,本皇子给他求个‘真人’当可好……”
黄梵苍被她一句呛得不知说什么好,却见她提起一坛子酒边喝边走,脚步都醉得偏偏倒倒,“不早了,本皇子要起驾回宫,黄真人的手艺不错,送本皇子一坛酒不会舍不得吧?”
黄梵苍一愣,反应过来身形一掠便挡在她身前,她醉眼朦胧地觑他一眼,他犹豫许久才一叹,“他如老道当年一般,是个克妻命。”
秦无色眸光微微漾了一下,还不等细想,那人一声,“得罪了。”
之后她便觉整个人凌空而起,神情古怪地望了一眼提着自己的黄梵苍,吃吃笑了几声,“真人好轻功呀……呃!”
黄梵苍惊得脸色阵阵儿的青白交错,这秦无色是个女子应当无疑,却是不服输非要喝他的酒,喝着喝着竟也喝顺口了罢,这在半空一折腾就自然胃里翻江倒海的吐了他一身。
他轻然落在门前,将秦无色放下,浑浊的眸光也染了不少酒气,凝着那扇门,“殿下去看看他罢,纵然缘尽了也当有个交代……”
对于华青衣,他喜爱他那副常人没有的仙姿,若是潜心修道说不定能有所成,更惺惺相惜他的命格,这样的人总是孤苦,几次酒中夜谈他大概也了解华青衣生时也是其母亡时,或许更重要的,是他的年纪,如若当年他的孩儿有幸降生,怕也同他差不多年岁了。
他自希望华青衣能忘却尘缘安心问道,却想起他一句‘苦得过我一生’,是啊,他什么都忘了,连在俗世时的名字也忘了,只记得黄似乎就是他本来的姓,又或者其实是他曾经的娘子姓黄。
黄梵苍或许是他本来的名,又可能是当年想改给孩儿的名,都忘了……
爱过也忘了,甚至记不起她的容颜是美或平凡;恨过也随风而逝了,怨天,信天,抑或试图逆天;独忘不了个中凄苦,克母、克妻、克子,若当年他早窥天命再次抉择,是离开妻儿,抑或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呢……
他此刻平和心境早已无法去假设当年之事,伸手抢过秦无色手中的酒坛,看了一眼没被她吐的东西弄脏,便抬头灌了一大口,晶莹的酒液顺着下巴湿了道袍衣襟,他自仰天大笑几声,“福生无量天尊!”
秦无色正回眸看他,他却一脚就将她踹了进去,快如疾风,袖袂起风将房门嘎吱一带,掐着手指往外走,“你若敢死,他若敢要,有何不可……有何不可!”
又抱着酒坛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眼神儿瞄到悯生院,“哎呀,小弥罗还是该来陪老道赏梅……”
秦无色一进房中就听着几声隐忍的咳嗽,天色暗得早,此刻屋内已很昏暗,她想点个灯,脚步又虚浮得没走几步就踢到暖炉,却没听着床边再传来动静。
想出声唤,又一个酒嗝抵上喉咙把话都冲散了,她眯着眼眸回味,黄老道的酒是真不错,越喝越醇香厚重,只是自己抱来的那一坛又被他抢回去了,想着还有那么几分不情愿。
酒嗝带上来翻涌的酒气过了,她才又试着开口,却再次噤声,眼珠子转了几下,咦,方才是想唤谁来着?
记不得了,转几下眼珠也把自个儿给转得更晕了,又吐了一阵,本就没吃什么,这会儿只有酸水可吐了,胃里烧得厉害,迷迷糊糊地往床榻打着偏儿地走了过去,顺势就蹬掉锦靴爬进衾被中,连脑袋也整个钻进去了,很快就惊醒地咝了一声,牙齿直打颤,“好冷……”
她半眯着凤眸斜睨了一眼,才惊觉还有个人,那人长发如缎铺在身下,倾泻满塌,一张轻纱掩面,双眸微阖,浓长的睫毛都染着细碎的冰晶,眉宇透着几分不正常的绯红,整个人的温度却如冰雪极寒。
她伸手去掀他的面纱,总觉得他在晃,晃得她头晕目眩,另一只手攥着他的肩膀才几次得以将他面纱掀了下来,那是一张冷如覆霜的脸。
细致的眉宇间有暗红朱砂,像是一滴心上血,刺目的美好,长眉斜飞入鬓角,一对浓睫交织成深邃地阴影,鼻梁很挺拔,唇也好看极了,微薄的线条,桃花般的水红色,俊美如铸,众生亦要神魂颠倒。
秦无色视线朦胧地望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那种,他却是第一个她觉得很美却莫名不敢去想的那一种。
也许有他是华莲爹的缘由,但更多的怕是他向来淡漠的眼神,洵美成观音般的仙祇容貌,疏疏淡淡就让人却步,哪还敢肖想他那张倾国倾城的美貌。
他长睫微微颤了几下,才缓缓掀开了一点儿,眸光却比此刻的她还来得迷蒙,安静地觑了她许久,喉咙干涸得厉害,发声似乎很难,“娘子……”
她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即使晦涩不明的声线,也还是他向来清冷的嗓音,可他说的是……
还没想明白,他就搭了只手过来搂着她,传来的温度冻得她一激灵,酒意都涣散了几分,他又虚弱地闭上眼,下巴抵在她发间蹭了一下。
“青衣。”她眉心昏昏沉沉,酒靥迷蒙,被传来的温度冻得有些哆嗦,却已麻木的感觉不到冷。
“嗯。”他应了一声,依旧阖着眸,一低头,唇畔就在她发间流连婆娑,他此刻的神智也涣散若失,头痛得厉害,若是常人那就是高烧不退的症状,换做他,除了面上微红,浑身依旧冷得彻骨。
又是梦,一如无数个抱着她睡去的梦……
她只觉渐渐他冰凉而浅淡的呼吸落在耳畔,迷蒙中又听他唤她几声娘子,怎么这一句经他清冷的嗓音渲染,说不出的动人,渐渐的他声线越来越羸弱,再也听不清,呼吸细沉下去,似乎睡着了,却又不时咳嗽几声。
