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藤加满用仇恨的目光打量着前方巡逻的广目军士卒。
自从那个叫聂清风的华夏人出现,他的命运就改变了。这个该死的家伙夺走了姐姐,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
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迎华馆的大火,已经过去了数月。他有家难回,因为实在没有脸去面对险些被自己的愚蠢害死的姐姐。
都是聂清风的错!如果没有他,我怎么会这么惨!
他在各地流浪,一次次展现自己出色的操控影子的能力,希望得到哪位大人的认可,好把自己收入麾下,去找聂清风报仇,但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他的影子,没有半分攻击的能力,除了迷惑敌人,毫无用处!他出身贫家,身体素质很差,连一个足轻的资格都捞不到。
他气得几乎发疯,凡是能与聂清风为敌的事,他拼命去做。
在护国忠王山上,他向净心宗的和尚报告聂清风的行程,结果,通云栈道被踏破,成就了聂清风和洲武雄的名号。
在黑海森里,粗知地形的他为南海道军带路,结果,随行的南海道军不是迷失方向,就是落入陷阱,连他自己,也被俘获,因为还未成年,所以被抽了十鞭子,赶走了。
连同在迎华馆那次,一共三次受辱了,奇耻大辱!
聂清风,小爷爷非杀了你不可!就算杀不了你,也要毁掉一切你心爱的东西!
天无绝人之路,渡边家的龟田家老慧眼识人,收留了失魂落魄的他。
现在,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
近藤加满轻轻捏捏衣袋,硬邦邦,圆溜溜,那是龟田家老高价从南海道商人手中买来的纵火利器,只要一发,就能把整片森林统统烧成灰烬!
聂清风,你不在,你手下的狗腿子也不在,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小爷爷要看着你珍爱的一切,变成一堆灰!
近藤加满正在咬牙切齿,突然间,脖领一轻,被人从背后提了起来。
“小鬼,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近藤加满大吃一惊,他四肢离地,胡乱踢腾,拼命挣扎,可背后人的大手像铁钳,他扭来扭去挣不开,只好放弃抵抗。
喧闹引起了巡视的广目军士卒注意,两名士兵走来:“你们在干什么?”
背后人赶紧陪笑:“小孩子不懂事,胡跑乱跑,给您二位添麻烦了,对不住,对不住。”
“这是禁地,没事不要乱跑!”
“是是是,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您二位忙着,忙着,哈哈,哈哈。”
士兵转身离去,近藤加满全身的汗都出透了,他既感激,又忐忑,回过头来。
刚才抓他又救他的,是两名鹰平城的士兵,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老头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脸上皱纹层层叠叠,虽然长相看起来猥琐,但一双似睡非睡的半掩眼眸却隐隐透出精明,刚才就是他,一把把他提起来,双拳遍布厚厚的老茧,这肯定是个有经验的健锐老卒。
那名青年又不同,没有老卒那么魁梧,猿臂蜂腰,眼中精光四射,锐气十足,双手虎口、拇指、食指有老茧,提着一杆长枪。
老卒蹲下身,在近藤加满后脑勺上啪地甩了一巴掌:“不知道宵禁么?天都黑了,还不回家?”
一巴掌把十四岁少年的逆反心理抽起来了:“要你管!”
青年士兵乐了:“哟嗬,还是头犟毛驴?鸟毛还没长全呢,就想偷偷摸摸烧人家大营,恐怕门还没摸进去,自个儿先成酱驴肉了!”
近藤加满大吃一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此行目的的?
老卒从衣袋里摸出两枚黑乎乎的小圆球在他眼前扬了扬:“火龙丹可是南海道特产的利器,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你偷偷摸摸揣着这玩意儿过来,不是来烤肉的吧?”
“还我!”近藤加满猛地蹦起来,劈手去夺,还没等伸直胳膊,膝弯被青年士兵抽了一枪杆,咚的一声栽倒。
老卒呵呵笑道:“小子,广目军的大营,那么好烧?除了明哨和移动哨,还有暗哨,刚才那个地方,早不知被人家盯了多久啦!再看看你,笨手笨脚,再往前爬两步,铁定给人家发现!再说了,这边是下风头,从这边放火,烧自己么?活腻了你?”
“要你管!”
“想死也随你,去吧!”
老卒说着,把两枚火龙丹丢还给他,向青年士兵招呼一声,两人自顾去了。
走不多远,气喘吁吁的近藤加满从后边赶上来:“前辈,前辈,您二位等等!”
两人回头,老卒笑道:“怎么,想通了?”
近藤加满重重地点头:“请两位教教我,怎么做才行?”
老人对视一眼,老卒道:“其实,要烧他们大营也不难,但这些人和我们无怨无仇,又是渡边大人的上宾,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近藤加满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和聂清风的恩怨说了一遍,两人一边听一边惊叹。
年轻士兵道:“既然你姐姐现在是聂清风手下的重臣,那也不算辱没了她吧?换个女子,别说让她出仕,就算能给个小名做侧室,那也是天大的福分,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近藤加满怒道:“你姐姐才去给聂清风做小妾!”
年轻士兵理直气壮:“我要有个姐姐,别说做妾,为奴为婢都是福气!”
