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沈确话没说完,便被李鸾嵩捂住了嘴巴,黑夜中,他那深眸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李鸾嵩翻身起来,护着沈确慢慢挪到了一颗大石之后,她腿脚不便,好容易躲过去,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李鸾嵩抬起袖子为她擦拭额上的汗水,就听得身后“嗖嗖”的破空之声,箭矢如密雨般飞来。
沈确愕然,差一点啊。
李鸾嵩捧起她的脸,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待在这里,藏好,等我回来。”
沈确:他亲的是他自己,对,没错。
她刚想开口提醒他小心,李鸾嵩一个闪身便跳到了另一面,也吸引走了敌人的注意。
黑衣人一拥而上,李鸾嵩拔剑抵挡,渐渐地便觉乏力,可是他依旧奋力抵抗,一边挪动着脚步,朝着距离沈确相反的方向而去。
那一刻,沈确咬着牙看着他,一颗心悬在半空中,肉眼可见地他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这一刻,沈确终于明白了他方才的心情。
那种心被揪起的感觉,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担心、恐惧、彷徨却又帮不了他。
此刻,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方才就不那样拒绝他了,他说得对,两个人的关系早就亲密无间了,睡在一处又有何妨,反倒是自己扭捏作态了。
怎么办,她着急,眼看着他带着那群黑衣人越来越远,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支撑不住的。
沈确顾不得许多,忍着疼痛挪动身体慢慢靠近火堆,捡拾起那些火把使出浑身的力气往洞口的方向扔过去。
最好将外头烧起来,只要有人看到这里有火光,便一定会来营救。
就在她扔出去最后一根火把的时候,五月终于带着人赶来了。
谢天谢地,沈确累得瘫倒在地,他有救了。
不多会儿,五月便收拾了场面,还留下了几个活口带出去审问了。
李鸾嵩仍旧坐在她身边,紧紧贴着她,也不去看她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只管一厢情愿地贴过来。
随他吧,沈确放弃挣扎,劫后余生,现在她也需要温暖。
李鸾嵩拉过她的手,紧紧地攥住。
沈确没有挣扎,道:“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
李鸾嵩说不对,“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是你替我受罪了。”
他比以前会说话了,每一句都那么有道理,让人觉得舒服。
“可是,咱们两个这样让人瞧见了不妥啊。”
“媆媆就当可怜可怜我吧,一晚上在生死的边缘走了两遭,你摸摸我这心脏,到现在还咚咚地跳个不停呢,哪里还管别人怎么看。”
她自然不能去摸,叹口气不再反抗,他这一招实在让人无计可施。
老七和驸马带人过来接应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看了一眼二人拉在一起的手,都默契地装作没看见。
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一群人往营地的方向走去。
一场劫难算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沈确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手脚一直麻木、冰冷。
就这样一路被他拉着手,被她的温暖包裹着沈确也没有挣脱,直到快要走出林子的时候,沈确才抬了抬手,问他:
“殿下就准备这样去见陛下和娘娘吗?”
李鸾嵩说:“怎么了,不行吗。”
沈确失笑:“殿下是想让陛下和娘娘认定这位张家大娘子一心想要嫁入皇家,成为长儿媳?”
有点处心积虑内味了,这样好像的确不太好,李鸾嵩思考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他得替她着想,毕竟日子还长。
这场春猎下来,被围行刺都不算什么大事了,然,李鸾嵩对她的态度却好似那压在沈确心里头的一颗大石,挪不动,搬不开。
或许是经历生死的缘故,他的态度陡然转变,就那样霸道又厚脸皮地扑到她面前,让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沈确觉得有些头痛。
进入帐内,紧张的气氛才缓和下来,帝后看到儿子终于松了一口气,皇后看着狼狈不堪浑身是伤的李鸾嵩忍不住掖了掖眼泪。
众人神色诡异,眼神扑朔迷离,只有李鸾峰在看到二人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时,已然乱了方寸,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碍于人多不便发作,他开始疯狂地冲着自己人使眼色。
上座的孝淳帝和皇后安慰着彼此一阵激动,还未来得及询问经过,就听众臣中有人高声道:“殿下可真是独树一帜啊,咱们还在这头替殿下担忧呢,谁知您竟然是和这位娘子逍遥快活去了,哼。”
甩袖鄙夷,带节奏。
又有一人站出来怒道:“坊间早有传闻,说殿下同一大臣的妻子关系不清白,晋王殿下恕臣直言,您这样是不是太不顾体统、不分场合了呀。”
“是呀,害咱们在这里白白跟着担心一场,这大皇子做事如此不知检点,如何堪当大任?”
