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夏季又一次到来了。
北边的夏日更加干燥、闷热,沈确调了解暑的方子,日日煮茶汤,来陈家小院看病的患者、路过的邻里、抱着孩子来玩的街坊来来往往的人走过都会奉上一杯凉茶,喝下去清凉解暑、神清气爽。
这茶还是李鸾嵩教她煮的呢,沈确望着茶汤,思绪飞到了两年前。
那时他们刚刚错了身份,沈确身子弱,每日又不得不早起上书房,功课念完还要去上朝,下午要去练功,每日替李鸾嵩忙得头晕眼花,李鸾嵩为了给她解暑,告诉了她这个秘方,这还是他的皇祖父教他的,他经常叫厨房煮来分发给战士们喝。
之前沈确喜欢喝绿豆汤,自那之后,她又将凉茶改良了一下,更适合女子饮,味道也略微增加了些甘甜。
李鸾嵩曾经最喜欢这茶。
沈确望着茶汤发呆,一愣神的工夫,陈大手里大海碗就空了。
“还有吗,今日渴得厉害。”他问,一张脸晒得通红。
“有。”沈确转身又端出来一碗,“铺面可瞧好了?”
陈大又一次一饮而尽,道:“瞧好了,就等着你去长个眼。”
沈确笑说好,“现在就去。”
她回身换了件衣裳,一身水绿色的棉布襦裙,头上只包了一块同样颜色的花布,全身上下一个首饰都没带。
交代了泽兰看好孩子,二人出门。
丰仪很小,走路一上午就能转遍整个街市。
陈大看了一眼沈确,问:“其实那些首饰也不全是给留紫的,你若是瞧着能用,可以拿来戴上,你长得好看,戴上那些一定更好看。”
他的脸红成一块绸子布,也不知是晒的还是窘的。
沈确抬手遮住毒辣的日头,道:“没那个必要,我整日待在家里不出门也不见人,戴那些还不方便干活。”
陈大不再多言,但是他知道那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她这是没心思装扮自己。
二人要看的铺子在街市的正中心位置,这里自灾后一直空着,连着四间铺面无人租赁,整日挂着牌子,那牌子都被太阳晒变了形。
“就是这里。”陈大指着其中一间,“这里四间就数这一间在拐角,你看,将这边再开一扇门,两面沿街,更大更宽敞,生意做起来也更气势。”
沈确驻足看着,这个铺面的确是四间里最好的,门脸宽,挂牌匾的地方也足够大,里头格局也很好,方方正正,从铺面里看出去街市上的繁华一览无余。
“是不错。”沈确赞赏,“你打算做什么,在这里。”
“旁边是卖菜的,那老两口的菜很新鲜,是自己种的,价格也合适所以生意很好,对面是面店,生意也还不错。”陈大看着她说,“所以我打算在这里卖粮食。”
沈确知道他最近忙着去农庄,一连忙活了好久,应当是谈到了非常合适且货源充足的粮食。
“可以。”沈确点头,“这里过来过去的都是寻常百姓,大家关心就是吃喝拉撒,而且丰仪似乎没有很大的店铺卖粮食,而这两年灾荒闹得厉害,原先自己产粮的都颗粒无收。”
“正是,我盘算过了,生意不会差了,我不打算卖得很贵,让大家都能买得起吃得起粮,顺便赚些钱。”
太阳下,陈大的脸上滴下汗水,笑得灿烂。
沈确说好,“不过”
她左右又看了一圈,还走到街对面又看了一会儿,回来道:“就定下吧,这四间都要了。”
“啥。”
陈大懵了,陈大娘也懵了。
太阳落山了,屋子里点了烛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暮食,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愣住了。
“那要很多银子吧,咱们够吗?”
