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 第五十二章 甘蔗节的奇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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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哥伦比亚，已成为世界上miàn 向亚洲公民开放的第一个免签国家。人们无需预先申请哥伦比亚入境签证，而是在口岸获得由哥国安全管理局签发的入境及停留许可后，即可踏上这片土地。这条对外政策一经实施，偷渡率就随之大幅上升，借道哥伦比亚前去美国淘金的大有人在，停留在哥伦比亚胡乱找些活计的，也绝非少数。

    黄种人走在哥伦比亚的街头，只要看起来稍微有些异样，受到巡jǐng盘问的几率就会很高。从卡特手底下逃出生天的大个子，身上穿的根本就还是在国内时的那件老头背心，人又生得格外魁伟高壮，就算是想不引人注目，恐怕都是不行的。

    傻人有傻福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

    大个子没有遇上人烟稠密的地区，而是一路往南，慢慢脱离了边防军jǐng的巡逻范围，深入到植被茂密的盆地中去。尽管哥伦比亚的自然环境历来保护得够好，但随着古柯碱加工厂的大肆泛滥，许多极其荒僻的林带里，也都出现了种植者的身影。

    一般来说，古柯碱加工厂的设备都很简陋，戒备也远没有电影上放的那样森严。除了采摘古柯树的叶子，将之浸泡在煤油、硫酸等溶液里，提炼出想要的成分以外，工人们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找一处荫凉地方，蒙住脑袋睡大头觉。大个子最先途径的几片种植区，都是远远望去空落一片，等到他贸然闯了进qù ，才突然冲出许多叽里哇啦说着鸟语的本地人。

    拿力气换饭吃，是大个子早已做惯了的。语言不通还有手势可以帮忙，就是凭着指指点点连比带划，每次遇上种植者，他都会要求帮手，等到活计忙完，再笑嘻嘻地向人家讨碗饭吃，要口水喝。

    这个跟农业扯不上什么关xì 的种植行当，也同样需要靠天收，有时候就算是真的老天足够帮忙，zhèng fǔ军的一次清剿也会让收成大减。大个子遇上的好心人很多，但凶狠的也不少，有一次荷枪实弹的jǐng卫差点就崩了他的脑袋，理由是流浪汉怎么可能出现在丛林里？

    好在那家加工厂里，有个台湾工头帮大个子解了围，一番对话虽然只能问出个大概来，但偷渡客的身份，至少已能够说明他不是什么探子。台湾人很细心，到第二天早shàng 大个子走的时候，帮忙找了几件他能穿的衣服，包了好些食物，还拿出老式对讲机，通知附近的种植区，有个有趣的临时工大概会路过，让jǐng卫不要难为。

    就这样，整片盆地当中互通声气的人们，基本上都陆续管过这中国汉子的饭。对付zhèng fǔ军用的通讯工具，如今被他们用来聊天，有些觉得大个子老实勤恳的，每天都会问起他最新的动向，有没有顺利走出丛林。

    早在给台湾人看照片的时候，大个子就已经被告知，像这样盲目地来到陌生国家，找一个自己连名zì 也叫不出的人，等于是在白rì发梦。只不过台湾人很清楚，这高大汉子的思维方式和常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劝了几句以后，也就叹息着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但大个子自己，却满怀着快乐与信心。

    离开满是雨林的盆地以后，他像台湾人教的那样，靠着招手示意，在路上搭顺风车。公交巴士的车票虽然不贵，但他却不知道要搭向哪站才好，再加上无法跟人沟通，所以宁愿这样有一段没一段地前行着。

    rì子一长，大个子渐jiàn 发现，公路上肯停下来载他的，大多是些肮脏粗鲁的卡车司机，要不就是单身男子。那些全家出游或者车里有女xìng的，从来就不敢在他身边减缓速度。至于偶尔遇上的又新又漂亮的大轿车，他也尝试着挥舞过手臂，却被恶yì 地溅了满身泥沙。

    有一晚，一个镇子的巡jǐng扣留了大个子，后来他找到机huì ，自己弄开了羁押室的门，跑到镇外的桥洞下面躲了起来。

    那家镇上最dà 的饭馆里，衣冠楚楚的男女客人在要求服wù 生报jǐng时，瞥着他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待畜生。他很后悔去那里找活做，被轻贱的感觉，要比肚饿更令人难受。

    这天夜里，下着暴雨，大个子翻来覆去睡不着。瘪瘪的胃囊里像有着许多小针在扎啊扎的，他捏了捏副jǐng长给的钞票，仍然找不到一个舍得花掉它们的理由。

    台湾人送的那些衣服，就在脑后叠着，算是很舒服的枕头。躯干接触的地面虽然又冷又硬，但对他来说，却不算什么。早在国内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流浪，与忍受痛苦。

    不知道几点的时候，一只毛茸茸、湿漉漉的身体，撞上了他平伸的腿。他陡然松脱了口袋里握着照片的手，往腿边一摸，刚触到那不停发抖的小生命，就听见了“呜”的一声。

    等到曙光降临，黑暗被一丝丝从这个世界剥离，大个子抱着自己的新朋友，走出了桥洞。

    在一家路边小店里，他买了罐牛nǎi。售货员看见那小东西的样子，不由得露出恶心神sè，大个子抱歉地笑着，又巴巴地看了几眼货架上的面包，低下头走出去。

    尘烟飞扬的公路上，他拆开牛nǎi包装，一边走，一边喂那小东西。它大概是饿极了，像发疯一样吞咽着，发出婴儿般满足的咕噜声。

    等到牛nǎi罐完全空了，大个子摸着小东西鼓起来的肚子，把它放下地，把纸罐往自己的嘴里倒了倒。跌跌撞撞走了一段以后，那小东西在阳光下快活地摇着尾巴，跳上一条岔路，转回头对着他的方向，轻轻吠叫。

