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一刻,在西斜太阳的照耀下,和洲关东两巨头,东海道岛村直伸与东山道的实际控制者、一本道大僧正石原干二,在美津城的废墟泥沼中会面了。
石原干二首先笑吟吟地拱手:“岛村大人,别来无恙啊。”
岛村直伸端着烟袋锅子抽了两口,从鼻孔里朝外吐烟:“好说,好说,当年欲托庇于净心宗而不得的小鱼小虾,如今长成了一头巨兽。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石原干二笑道:“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不过说起鸿运当头,还是岛村大人更胜一筹,出兵的时机,刚刚好。无论在下的一本道,还是内斗不休的北陆道,甚至远在关西的南海道,都惶惶不可终日——天下人皆骂我石原干二可杀,其实您与在下没有什么分别。”
“石原君,你百般请求,我才答应见你这丧家之犬一面,难道你只有这些无用的废话?”
石原干二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岛村大人,一本道兵挫地削不假,可说在下是丧家之犬,未免不智!我想听您说句实在话,从您的大营走到这儿,两刻钟的路程,您,损折了多少人手?”
岛村直伸面上猛然变色!
一夜之间,行走于美津城废墟之间的难民,全变成了活尸!虽然行动缓慢,却个个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凡接近者,一旦被抓住,无一幸免,全被咬死!而且,活尸的数量越来越多!有些倒毙于路已经两日的死者,居然也爬了起来!
岛村直伸的卫队豁出命去,给岛村直伸杀开一条血路,回到大营。眼看约定时间要到,岛村直伸一咬牙,把随军的阴阳师拉出来开路,一路用结界铺地,总算是到达了约定地点,没有失约。
听石原干二的意思,活尸之事,与他又关,这是怎么回事?
石原干二道:“一本道,从未做过丧家之犬。在下深知,一本道良莠不齐,投机者众;外部,北陆道净心宗、家老上田哲三皆视我为贼寇,必欲除之而后快,您在东海道,也一直厉兵秣马,虎视眈眈,不解决这些问题,一本道如何能一飞冲天?”
岛村直伸冷冷道:“你好大的手笔,我倒要听一听,你如何一飞冲天!”
“岛村大人只看到在下连战连败,却没有看出,在下是在丢包袱,以退为进。自数月前败于北陆道拔刀队之手后,我便下令主动收缩,给净心宗和上田哲三互相撕咬腾地方,最后,樱内诚亮死,上田哲三败,而净心宗,也成了乱臣贼子。
“我的第二败,利用这场洪灾,全军退回比睿山,一面夺权,另一面,也把那些草民、羸兵之类的累赘统统丢掉,还顺手送给岛村大人一个人情。想来,岛村大人志在关东,不会刻意与一群死守山中的穷寇为难,是也不是?”
岛村直伸抬手朝周围画了一个大圈:“这些活尸,就是你龟缩山中做出来的好事?”
石原干二微笑:“不错,这是在下的力作。若是战场之上,杀出这样一队死士,会如何?”他故作姿态地摇头叹息:“可惜,时间还是太仓促,现在只能弄出这些没有神智的不死不活的家伙,连敌我都分辨不出,可惜。不过呢,对付如今天下诸侯,也尽够了。”
岛村直伸勃然作色:“你要把天下人都弄成这样的活尸?”
石原干二失笑:“怎么会?在下好端端一个活人,怎么会忍心看天下如此?只要老老实实听话的,在下自然不会亏待他;若是执意与在下作对,”他微微一笑,“就等着活尸围城吧。”
“你如此行事,不怕遭天谴么?”
“在下便是天——您莫要笑在下信口雌黄,既能治活人,又能统领死者,这不是天,是什么?”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各自带兵厮杀一场,看看是你的死人得天下,还是我的活人得天下,”岛村直伸目露凶光:“我可告诉你,你这么做,是与天下为敌!只怕到时候,天下所有诸侯,都要除你而后快!”
石原干二仰天大笑:“与天下为敌?岛村大人,一本道自创立之日起,那一天不是与天下为敌?”笑了一番,他收声道:“可是,在下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便宜不可让一家占尽,这样吧,岛村大人,咱们合作,活人,归你;死人,归我。您做不到的事,交给我来,咱们横扫天下,如何?“
岛村直伸阴沉着脸:“然后你再把我变成死人?”
石原干二双手直摇:“不不不,在下何敢如此?别忘了,和洲虽小,还有华夏呢。待到把华夏也吞掉,天下归一,在下也就用不着做死人头领啦,您说,如何?”
见岛村直伸沉默不语,石原干二知道他已动心,趁热打铁道:“此事事关重大,您也不必急于给在下回答,在下在比睿山中静候佳音,等您考虑周全,遣人告知即可。为表示诚意,再告诉您两个秘密,其一,这些活尸虽然凶恶,但只要事先服食避邪药物,它们便不敢扑上来;其二,被咬之人会变成活尸,是因为活尸身上的疫气自血入体,只要不见血,便无须担心——这秘密,在下可是等闲不会告诉别人。”
岛村直伸笑道:“这种秘密,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年轻人,你的心机与狠劲儿,我佩服得很,但是,自古以来,有走邪路得天下者,却无走邪路治天下者!一味追求奇技淫巧,只怕最后,你要死在奇技淫巧上!”
石原干二微笑:“多谢岛村大人指点,只是,若论奇技淫巧,和洲除在下外,恐怕不作第二人想。”
岛村直伸哈哈大笑:“你若不信,抬头看看,老天绕过谁!”说着,他手臂高举,向天一指,“你看!”
石原干二有些诧异地抬头,天空中除了几朵乌云,一无所有。
就在他刚刚回过头的时候,劲风扑来!
一枚带着死亡气息的灼热金属弹丸,从四百五十步外呼啸而过!
时间瞬间静止!
石原干二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右臂与胸腔分离,拖着一条长长的血带,一头扎进茂密的草丛,不见踪影。
巨大的疼痛感如同一柄重锤,瞬间粉碎了他的意识。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手臂飞落的草丛里,钻出了十余只全身腐烂的野狗——它们,也变成了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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