“那么大铺面的生意,我一个人不行,我没把握,干砸了怎么办。”
“先做一间小的试试看,等生意好了”
大家提出担忧,沈确说:
“等生意好了,那几间铺面可就租不到了,况且就算能租到也不是现在这个价格了。”
这倒是,目前铺面的价格的确很低。
“你既已谈好了货源,充足又价低,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沈确问他,“是怕做不好糟蹋了,没把握。”
陈大点头不吭声。
“你先做起来吧,我们合作,我做大股东,你投资多少随你,咱们做这丰仪县最大的粮食铺子,不光要做丰仪县,连带周边的村子和县城也给供货,无非就是多雇几辆牛车的事。”
沈确在心里略微盘算了一下,道:“明日你就去,将附近产粮的庄户都签上契约,只供我们一家,我回头写信回京城给你拨一个有经验的掌柜的在这里帮忙半年,等你找的人接手了再走。”
陈大听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接话,陈大娘一拍儿子的后脑,“傻小子,还不快谢东家。”
陈大忙要起身道谢却被沈确一把拉住:“这有什么可谢的,也是你之前看的货源好、铺面也好,我只不过多加了筹码做大了而已,况且我也是拿大头的,这样咱们的生意就可以开始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很难得。”
正如她所说,要将陈大扶上马送一程,看着他稳稳地做起来她才能放心,不然反而是害了他。
最大的心愿了却,沈确心里轻松了不少,官府剿匪也传来了好消息,巫云山的山匪被尽数剿灭,一共整整五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天下太平了,丰仪的老百姓为此庆贺了三日,大街小巷都洋溢着久违了的笑声。
至于那个做内应的人,沈确没有打听到消息,想想也是,为了安全应该是要保密的。
李鸾嵩仍旧没有消息,但是京城也没有国丧,这么一想就又觉得是好事。
眼看着要到冬日了,留紫也已经半岁多了,沈确准备回京城了。
这几日陈大娘和陈大母子忙着给她们准备路上吃的用的,还有留紫的那一箱一箱的宝贝,都要带到京城去。
这日一早陈大娘就拉着泽兰上街去,说要再给留紫买几件小衣裳,怕路上天冷再冻坏了孩子。
沈确忙着给人看病,这几日看病的人少了,还没到晌午院子里就没人了。
陈大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儿,出了太阳暖暖地照着,很舒服。
留紫在院子里爬着,陈大一会儿给她当马骑,一会儿又逗着她玩钓鱼,咯咯的笑声从院子里不时传来。
沈确开始准备午饭,厨房里响起了锅碗瓢勺的声音。
陈大带着留紫玩,小娃娃玩累了要喝水,陈大起身交代她:“一个人乖一点,不能乱跑,干爹去给你倒水。”
转身的工夫,再端着水出来,院子里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了,小小的留紫不见了。
那一刻,陈大的脑子仿佛都裂开了,丢了碗就奔出了院子。
“留紫,娃儿。”
他在大街上不停地喊着,嗓子哑了,带着哭腔,可是穿梭的人群来来往往就是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完了,这可怎么办了,孩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丢了。
陈大哭了,蹲在自家门前,哭得泣不成声。
沈确闻声跑出来,看到陈大的那一刻,脑子都懵了。
留紫丢了。
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娃娃,连路都不会走,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怎么能丢呢。
就在沈确发愣的空,陈大猛然间站起来,“我去找,找不到留紫我也不回来了。”
沈确还没来得及张口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大街上太阳温吞吞地照着大地,一想到小小的留紫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挨饿受冻,陈大的一颗心都要碎了。
“闺女啊,留紫啊,你在哪儿啊。”
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横冲直撞,认识的人都帮忙找孩子。
漫无目的地走着,到了准备开店的铺子门口,陈大的眼睛亮了。
那四间铺面正在装修,粉刷墙面、修补屋顶,里里外外都是进出的人和灰扑扑的材料,那还没揭开的招牌用红绸子布裹着,下头的阶梯上站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剑眉星目,鬓若刀裁,鼻梁高挺,深眸中闪着点点星光,站在那里宽肩窄腰,高大壮硕,手里正抱着的一个奶娃娃。
“留紫。”陈大跑过去。
小娃娃看到他,高兴地扑向陈大的怀抱:“爹,爹”
李鸾嵩在路边捡到了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儿,看着怪可爱的,问她什么都不说,原来是还不会说话,于是抱着孩子站在这里等家人。
果然还是等来了。
说明了原委,陈大似乎有些不信,问:“你一个外乡人,怎么可能捡到孩子。”
李鸾嵩笑道:“我见到一个大婶儿将她放在这里,然后人就走了,当时孩子在哭闹,那大婶看上去十分气恼,我以为她同孩子闹着玩,但是发现人走了就没再回来。”
大婶,陈大的脑子里瞬间闪现一个身影,“可是胖胖矮矮的吗,嘴边有一个大痦子。”
“正是。”李鸾嵩道,“那可是你娘子。”
“我呸。”陈大气道,“这个天杀的刁婆子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等着,看我怎么收拾她。”
李鸾嵩不明所以,瞧了半天,这孩子同眼前这男子很是亲昵,不会讲话的小嘴一直喊着:爹,爹。
“既是你的女儿,以后看好了。”李鸾嵩告辞,“在下先行一步。”
“你别走。”陈大一把拉住他,“跟我回家,孩子她娘得当面向你致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ubiqu.com。笔神阁手机版阅读网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4s 2.480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