她侧过脸唇畔就碰到他的,丝丝缕缕的冰凉透了过来,半眯的凤眸凝着他的睡颜,竟觉心口有什么想钻出来的砰砰跳了一下似的,转瞬即逝。
浑身都难受,想吐没得吐了,伸手探进衣襟胡乱地扯开束缚心口的帛巾,才觉得想吐的感觉缓和了些,又翻了个身往他怀里拱了几下,很冷,却又下意识地想像个小娘子般紧挨依靠着他。
“娘子,你这儿抵着我了……”他亦觉得难受推了推她,不知道她拿什么抵得他有点呼吸不过来。
他的手像是冰,透过衣料传到她的心口,那种无力推搡的动作让她隐隐蹙眉哼了一声,那种冰冷的温度却只稍微碰一下就能让人颤栗,她呼吸微喘,掀开眸迷离地望了他一眼。
他推开她后似又安心睡着了,他的侧颜,自额头至鼻尖,自唇珠到下巴勾勒成完美的线条,睫毛长长地搭在眼睑之上,胃里的酒气烧心的滚烫,连着嗓子里也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他睫毛时而颤一下都像是搔在人心上。
她撑着身子歪歪斜斜地凑了过去,先吻了他的眉心,唇畔又蹭了几下他的睫毛,绒绒的睫在眼睑上扫过,他觉得有些痒,气若游丝,“娘子别闹了……”
她无力地靠在他肩头,就是这种悠悠淡淡的嗓音,这么唤她让人着迷不已,也不知是否酒气的缘故,她声线有些沙哑的轻声唤,“青衣,青衣……”
没有回音,她不依不挠地又蹭他的锁骨,雪白的里衣被她蹭得半开,迷蒙中凝着一片皙白如霜雪的肌肤,她还记得从前那里还有一抹鲜红的守宫砂,他那里的温度也很冰……
想着却只觉浑身更热,双唇贴在他的心口落下一吻,他微微颤了一下,又掀开眼眸垂望着她,面容再红了几分,昏沉头重,“我难受……你别闹了,我给你念诗听,江南可采莲,荷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
秦无色哪听得进去他念诗,低头吻住他的唇,冰凉的温度,淡淡的凤尾草香,理智一瞬已经没了。
他微垂着因虚弱而显得愈发慵懒的美眸,眸底倒影着她一头如瀑的黑发垂散开,露出那张明艳的容颜,一双眸子微阖着,蓦地一掀开,迷离涣散的眸光顾盼流转,让人呼吸一窒。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眸光隐含灼灼期盼的神情,心火,沸腾。
似有似无地回应着她的吻,他再费力掀开睫毛时,那双本清冷的美眸,深邃宛若最浓沉的子夜,让人一望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他紧紧搂着她,思维滞纳迷惘到只有她微舛迷蒙的声线,似无限放慢在空中回荡,想说什么,嗓音却哑得难以发声,只情动不已地紧紧扣住她,唇齿相依,朦胧视线中倒影出她染了些许水雾的漂亮凤眸,心跳一顿,遽尔疯狂掠夺一切。
他长睫疲惫的颤了一下,额间的细汗将如墨的发丝润成缕,就这么搂着她,她亦分不清是梦是幻,或许,第一眼只为他精美眉宇的怔神,再看到他的容貌,早就忘不掉了,只是他太冰凉。
“青衣……你再叫一声娘子好么?”
“娘子,我的……”他梦呓般嘀咕了一声。
他的声音说出来真的很好听,心尖都在颤,她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
约是子夜,秦无色才又因口渴醒来,睁开眼就浑噩地刚动一下,意识到身后贴着的人,她怔了一下不敢动了,甩了甩泛疼的脑袋捋清。
隐约还是记得不少动情之处的胡言乱语,她再次试图挪开,就被他搂紧了一分,“莫动,我头很痛,很难受…”
她蓦地眼皮一跳,这是华青衣说的话么,她费力挣开他,一转身就看着他安静睡着的模样,俊美得让人心惊,精致的鼻尖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一身却不着寸缕,清楚可见,很漂亮。
回神慌忙收回视线,她指尖不由就点上他眉心的朱砂,“华青衣,你怎么生这么好看……”
她指尖又滑到他睫毛上拨弄几下,这么长,怪不得她为他连爬墙都肯,他却是蹙了一下眉,“别闹,我念诗给你听好了么……”
这一听就是昏昏沉沉的声线,看他依旧泛着绯红的面色,估摸虽然体温像是冰雕,却烧得不像样子了,却是饶有兴致的凑了过去,确认了一番他是不是真迷糊了,才有些莫名小紧张地出声问,“你……咳……爱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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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些问题提交不了修改,加之年底很忙就一直搁置到现在,抱歉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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