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长街上的积雪已被宫人们清扫得干干净净,缓步走在青石花砖上,两旁堆雪映着红墙碧瓦,越发觉得雪光炫目。
绥儿披了件斗篷,这件灰貂皮的斗篷是刘肇新赐给她的,她却不太喜欢,今日宫里忙着找东西,她便站在长街上,看着蓝天出神。午后的阳光显得炙烈,虽然已是三月,今天的春天却来得格外的晚,桃花还未开放,一切都是干干净净,但是唯有干净,才更加让人心中充满寒意。
赵玉陪在她的身边,时不时的向垂花门内张望着,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听了绥儿的话,最紧张的要数孙珰,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皇后真的存了栽赃之心,那便是杀头的大罪。因此,他明令宫人所有人都要找得仔细,越是平时不注意的地方,越要查得清楚。
绥儿站得无聊,忽然看到袁氏姐妹相扶着,带着内侍和宫女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不仅一愣,忙迎了上去道:“这大冷天的,怎么到这边来了?”
袁襄道:“我们的兰台清冷,到你这里来,来看看还有些人气。”
绥儿笑道:“这是什么话,我这里都是活人,你那里就都是死人了?”
袁颐苦笑道:“说是活死人,也不为过,你去摸摸,兰台的墙冷的如冰一样,我们都懒得再住下去了。”
她二人家里原是武将,说话也不转弯,直截了当,倒也是直率之人。绥儿一边一个拉了她们的手道:“到我这里也好,我们说会儿子话,我这里除了唤儿和宋宫人,还少有人来呢!”
“听说皇上又到妹妹宫里来了,以后这里会十分热闹的。”袁颐看了一眼绥儿,见她未着脂粉,却仍是美丽动人。不仅叹道:“我们比不得你美貌,便是每日装扮如花,也不如你素面清丽,皇上喜爱你。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来,也是想见见皇上,解一解相思罢了。”
绥儿忍不住道:“姐姐说哪的话,众位姐妹都是十分貌美的。”
袁襄扶了扶鬓边斜斜坠下的一枚鎏金蝉压发,那垂下的一绺赤晶流苏细细地打在她脂粉均匀的额边。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眼前都是那星星点点的赤红星芒,她悠悠说道:“得了,说过的话就当是没说,你啊,也不用太谦虚,我们以前惧着皇后,她不仅美貌,而且阴毒,表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你若是和她一样,我们也便懒得理你了。”
袁颐也道:“就是,你还是实话实说,让人心里头舒坦。我们两个都是直性子的人,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也不爱藏着掖着,办事也是摆在明面上,决不会背后使坏。你若把我们当朋友,以后也不能和她一样。”
她说的“她”自然指的是阴后,但是两个人似乎都不愿提起阴璃。想来以前也是极厌恶的。
绥儿笑笑道:“那正好,我正喜欢你们的性子,我这宫里现在进不去,正在找东西。找不找得着的,先放着,就只好委屈你们两位陪着我在这里街上站一会,等到打扫完了,再请两位姐姐进去喝茶。”
袁颐禁不住好奇问道:“邓贵人在宫里找什么东西,这么郑重的大张旗鼓。”
绥儿一笑道:“没什么。我的一个小物件不见了,是家里母亲送我的,倒是不甚贵重,却是绥儿爱重之物,所以让众人好好找找。”她回头对赵玉道:“这大冷的天,快进去找两个暖炉来,让两位美人暖暖手。”
赵玉听了,已知绥儿不想把事情张扬出去,便答应着进了院子,迎面见苏兰儿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忙拦住道:“苏姐姐,找到了?”
苏兰儿冷笑道:“果然不出贵人所料,真就在咱们宫里,看来这皇后还真是花了心思了。”赵玉看了一眼外面,一撇嘴道:“袁家的两位美人在外面和娘娘说话,这东西我们倒不如就处理了,回头再和娘娘说。这种事情,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难保着传出去,假的也成真的了。”
苏兰儿点头道:“不错,是我找到的,也没和别人说,直接就拿了过来,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赵玉拉了她手道:“此事关乎娘娘的身家性命,一定要小心,我看外面那两位倒是个好挡箭牌,我们可以——”她低低地在苏兰儿的耳边说了几句。苏兰儿笑道:“这法子好,倒是不知道这二位能不能想法子把这东西扔掉。”
赵玉道:“她们来这儿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多半是皇上在这儿,她们也是借此来看看皇上。至于说和咱们娘娘交朋友,倒未必是真。我想着,她们发现了这个东西,多半以为是娘娘陷害,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苏兰儿却摇一摇头道:“你不知道,宫里妃嫔的苦处,她们虽然是出于见皇上的目的,却多半也是太过清苦,咱们自己便受了皇后的陷害,又何苦再构陷别人。罢了,我和孙总管商量一下吧,怎么着,也不能让人搜了去。”
赵玉点头道:“也好,我进去拿暖手炉,你去吧,一定要小心。”
苏兰儿答应着去找孙珰了,赵玉进去拿了两个暖手炉出来,却见孙珰和苏兰儿一前一后向后门走去了。便彻底放了心,她知道孙珰处理极是稳当,定不会出错。便出了垂花门到了街上,见绥儿正和袁氏姐妹说笑。便走过来道:“娘娘,宫里已安排妥了,请两位美人进去吧!”