“不要脸!”
“猪脑子!你姐姐是自愿跟去,又不是被强抢,她自己都没说啥,你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
“和君。”老卒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声。
青年士兵住了嘴,和近藤加满愤愤地互瞪一眼:“哼!”
老卒道:“你的事情,我知道啦,看来,你是非要聂清风死不可了?”
近藤加满重重地点头,补充道:“就算杀不了他,让他难受也好!”
老卒哑然失笑:“然后你就想趁他不在烧他大营?真是活腻歪了,好吧,我问你,这火龙丹,你从哪里搞来的?你一口北陆道口音,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再看看这身破破烂烂的打扮,没可能跑到南海道搞到这种价值千金的小玩意儿。”
近藤加满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
老卒笑道:“你不愿说就算了。我叫伊头作,他是我侄子小林和。我们叔侄两个是给渡边家拉来当炮灰的,命大,六七年都没死,以后,也不打算就这么死掉。看你年纪轻轻,一准是给别人骗了。你想不想听,要是想,我就说说,要是不想,你去放你的火,我们去巡我们的哨,咱各走各路。”
对于这老成健卒,近藤加满还是很想听听他的意见,于是点头道:“您说。”
“你要想给别人尽忠送死做死士,那另当别论;要是想留着小命,万事得多长个心眼儿。你属于哪一种?”
“后边那种。”
“嗯,小伙子,你记住了,但凡有人支使你做玩命的事儿,必须得搞明白,他为啥要这么干,你干了这事儿,有没有退路!要不然,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跟今晚这事儿似的,就算你命大没给射成刺猬,烧了广目军大营,平平安安回到主事人那里,也难逃一死!”
“为啥?”
“为啥?聂清风回来,看到大营给烧了,要渡边家给个交代,你说,渡边家敢跟他正面硬杠么?”
近藤加满想了想,一脸黯然地摇摇头。
“那少不了要交出凶手,你说,到时候,谁是倒霉蛋?”
近藤加满心头一凛。
小林和冷笑道:“选你这傻小子去做注定不成的事儿,还不是因为你跟渡边家不沾亲不带故,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死了没人埋?这黑锅呀,成了也是你背,败了也是你背!”
近藤加满冷汗下来了。
伊头作慢悠悠道:“放火的玩意儿那么多,为啥偏偏要给你带南海道特有的家伙?还不是要栽赃给南海道,把他们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要是这么去送死,说不定聂清风还要拍手称快,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呢。”
近藤加满咬牙切齿:“龟田……龟田老不死!”
“你甭骂他,骂有个鸟用?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你报仇心切,会这么容易掉到圈套里?年轻人,听我一句劝,要除掉聂清风,急不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前辈,我该怎么办呢?”
“渡边家,你是回不去了,回去是送死——龟田那老家伙人面兽心,阴险毒辣,你知道了他的计划,他肯定不会让你活着。要活命,你得想法往西跑。”
“往西?”
“没错儿。东边不远就到东山道,那边闹尸瘟,你不想变成活尸吧?东海道太远,一时半刻,到不了。不如往西走,刚才你说给南海道军带过路,至少,黑海森,你还能走两步,对不对?”
近藤加满点点头,又道:“可是,要怎么才能逃出鹰平城呢?”
伊头作笑道:“法子,不就在你手里吗?”
望着手中两枚黑黝黝沉甸甸的火龙丹,近藤加满顿悟地笑了。
渡边家赖以称雄的,无非是犀利的骑兵,战马和草料,是最最重要的东西,如果这些玩意儿着火,鹰平城想不乱都不行!
伊头作低声道:“别在一处放火,先去不大紧要处放把小的,再去要紧处来把大的,然后,大摇大摆出城!”
近藤加满拜伏于地:“多谢前辈指点!”
伊头作叹道:“其实,你选了这条路,可太难啦。你姐姐拼命劝你与人为善,你从来没谢过她;我帮你指了条杀人放火的阴损缺德路,你反而给我磕头,唉,弄得我心里,还真有点不大自在。”
近藤加满愣怔了片刻,赶紧又一个头磕下:“前辈不要这样说,路在我心中,走哪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前辈无干!近藤加满对天发誓,今日之事,若泄露半个字,叫我死于乱箭之下!”
“好啦,祝你一路顺风,快去吧!”
近藤加满咚咚连磕几个响头,起身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伊头作跟小林和唏嘘不已。其实,这两人就是广目军的伊头傀作与小林和夫。
聂清风和张长云认为,出征盗匪是个离开鹰平城的好机会,但全军出城必然引起渡边胜雄的怀疑。反复思考,最后,决定相信上田哲三与咫尺的管控能力,留下平民队,择机出城。同时,派得力干将提防渡边胜雄。伊头傀作与小林和夫就这样暗中折返,潜伏下来。
两人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天大的机会,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小林和夫笑道:“这样蒙骗一个少年,弄得我心里,还真有点不大自在。”
伊头傀作冷笑道:“敢与主公为敌,莫说少年,婴儿也不能放过!”
“我等还是快些回报吧,剩下的,听主公安排。”
“你脚程快,去追主公,告诉他回师接应;我去告知上田哲三和咫尺大师,让他们做好准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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