    “你也让我往南边走吗？”大个子抬头看了看太阳，迟疑片刻，迈步跟了上去。

    ※※※

    一年一度的甘蔗节终于来临了，整个圣地亚哥卡利沉浸在狂欢的气氛当中。

    许多国家的节rì都会有游行，对于爱热闹的本地人来说，这更加是必不可少的戏码。街边所有那些免费的食物和饮品，那些大打折扣的商家旅店，都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游客来到这座城市，跟他们一起享shòu 演出队伍带来的欢乐。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甘蔗节等于收获节。传说几百年以前的卡利，人们砍倒了如山的甘蔗，街道上满载的马车比河里的鱼儿更多。自发xìng的欢庆持续了很久，从此以后，这习俗便一直流传了下来。

    对大地母亲的感恩仪式，无yí 是每个勤劳朴实的原住民都乐yì 投入其中，并欢欣不已的。只不过世事无绝对，洛姬最近的心情就非常糟糕，但还不得不扮出与众同乐的模yàng 来。

    这位铁血干练的女探长，由于在打击犯罪维护治安方面做出的卓越贡献，被票选为今年的甘蔗小姐。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着，试穿那件下摆直拖到地上的华贵礼服。开得极低的V字领将她完美的胸部隆现了出来，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那双浑圆的轮廓和其间深邃的rǔ沟，却还是足以让窥见的男人为之犯罪。她的头发被挽成了高髻，露出欣长优美的颈项，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根款式古雅的项链在充当唯一的饰品。

    像这样美丽的女人，实在是不需要更多的修饰。当洛姬好不容易从苛刻的化妆师脸上看到不算满意但勉强可以接受的表情，从办公室里夺门而出，外面的所有jǐng员全都大叫了起来，吃惊得连眼珠子都快要弹落。

    “看什么？干你们的活！”洛姬提起裙边，怒气冲冲地跨着大步，身后紧随的妇人们顿时发出连串抱怨。jǐng察局里乱成了一团，不但是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在惊艳哗然，就连一些几进几出的老毒品贩子，也都拼命扭着被反铐的身体，大声吹起口哨。

    好不容易到了游行始发点，登上按照风俗由八匹骏马拉动的花车，女探长这才松下一口气来，神情郁郁。那个从中国来的年轻人，已经脱离jǐng方监控很久了，这让她异常沮丧。直到今天，曾经轰动卡利的地下车库血案，仍jiù 像个无法斟破的迷题，她从未料到过自己竟会遭遇如此之大的挫败。

    披着斗篷扮成农夫的马车手，在海cháo一般的欢呼声中甩出长鞭，在空中击出“啪”的一声脆响。车套最前列的两匹雄马齐齐打了个响鼻，迈开碎步。走出公主花房的洛姬刚一露面，大道两边的人cháo就沸腾起来，无数顶草帽被抛上半空，“老祖母万岁”的口号震耳yù聋。

    三十六名骑jǐng组成的特殊护卫队，首度出现在今年的游行队伍里。他们驾驶着崭新的大功率摩托，在洛姬的花车后排成刀刻般笔直的两列，民众的齐声欢呼让每双jǐng盔下的锐眼都带上了笑意。

    老祖母，这奇怪的昵称恰恰显示出了洛姬在民众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地位。许多家庭中，祖母都是默默无闻的守护者，她们打理着一切琐事，在深夜缝补衣裳，在清晨料理早餐，毫无保留地绽放自己的生命光芒。如果把家庭换成城市的话，那么洛姬无yí 正是这个任劳任怨的角sè，有她在，许多东西人们都不需要去担心。

    面对着那些发自内心的欢呼，洛姬也不禁挥动着手臂，露出淡然笑容。当队伍途径市政厅门前的广场时，她一眼就瞥见了市长身边的双子公司总裁，脸sè顿时冷下。

    林震南跟双子公司的接触，自然逃不过洛姬的视线。原本以为溜出洞来的老布，会对案件侦破起到扭转xìng的作用，却没想到派去跟踪两人的下属，到首都不久就被完全摆脱。直到今天，留在圣菲波哥大的人手仍拼命搜寻着有关银河赛点的线索，洛姬能肯定林震南就是那个风头正劲的卡利“野兽”，但却只能从电视上得知他目前还活着。

    被人愚弄的感觉并不好受，洛姬事后找到过双子公司，想要了解林震南参加拳赛的原因。然而双子方面却推脱得一干二净，宣称老布带着他的拳手四处联系出场，到己方大厦里来，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至于后来两人去没去超级大赛，又怎么跟银河搭上的线，就不得而知了。

    “纳税人的钱不是用来养废物的，下一次希望您能搞清楚状况，再来打扰我们。”双子总裁送客时显得很不客气，作为本地最dà 的市政建设合作伙伴，他也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洛姬只是选zé 了默默离开，她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绝不是仅凭着行事果敢手段凌厉。官场上的套路很多，能够让人一脚踏空跌下悬崖的也不少，如果只知道冲动做事，或许她早就死得连骨头也不剩了。

    事后针对双子公司的暗中调查，进行得毫不顺利。知悉最得力的女下属居然到太岁头上动土后，卡利jǐng局局长大发雷霆，下令立即撤销行动，把洛姬派出去的所有jǐng员都召了回来。

    在那之后，女探长就只有靠着一些非正规手段，去摸双子的底。她知道自己正在什么样的环境里，跟什么样的对xiàng 打交道，但还没到甘愿认输的境地。

    她是老祖母，绝不是任人摆布的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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