等待上了茶,袁襄道:“你这里倒是雅致,除了书册便是书册,听人说你常常读书到深夜,还真是用功啊!”
绥儿心中一紧,心中暗想,这些事是如何传到别人耳中的?难道西宫里有人与外面通风报信?但是表面上,她还是镇定自若道:“那倒不是,绥儿自小就喜欢读书,日子久了,就成了习惯,倒不是什么用不用功。倒是听说两位姐姐善于舞剑,皇上极是喜欢呢!”
“你是听皇上说起的吗?”袁颐问道。
“是啊,皇上和绥儿提起过!”
“没想到皇上还记得我们姐妹的事。前一段日子,你被皇后构陷,竟然闹到了朝上,朝中多少大臣请旨要废了你,都被皇上压了下来,当时他不肯来你宫里,每天换一个地方,到我们那里时,也曾讲了你的一些事。现在想想,皇上还是对你用情至深的,我们这些妃子都不算什么了。”袁襄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忽然看着绥儿问道:“你听说了皇后宫里的崔内人和大长秋吵架,自杀一事吗?”
绥儿越听越惊讶,她那时心灰意冷,竟不知道为了自己,皇上竟顶着如此大的压力,护着自己,心里正在凄惶,听她们问起,不由一愣,怎么传到了这种程度,又不知道刚才查找的结果,心里已自烦乱,便摇一摇头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刚才大长秋到这里和皇上提及此事,说是那崔内人是自己跌了一跤,头碰到了石上,不治而死,却不是被大长秋逼得自杀!”
袁襄道:“我听说的倒不是这么回事,听说当时两人撕扯,大长秋将人家的衣衫扯破,露,露出一对奶子,那崔内人一发急,才用头碰了石头。怎么这大长秋如此说,真是恶人先告状,听着就让人恶心!”
绥儿端着茶盏,拿茶盖徐徐撇着浮沫,淡淡道:“不管如何,这些话也不该是我们嫔妃之间传的闲话。若是郑众有理,皇上皇后自会处断,不会偏袒一方的。”
袁熙媚眼微横,轻巧笑了一声:“这样的事,只有我们之间说说,谁还能传了开去,不过倒是听说皇后是因为丢了东西,才去找大长秋的,他主管长秋宫,这事不找他找谁,他还推三阻四的不肯,所以才会打了起来。我倒是想知道,皇后到底丢了什么宝贝物件,竟然要搜宫来解决,怕不是把皇后的玺印丢了吧!”她似是无心似是有意,看着绥儿一眨也不眨。
绥儿只看着茶盏,正眼也不往她们的身上瞟,依然淡淡的道:“丢了什么也不打紧,不是我们偷的,操心劳神的倒犯不上了。金簪子掉到井里头,不看也有人急着捞出来,怎么舍得光埋在里头呢!皇后丢了什么,她自会去找,急也不急我们不是?”
她笑了笑,才抬眼看了袁氏姐妹一眼,却见她们脸上变了变颜色,心里不仅冷笑,这是什么意思,是拭探自己来的?若是她们与皇后一伙,便不会来拭探,只能打草惊蛇。若不是一伙,此时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也难为她们竟然能猜到皇后丢了什么东西上来,也真难为了她们。现在窗户未打开,一切都是一团迷雾,也只好应付着。
袁熙拿了绢子按了按算翼上的粉道:“也是的,什么好玩意儿,丢了就丢了吧,还要找出来,没准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呢!”
绥儿笑了笑,并不答言,只道:“玉姐姐,茶有些冷了,换了新茶来,再拿些小点心,两位姐姐难得来。”
她的笑意恍若雪野上的日光,轻轻一晃便被凝寒雪光挡去了热气,她心中已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如此防人尚不得周全,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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