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月余。
这期间,跟着梁凡,沈确去了不少地方,见识了不一样的风情和商贸,心情极好。
方向一改再改,路途一绕再绕,气得木塔姆看到梁凡就冒火,更何况他每日黏在沈确身边,找各种理由东拉西扯,一会儿问丝绸,一会儿又问首饰,一会儿又问胭脂水粉
“你一个大男人,你们家的也不做胭脂水粉的生意,你打听这些作甚。”
木塔姆没好气地问他。
梁凡好似看不出来别人不愉快的情绪,笑道:“我要向师父多学习,如今不做不代表日后不做,若是我日后涉猎这等营生,做得好便罢,做得不好岂不是砸了师父的招牌。”
沈确:跟我有什么关系,谁是你师父。
可是这个道理说不通,她苦口婆心,梁凡死皮赖脸;她横眉冷对,梁凡嬉皮笑脸,总之,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行我素。
可偏巧,他还有数不尽的花样,知道那么多的信息,也着实让沈确大开眼界,如此一想,算了吧,随他去吧,便也懒得同他计较。
为了能够多看看多转转,大船行进的速度更加慢了,眼看着已经入冬了,越往北天气越冷,尤其在水上,更加觉得冰冷刺骨。
入夜,泽兰都要给沈确多加一床被子了,可还是常常给冻醒。
“这不接底气就是不行。”泽兰哈着手,哆哆嗦嗦地给自己也加了一床被子。“
沈确无力地点点头,也不说话。
泽兰掌灯,拿至近前看了看,又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放心。
“娘子最近胃口不怎么好,可是身子不舒服吗?”泽兰问。
沈确摇摇头,“没有,就是坐船坐久了,脚不沾地,虚浮得很,没什么胃口罢了。”
泽兰叹气,“娘子这样太辛苦了,若是再不好好吃饭可怎么撑得住,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不如,明日我帮娘子炖鸡汤补补吧。”
一想到那肥腻冒着油花的鸡汤,沈确直犯恶心,忙摆手:“别别别,那东西太油腻,还是弄些清淡的吃吧。”
泽兰无奈:“日日清淡饮食,娘子就快成姑子了。”
一句话逗笑了沈确,躺在床上,透过窗牗看到江上明日。
今晚的月亮可是难得的又大又圆,银盘一样挂在天边。
“真美。”
沈确忍不住赞叹。
“今儿是十六,再过一个半月就过年了。”泽兰道,“这还是咱们第一次在外头过年呢,也不知有没有饺子吃。”
是啊,快过年了,想起去岁,沈确又想起李鸾嵩。
那时的他还在张家,她给他送去赏赐,陪着他坐在院子里喝酒、看烟火,两个人说话说到很晚很晚。
那样的日子再没有了,曾经的美好也是真的被她珍藏在心底了。
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瓦剌的仗打赢了没有
翌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沈确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天气,拉着梁凡上了岸。
即便是没有集市的时候,她也会去市场上、街市上走一走逛一逛。
看看风土人情,尝一尝各地小吃,买一买特色货品,再结交一些朋友,一整日下来忙得不可开交,却也乐在其中。
这一日如常逛到了晚上,眼看着天色变暗,这才意犹未尽地登船。
“娘子又买了这么些东西啊。”
泽兰这几日绞尽脑汁给她变着法地做吃的,总觉得是不是船上的大厨做的东西不合她胃口,是以,没有陪着她逛街市,而是留下来做东西。
一盘一盘的美味佳肴端上桌,清炖羊肉、红烧鲫鱼、炒时蔬,还有一盘樱桃糕和马蹄酥。
都是沈确平日最爱吃的东西,香气四溢。
沈确却无动于衷,注意力全部放在她带回来的物件儿上,那一箱一箱的新鲜玩意儿,摆弄摆弄这个,整理整理那个,意犹未尽,爱不释手。
“娘子。”泽兰打断她,“吃点东西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到的新鲜食材,做得可好了,您尝尝。”
沈确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桌旁。
的确都是她喜欢吃的。
“倒还真是觉得饿了。”她笑着拿起筷箸。
泽兰一听,开心了,“是吧,有食欲就多吃些。”
沈确夹起一块羊肉,浓汤味美,入口醇香;又夹了一块鱼肉,鲜嫩柔软。
好了,吃饱了。
沈确放下筷箸,泽兰愣住了。
“娘子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
“可是您才吃了两口啊,就两口。”泽兰伸出两根手指,一双眼瞪得老大。
沈确说:“没什么胃口,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饿吃到嘴里不是那个味,眼馋肚饱。”
泽兰无语,看看菜,又看看坐回到箱子前的沈确,问:“娘子是不是病了?”
