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逃避现实的空洞,掩埋着仇恨、怨念、贪欲、绝望,陷入梦境中,见到想见的人,做不可能做的事。
我起初常常想要坠入这片世外桃源,依赖着药物和酒精沉睡,慢慢的,甚至开始害怕醒来、空洞断裂的时刻,就像是周身燃起火焰将人吞噬,忘了是什么时候被我哥打醒的,总之,跟高辛辞分开的三年间确实不大舒坦,纵使后来的表现的渐渐与常人无异,接受了身边的一切,也不过是故意藏着心底的东西,只有梦里才敢释放。
真的拿到消息要跟他再见的时候,突然又觉得时间是转瞬即逝的,都三年了啊。
我是被突然的触碰惊醒的,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真的要相见的缘故,昨晚上并没有梦,我拍着胸口从床上挣扎起身,望了望窗外,灰蒙蒙一片,过了会儿才想起来,天气预报说了,今天阴天,晚上下雨,虽然是夏天,下雨还是冷的,于是裹着被子便想把身上的睡衣换掉、好一会儿出去,可手往身边一触,却是个暖呼呼的身体。
江以南静悄悄的躺在我身侧睡着,呼吸均匀,梦里也带着微微的笑。
我撩了把头发,脑袋里闷闷的疼,便敲了敲,我倒是忘了,他总这样的,第一年还不敢,仿佛是从第二年我对他态度好些了之后开始,晚上就会抱着被子悄悄来我床上睡,不做什么,也不打扰我,就只是想挤在我身边而已,以前还说他,现在也就罢了。
回到现实里,尤其是看到江以南后,就像是一盆凉水泼下来,我也不那么想高辛辞了,明知道是没可能的事情,两边都是订婚的人,他要对宋斐负责,我也要对江以南负责,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事,其实爱不爱情的、结了婚以后也就那样了,平安就好。
该这样劝自己吗?我并不确定,但眼下,不得不说大家的日子都很平静。
空调没开,不盖被子就有点冷,不再瞎想,我回头瞥了眼江以南,帮他把被子盖严实了点,手刚碰到他就笑了,缩着脖子躲了躲。
“醒了?”我顺着他笑也无奈,摸了摸他的发丝:“醒了还装睡,你怎么又跑我床上来了,我这屋空调坏了还没修呢,不冷啊?”
“冷啊,所以我来给你暖被窝。”江以南迷糊的笑着,拉着我的手到唇边吻了吻,一时又极委屈:“你又不常回来,一个月我也见不着你几面,我就想跟你一块儿睡嘛。”
“我这不是一有空就回来看你了嘛。”我一面安抚他一面也心虚。
“哼,我才不信呢,商临苑岚山苑榭雨书和,三个地方来回跑,我天天招呼你,偏偏就我这儿来的最少,干嘛?懂事的孩子反而没糖吃啊?”
我咬着舌尖吭不出声,想了许久才勉强编出一个听得过去的:“诶呀,那……岚山苑那边我哥老拖着我回家,榭雨书和那儿澄澄又等我呢,他也很懂事啊……哦,还有漾漾,漾漾还小呢,我个做姐姐的不得时常去看他啊?咱俩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分出来住了,到时候还有几天回娘家的日子啊。”
“好吧,暂时信你喽。那你陪我再睡一会儿,还早呢、那么早出去干嘛,公司都没人。”
江以南吐了吐舌头,伸起手揽着我躺下,又一出溜钻进我被窝,一双手紧巴巴的抱着我,我缩着肩,一会儿也就习惯了,随便他抱着,他从来都是先看我躲不躲,若不反抗、才会安心的做下去,这次同样,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后才抱得更紧。
许久,在我耳畔与锁骨间的位置磨蹭一番,咬着肩上的软肉舔了舔,我抓着他手臂忍着,他或许也觉得快了,才稍稍分开,只是吻了吻我耳垂,沙哑柔和的声音落在我耳朵里:“宝宝,你好香啊,好喜欢你。”
我嘴上说不出回应,也只得侧过身抱一抱他,他撩开我额头细碎的发丝,揽着我后颈要吻我、我也躲开,抵着肩窝不敢看他,他也只是轻笑笑,抚摸着脸颊将我上下仔仔细细看一番,像是在欣赏战利品,最后侧着、唇瓣碰了碰我脸颊。
“亲我。”他轻捏着我下巴上的肉,带着溢出眼神的期待、炽热的目光像是要将我整个儿吞了,拇指落在我唇瓣上,往下一撇,迫着我张开。
我仰着头渴求般望他一眼,他并不改神色,我便只好抱着他脸颊,同样侧着认认真真的吻了吻他的脸颊。
我不敢回商临苑,怕的也就是这些,三年里我终究是认同了和他的关系,守孝期快到了,我也到了法定婚龄,二叔催着我要孩子,等老傅的忌日一过,第一个迎面撞上来的就是结婚,结婚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夫妻之间要做的事,他等了三年的、我不是不知道,但就是放不下,做不到。