“简直有坏伦理,不顾纲常,毫无廉耻,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一盆一盆的脏水泼向二人,沈确眼看着李鸾嵩的脸拉得老长。
他生气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明眼人都明白,这是有人幕后推波助澜、兴风作浪。可是她更明白被自己的亲兄弟步步紧逼算计是什么感觉,那人是想要他的命啊。
支持李鸾嵩的大臣们自然据理力争,双方争吵不休,指鼻子骂脸。沈确趁机拼命向李鸾嵩递眼色,让他忍耐、冷静、稳住。
李鸾嵩冲她点了点头:收到,你放心。
沈确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帝后,怎么画风有点儿不对。
本以为会是怒气冲冲的两张脸,可是为什么看到的是“欣喜”二字,还是那种毫不掩饰的高兴。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皇后冲皇帝挑了挑眉,那意思:怎么样,不错吧。
孝淳帝默默点点头:不错,不错,我儿眼光果然好得很。
皇后又冲陛下挑了挑眉,示意那些臣子的话太难听,孝淳帝压低声音凑到皇后耳朵边,道:“别理他们,别人的媳妇怎么了,谁的媳妇不重要,现在是咱们家的媳妇了,关键是能抱上娃了”
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帝后这边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主打一个各忙各的,互不干涉。
可是再无人制止,现场就要乱起来了,李鸾峰和贵妃看着这压倒性的局面,有些得意。
眼看着二人即将被批斗成了筛子,驸马上前一步道:“诸位不要再争了,昨日我可是同大殿下和我家嫂嫂在一起的,他们绝没有有失伦理纲常之事,你们”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人截断了:“你是驸马爷,一边是你的嫂嫂,一边是你的大舅哥,你当然这样说,可是咱们也不能信啊。”
驸马还想再争辩,被李鸾嵩拦住:“都闭嘴。”
“呛啷”一声,宝剑出鞘,众人立时噤声。
李鸾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才道:“你们。”
他用那锋利的寒铁指着那些人的鼻子:“听听你们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话。晋王殿下遇难,你们没有一个人奋勇当先去救人,一个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壳里,现在人回来了却在这里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你们究竟安得什么心。”
他眼中冒火,表情严肃:
“别以为我看不懂你们那点小心思,恶人先告状对吧,想以此来掩盖住自己见死不救吗?还是盼着晋王殿下出事呢?又或者”
他倏然转身,利剑直指李鸾峰的脸:“有人看到我们平安回来,贼心不死,气急败坏呢。”
他虽是女子身形,气场却格外强大,眼神灼灼如烈火,逼视着他,而后再次指向众人: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脱裤子盖脸,记住你们方才说的话,一会儿别吓尿了裤子。”
话说到这里,门上五月带着几名被俘虏的黑衣人进来。
“父皇。”沈确上前道:“昨日儿臣追赶猎物,不想遇到猛虎,儿子情急之下将其射杀,可是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群黑衣刺客将儿子团团围住,欲夺命。”
“什么人所为?”皇后娘娘着急,率先发问。
五月踢了一脚那黑衣人,那人看了一眼李鸾峰的方向道:“是,二殿下派小人去的。”
那一刻,孝淳帝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怒容。
“父皇。”李鸾峰上前磕头,“儿臣”
“又是冤枉吗?”孝淳帝起身,气得一张脸惨白,颤抖着手指着李鸾峰:“你,为何屡屡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父皇,不是这样的,您听儿子解释。”
“不必了,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朕押入大牢,等候”
话没说完,孝淳帝晕了过去。
一时间,大帐之内乱作一团,贵妃哭泣跪在孝淳帝脚边,太医鱼贯而入,吓得一头汗。
皇后瞥了一眼闭目的孝淳帝,鄙夷道:“切,什么时候不晕,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晕,你不来,我自己来。”
皇后娘娘提起衣裙,朝着被押的李鸾峰就是两脚,不偏不倚正踹在心口上,李鸾峰脸色顿时变白了。
贵妃见状,也不顾不得陛下了,转头就去护着自己的儿子:“娘娘这是滥用私刑,陛下还没有发落峰儿,皇后这是疯了吗。”
皇后不由分说,上去就甩了贵妃两个大嘴巴:“疯了又怎样,本宫早就想疯了。”
贵妃气得拔高了声音:“娘娘竟然打我?等陛下醒来”
“打你怎么了,今儿打的就是你。”皇后索性撸起袖子,“他晕了,有本事你现在就喊醒他,看他敢不敢同我理论。”
贵妃无奈,只有捂着脸一边哭泣一边满屋子乱窜的份儿,帐子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沈确在李鸾嵩的示意下赶紧搀扶着皇后娘娘离去,临走的时候,皇后还不忘喊了一句:
“张家大娘子救殿下有功,是福德之人,赏,重重地赏,改日,本宫亲自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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