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风,你是想听听你的事,还是你老婆女儿的事?”
聂清风不假思索:“还是听听家人的事吧。整整十五年,生死未卜,消息断绝,聂某亏欠她们良多——道长请讲,聂某洗耳恭听。”
“华夏有四大家,东海倪家,南海葛家,西北马家,北疆毕家。你老婆是东海倪家的二小姐,不知道怎的,给你迷得五迷三道,连家都不要了,死心塌地地跟着。”
聂清风苦笑道:“敢问道长,聂某当年是个轻薄无行的浮浪子弟么?”
寒鸦道人抬抬眼皮道:“当年的你虽有些婆婆妈妈纠缠不清,但论起德行,倒还说得过去。”
“承蒙夸奖,感激不尽。”
寒鸦道人不理自我感觉良好的聂清风,继续道:“其实老道不明白,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既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靠山撑腰,人家咋会看上你呢?”
聂清风无言以对,只好干笑两声道:“穷小子与富家女,门不当户不对,或许轰轰烈烈,但结果未必好吧?”
“人家和你私定终身,跟着你山南海北四处跑,后来看你跑累了,隐姓埋名到乡下陪着你过了两年粗手大脚的农妇日子,还给你生了个女儿出来!”
聂清风给噎了一下,暗自摇头,心道现代的我咋就没这本事呢?
“其实以老道看,你们要是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倒也不坏。”
“怎么?”
“你带着倪二小姐到处跑逍遥自在,可把倪老太爷气得够呛。不知请了多少高手去收拾你,你小子倒也硬气,一个一个都收拾掉了,到最后,修罗神君、枯肠和尚和老道也给惊动了——身世成谜,没有师承,功夫偏偏高得惊人,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位后起之秀?老道一时技痒,还跟你比划过几招呢。”
“道长是前辈高人,想来必然给聂某留了面子;当年聂某年轻气盛,若有孟浪之处,还请道长多多包涵。”
“那时你若有现在的一半……”寒鸦道人刚想说下去,突然想到这么说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当年输了?再说这厮如今的功夫似乎比当年更胜一筹,自己若是一味托大,未免被看做倚老卖老,当下话锋一转,“就不会有后来之事了!”
“后来又如何了?”
“老道胸怀宽广,不与你一般见识。可那枯肠和尚与修罗神君却非善类,你竟然也敢炸刺!”
聂清风笑道:“看来当年聂某也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啊——聂某可是有什么对两位前辈不敬的举措么?”
“不敬?你与枯肠和尚打赌,两人比斗,谁若输了,脱光衣服倒立着爬出三条街,还要大喊‘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亮出屁股,心服口服’!”
聂清风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个屁!”
聂清风强忍着笑,道:“聂某居然有这等荒唐举措?真是不知好歹——胜负如何?倘若聂某爬了,可没脸再回华夏了。”
“枯肠老秃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阵法独步天下,老道对上他,也得小心翼翼,可你这小子,哼哼,哼哼。”
“如何?”
“全然不按规矩来,他刚一布阵,你就一脑袋撞过去了!”
聂清风目瞪口呆,记得武道会上对阵修罗神君时,自己遇到危机也是不要命的一脑袋撞过去,难道,玩命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寒鸦道人看他的目光全是痛恨:“你这小子,哪有一点高手自觉?举手投足,仿佛村汉斗殴!偏偏力气大得出奇,三拳砸破老秃的护体盾,一边鬼叫,一边撵得老秃满场里跑,最后,按在地上,噼噼啪啪地打!武人的体面,都给你丢尽了!”
聂清风忍俊不禁:“还有这等事?不过道长,要是连村汉斗殴的手段都扛不住,还讲什么武人体面?嘿嘿,嘿嘿。后来呢?”
寒鸦道人瞥他一眼道:“还能怎样?枯肠老秃光着屁股当街一爬,名动天下啦——你先莫笑,知道后来如何么?”
聂清风心头一紧:“怎么,难道这厮对聂某的妻女下手?”
寒鸦道人淡淡道:“那倒没有。只是,凡是探头出来有说有笑看老秃现眼的作死闲人,”他竖起三根手指,“整整三条街的人,肠子统统给抽了出来,一条条一段段,挂在自家的晾衣杆上啦!”
聂清风一场大笑顿时给憋死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怒吼:“贼和尚!”
寒鸦道人冷笑一声:“你自家倒是痛快,大获全胜,趾高气扬,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全然不顾别人——他要泄愤,你还能拦得住他?除非你把他宰了!身为高位武人,举动岂可轻妄!”
聂清风弯下腰,双手扶膝,大口大口喘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过了好久,才问道:“后来呢?这厮如何了?”
“他对你的事分外上心,但凡有人与你为难,他定要将那人抽肠——倪老太爷找来与你为难的家伙,倒有一大半死在他手里。”
“这是为何?”
“唯恐你一不小心,死在旁人手中,不能亲手报仇!”
“这厮现下还活着?”
“整日焚香祷告,保佑你长命百岁呢!”
聂清风呵呵地笑起来:“好,好得很。”
寒鸦道人有些同情地看他一眼,道:“自此一事之后,你行事倒是收敛了不少。因此后来与修罗神君的赌斗,文雅得多,仿吴越争霸旧事而已。”
聂清风笑得比哭还难看:“若是聂某能见到当年的自己,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这吴越旧事,又如何讲?”
“春秋时吴越争霸,越王勾践兵败,为存越国,屈尊赴吴,为吴王夫差打扫宫室、看坟护院、喂马尝溲。”
聂清风惊得几乎跳起来:“喂马尝溲?”
看他一幅心惊肉跳的模样,寒鸦道人道:“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只是让他做了大半年的仆役。”
“还好,还好。”
“好个屁!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算起来,这两人都是你的前辈,就算输给你一招半式,也不该如此折辱他们!”
“是是是,这事是聂某荒唐了,但是!”
寒鸦道人一愣。
聂清风直视着莫名其妙的老道:“既然道长说过,当年聂某德行还说得过去,就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武林名宿!”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道长,聂某的妻女,是不是被聂某所累,受尽凄苦?”
“你自家的事,老道如何得知?你在华夏时,虽然日子窘迫,但有你撑腰,还无人敢对她们如何。你走之后,你老婆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倪家是四大家之一,树大根深。回娘家去,不会太差吧。”
“倪老太爷当初对你虽然看不上眼,可面对着女儿和外孙女,又能如何?他死后,倪家子孙你争我夺,她们娘俩的日子,就艰难了。你在这里倒是逍遥快活无牵无挂,她们恐怕是日日受煎熬吧?”
聂清风眉峰紧锁,沉默不语。
寒鸦道人突然大吼一声:“聂清风!”
聂清风条件反射似的回头。
“与其在这里挣扎,还不如早早了了手头杂务,回去看看!男子汉大丈夫,遇事作小儿女态,有屁用!”
聂清风心头涌起一阵感动,朝着寒鸦道人一拱手:“多谢道长!”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9s 2.307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