想来我是在一起一年多就跟高辛辞行了房,江以南能等我三年,我都说不上是不是该感谢他,婚前拒绝行房是很正常的事,但我最过意不去的本也就不是身体的问题,我晓得,身体接触是逾越不过的鸿沟、究其原因还是我打心里还没有接受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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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努力的想要爱上他,这三年里,他从前的故事我听了很多,他对我也很好,几乎整个世界就是围着我转了,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我对他,最大的让步似乎也就是“接受”,而这个接受也仅仅只是他在外或在家被冠上一个“姑爷”的称呼,实质我什么也给不了他。
江以南并不为此委屈,依旧腻腻的抓着我的手移到唇边,含着我指节暖一会儿,又一下接一下的蹭。
小猫救场还是及时的,正在尴尬的时候,茸茸就窜进屋里来,伸着爪子对着床板一下下的挠,嘴里还止不住“喵喵”的叫着,江以南惊喜一瞬,松开我向床下望去。
“这哪儿来的小猫啊?你买的?”他笑嘻嘻的把小猫抱上床,开了床边的小灯,灯光下,小猫的毛发散着金灿灿的光,不出所料他喜欢的很,俯下身轻轻揉了揉猫头。
“嗯,你不是早说想养嘛,昨晚上回来还早,路过宠物店就进去看了眼。”我应声道。
进宠物店确实是为了他,不过在看见这只肥的可爱的金渐层的时候,心里浮现的却是上一世结婚时候跟高辛辞一块养的大橘,可惜没养多久,过马路的时候被车压死了,我哭了几天慢慢也就忘了,昨天看见这只才突然想起来。
心里又是一阵儿落寞,悄悄叹了口气,在江以南再抬头看我前恢复如常,他好好搂过我抱了抱。
“谢谢你宝宝,每句话都放在心上,你对我真好。”江以南笑眯眯道,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我也以笑回应,好在他从不嫌我某些时候笨拙的敷衍,亲了亲我额头后注意力又移到小猫上去了,问了小猫的名字,随后就一直“茸茸”“茸茸”的叫着。
不过,显然老天爷是不会让我这么安宁的享受人生的,三年来我哥依旧秉持“我的每一个男朋友都是人贩子”的思想,严格把控着我的恋爱生活,我离开他的视线,三个小时是问题开端,五个小时是我又野了,七个小时他会开始抓耳挠腮浑身不舒坦,而十个小时以上,他会立马查我定位叫人把我抓回去。
而这趟来商临苑陪江以南,整整一晚上,正好十个小时,我哥开始夺命连环call了,响亮的最炫民族风响起的时候差点给我创床下去。
“谁啊?”江以南偏了偏头。
我扫一眼立刻把手机收起来,挡住他那只可怜巴巴的狐狸眼睛,手指移到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我猜你应该不想知道。”
“哥哥啊……”他苦笑笑,缩着脑袋抱被子和小猫去另一边了,我才平下气,稍做准备之后接听电话。
“傅!惜!时!大晚上不回家你又跑哪儿去了!”
我哥的声音差点穿破我耳膜,我连忙将手机拿远了,直到音量降了才收回,苦兮兮的回复:“诶呀哥,我在家啊。”
“哦?在家?岚山院哪个犄角旮旯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刨了个地道啊?”
“我在商临苑呢,我都半个月没来了,总不能我人还在却提前让默读感受到守寡的感觉吧……你放心好了,我都二十多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喔,二十一好成熟哦~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你八十我也是你哥,你跟那疯狐狸在一块我才更不放心你呢,晚上回家别乱跑听见没有!”
“知道啦哥哥——”
我耳朵肩膀夹着手机,抽出空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眼表,才发觉这刚早上七点钟,一般我哥就算要捞我回家也不会这么早叫我起床。
“哥你找我有事儿啊?这么早就起床。”
“诶呦,让你这么一说我把正事都忘了,赶紧回来昂,跟你嫂子招呼搬家了。”我哥“嘶”了一声后说。
“搬家?”
我愣了一瞬,寻思岚山院住挺好的,突然又要走了,不过转念一想,本来我哥买这套房子也就是暂住,他婚房没装修好,过了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换了衣服回去。
其实说是让我招呼,我也没什么可做的,大概是因为他和清云哥都出差了,所以才让我陪陪嫂子,我到的时候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了,还进进出出的工人都是在帮着佣人叔叔阿姨把他们的行李抬到北星楼去。
车停在门楼前的停车场,我仰头瞧了瞧新房子的名字:锵山新月。
好奇怪的名字,没榭雨书和好听,而且不像一栋楼,感觉还不如岚山院正常,不过这种东西如果出现在傅家就会突然正常了,也不知道是谁先打的头,搞得全家都神经兮兮的、不管干啥都要高大上以及装神秘,莫名其妙,也可能……是我不懂欣赏?