沈确想了想说没有啊,“这不好好得吗,不过是少吃了些饭罢了,我是学医的自然懂得,偶尔少吃空空肠胃也是正常的,不必大惊小怪,说不定过几日就胃口大开了。”
她不以为然,泽兰愁眉苦脸,已经快一个多月了,她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了,这可如何是好。
又行进了几日,天气越来越冷,往北边走竟下起了大雪。
沈确和泽兰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太多厚衣裳,再加上连日来的劳顿和饮食不规律,沈确病倒了。
发了一夜的低烧,脸微微有些泛红,人却是清醒的,不停地流鼻涕、打喷嚏,急得泽兰团团转。
木塔姆看着天气,又瞪了一眼梁凡,道:“这雪越下越大,不知江面会不会结冰,不如今日就停在这个小镇上,找间客栈住下,等你好些了咱们再走。”
泽兰说好,“明日我去帮娘子置办几件厚些的冬衣,再请个大夫。”
沈确说不用,“大夫不用请,我自己就是大夫,没什么大事,喝些姜汤睡一觉就没事了。”
船停靠岸边,这里是一个小镇,名叫楚原。
小镇地方不大,唯一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条件也十分有限。
梁凡挑剔半天,还是摇头:“这里太简陋了,金丝炭都没有,这么烧一夜岂不是会被熏死。”
木塔姆道:“你不住就滚出去。”
梁凡笑道:“师父慢些,我扶着您。”
沈确在泽兰的搀扶下,身上披了好几层披风,有木塔姆的,也有梁凡的,他们将所有暖和的衣裳都给了她,压得她险些站不起来。
当晚,泽兰又煮了粥。
木塔姆特意出去买了许多炭火回来,梁凡拧着帕子帮她降温,沈确又烧起来了。
梁凡觉得不行,拧了一个多时辰的帕子,那额头却越来越烫,急道:
“我还是去请大夫吧。”
沈确拦住他:“不用了,这么个小地方,冰天雪地的,大夫很难找。我自己知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冻着了。”
泽兰送来粥,劝她:“娘子喝一些热粥吧,肚子里没粮食人就没力气啊。”
沈确支棱起来喝了两口,结果全吐了,差点儿连苦胆都吐出来了,吓得泽兰直抹眼泪。
“娘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粥都吃不下了。”
沈确无奈,虚弱道:“别哭,娘子我死不了呢。”
当夜,沈确发起了高热,她自己开了退热的方子,让泽兰去抓药。
梁凡跑遍了小镇上的所有药铺,才将将凑齐所有的药材,泽兰煮了药给沈确喂下去,好在这一次没有吐,可是那脸色明显变得苍白,眼睛里都没了光。
这一夜还算平静,第二天,沈确的精神看着的确是好了不少,木塔姆觉得这里实在缺吃少穿不宜久留,但是外头漫天大雪,于是决定几人包了两辆车子,改走陆路。
据说下一站便是大一些的城市,那里或许条件更好些。
趁着沈确精神不错,几人又上路了。
这一整日的颠簸下来,沈确觉得骨头都散架了,直到夜幕初上才赶到了隋城。
果然还真是个繁华的地方,一进城便能看到灯红酒绿,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气。
木塔姆订了客栈的上房,总算让沈确住得舒服些了。
看着她喝了药睡着了,再探探额头,热也退了,连日劳顿,又担心沈确的身子,木塔姆也觉得累了,也不挑剔了,拉着梁凡去喝酒了。
这一夜,沈确睡得很沉,还做了梦。
梦见李鸾嵩亲自出征去打瓦剌,他冲锋陷阵在第一线,结果却遭人暗算,竟死在了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那荒凉又阴森的地方,血流成河、遍地骸骨,沈确一个人越过尸山骸骨去找李鸾嵩,可是怎么都找不到,甚至连他的剑、他的盔甲、翡翠扳指、玉佩、香囊竟连一件他身上掉落的东西都找不到,他就像空气一样,消失在这世上,好似从未曾来过。
沈确害怕了,猛然间惊醒,这才发现竟是一场梦。
老人说,梦见尸体是好事,说明那人能长命百岁,但愿他平安。
沈确捋着胸口惊魂未定,屋子里很暗,只一盏油灯发出盈盈的光。
想一想,离开他已经两个多月了,却未曾如自己想的那样,将那个人忘得一干二净,平日里,她的生活被各种新鲜的玩意儿充斥着,夜里却总是屡屡梦见他。
沈确这才意识到,在她心里,那个人的分量竟是这样重。
外面下雪了,漫天的雪花飞舞,想起去年下雪的时候,他曾经为了救他中了一刀,那时候好温暖
“娘子。”泽兰听到动静,掌灯进来,“你怎么了?”
“没事。”沈确回神,看着她道:“我有些饿了,想吃饺子,有吗?”
“有,有。”泽兰兴奋,“刚包好的,您稍等,我去煮,很快。”
她简直有些雀跃,这可是连日来沈确第一次想吃东西,看来娘子是真的好了。
可是,那一盘饺子,沈确只吃了两只便又吐了,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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