琢磨的功夫,嫂子已经出来了,拉着我往里走,一面介绍着:“新家可算是装好了,虽然有点仓促,不过大体都没什么问题,搬家说是最多一周就都收拾过来了。”
“我看挺好的,咱们也没什么东西要搬,岚山院没住多久,也就是些个衣服首饰,家具什么的都换新了。”我一面向里张望一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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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山是伴山别墅,格局跟榭雨书和差不多,也是五栋楼,一个主屋,一个宴会厅,一个餐厅,剩下两个稍有改变,榭雨书和的南楼相当于侧屋,比主屋稍逊,一般不住人,当做客房招待客人,这里的南楼含括了一个天然温泉,看起来倒不像是给客人住的,跟中院主屋不相上下,客房则合并到了宴会厅那栋楼,往上多盖了两层。
榭雨书和的北苑是放资料和杂物的库房,佣人楼是另外造出来的,而锵山的合并了,五六层是信息库和仓库,下面四层给佣人,这样改的话阳光确实更好一点,而且,总体看上去也整齐。
中院主屋、后花园,东楼宴会厅和餐厅简单看了之后,嫂子拉着我去凉亭稍坐了坐,瞧着不远处大道上一行人忙里忙外的景象。
“呐,他们还在收拾呢。”嫂子喝了口茶伸了个懒腰:“其实说是咱们搬家啊,咱们反而没几样东西,那一个星期也就是佣人们的时间紧,最北边背靠小溪的那个就是他们的院子,你说早知道要搬家,老何也不早准备,都到这儿了想起没分房间来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间屋子,不一样的偏向不一样的装修,他们得争多久啊?从今天上午开始就在那儿喋喋不休,吵个没完没了。”
我苦笑笑摇摇头,佣人分房间确实折腾,不过也正常,大多是一样的干活一样的工资,要挑选一个自己即将住十来八年的屋子,当然都想选最好的,窗户朝向和装修布局都是问题。
“实在不行让他们抓阄好了,公平公正,都看运气嘛。”我一面喝茶一面说。
嫂子又头疼了,朝着正吵嚷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我倒想呢,可哪能呢?你哥说二房不大爱用佣人,所以这些大多都是从老宅调来的,都是老人了,还有的在家生了孩子嘛,旁的也就算了,生了孩子的总要给个好点的房间,让小孩住敞亮点嘛。哦,我都忘了,你哥说我们的东西要搬,但你的就不要了,说以前的东西跟你八字不合导致你恋爱脑,所以全都要丢掉,给你买了新的,我建议你有什么重要的、现在就赶紧回去拿,今天下午就集体销毁了,甚至还要请大师给你驱驱魔!”
“这么严重?!我哥不是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嘛。”我极无奈的吐苦水,嫂子对此也只能耸了耸肩,我又换话题:“话说我哥怎么突然着急搬家啊,装修的工人们快把工具抡冒烟了,工钱加倍他都让人家连夜赶,我还记得三年前刚买的时候这儿还是块空地皮,装修不是挺麻烦的嘛?”
“哦,这个你哥也说了,一定是以前的房子风水不好,所以才导致你发癔症跑去私奔,它克你也克你哥,你跑那一趟他差点有心脏病了,所以要马上走,说是咱们住过来之后他就要第一时间把岚山院打折卖了。”嫂子一番话,莫名其妙话题又扯了回来。
我可谓当场石化,看来我三年前私奔那事对我哥的打击是真的很大,他都这么相信风水了!
“啊?哦……我还说他会买个平层呢,他之前不是一直觉得别墅麻烦嘛,这回还搞了个这么大的,我看着得有……百八十亩?他又不长住,过两年不是还要搬回璜阳么。”
“是两百亩啦大小姐,我知道榭雨书和大多了、你摸不清小数,那也不能猜的那么离谱啊。”嫂子苦笑笑捻了块茶点吃,想了想又说:“我当时也是这么问你哥的,他说应该还是会住久一点的,你的生意还在这边嘛,璜阳那边有爸爸看着呢,他也不急着回去,当然,璜阳的房子肯定更大,但临江的也不能差嘛,而且你哥也说了,你被人照顾惯了,贴身就有三个人,平层放不下那么多佣人,呐,看看,南楼那一整栋都是你的,那么大的地方就算是打扫卫生也得不少人呢。”
“嗯——嗯?!”我刚想说有道理,突然捕捉到关键词又倒吸一口冷气:“你们婚房为什么要留我的院子?!我还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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