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李君羡和吴黑闼当面向太子和李超禀报军情。
这两员悍将,一直遵照着李超的命令,带着几千精锐唐军在高州,却只是在战场边上押阵。当陈家拼死攻下高州后,两人却第一时间率部进入了高州,接管了高州城。
两人进城早,高州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因为这事,陈家手下的人还差点跟他们火拼。最后还是陈智略赶到,把人赶出去了,但陈龙树对此很不满。他们辛苦拿下高州,在这里死了上万人,尸体都能堆成山了,可结果呢,刚攻下城,一直在后面观阵的李吴二将就来了,直接把高州接管。
他们连一点东西都没抢到,发泄下的机会都没。
高州做为冯家的大本营,里面积聚了不少的财富,库藏丰盈,而且里面人口不少。叛军败逃时,里面的人口并没来的及跑。足有两三万人口,还有店铺房屋商货等许多。
“陈龙树十分不满。”
“殿下已经传令,给攻下高州的端泷二州将士下发赏赐,安抚军心。”李超端着茶杯说道,晚宴上不少人敬酒,李超也喝了不少,虽然没人敢灌他酒,可每人示意一下,这酒也没少喝。
李超现在还是比较关心冯冼的叛军,“龙山里的情况如何?”
“叛军已经是穷途末路,他们自高州兵败突围,本想撤往云开大山里的,被我们拦截,又想往云雾大山跑,再次被拦截,最后向北突,跑进了龙山。不过他们逃跑的时候没有携带多少粮草,眼下估计都已经断粮了。”
“那就不急着围攻,派队人入山劝降吧。”
“劝降吗?”
“冯冼两家已经完了,这个时候劝降,也算是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不过就算是劝降,冯冼两家也是完了,他们降了,也只是保个命。冯冼两家的上层肯定被清洗,下面的这些人,也要编户齐民,登记入籍。
“劝降这些叛军成功的话,我们也有机会对云开大山、云雾大山里的俚獠登记入籍,编户齐民。”
冯冼两家扫灭,下面那些曾经跟随他们的人,肯定不能说全都杀,最好的处理方式,当然是他们臣服朝廷,然后登记入籍,给他们的产业也登记在册,编户齐民,以后成为朝廷的子民,纳税服役,接受管理。
甚至就算是冯冼两家的人,也不一定就全要杀,把几个主要的一杀,其余的来个流放崖州,饶他们一命也是可以的。
说到底,朝廷要的是控制,而不是灭绝。
第二天,李超便派出了使者入山。
两天后,使者回来,还带来了冼家的一个代表。
冼家还想虚张声势,想跟李超谈条件,李超直接点破他们的处境。
“让我来提醒下现在你们的处境吧,我们起兵叛乱,但叛乱已经失败了。高州被收复,你们月余时间损失过万兵员,现在虽还有八万余众,但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被困在龙山里面,粮尽矢绝,我们都不用入山围剿,就守在山下,你们不出十日,就全饿死了。”
“如果你们还想下山突围,那除了找死没有其它结果。”
“不要跟我讲条件,现在本王给你们最后通牒。三天之内,放下武器,出山投降,无条件投降。你们若是无条件投降,那么本王可以告诉你们,朝廷可以不杀你们,但冼冯两家所有人都必须流放到崖州岛上,那些附逆叛乱者,朝廷也可以宽赦,但必须入籍编户为民。”
不杀,已经是最大的恩典。
冼家代表回去,第二天,他再次前来,表示愿降。
第三天早上,八万余疲惫饥饿叛军陆续从山里出来,他们扔下了手里的武器,带着不安走进了官军给他们修的俘虏营。
冯冼两家的人自缚来降,李超也兑现诺言,没有杀他们,把他们单独关在一处俘虏营里,还给他们吃喝。
‘这仗算是打完了?’
“打完了。”
三日后,李超率部回到高州,进入高州城。
各部俚獠和汉首们则带本部在城外驻扎。
李超在城中举行庆功宴。
“两位陈刺史这次劳苦功高,本王禀奏过太子之后,决定升陈龙树为广西道都指挥使,升陈智略为广南道都指挥使。本王还已经向陛下请旨,请求晋升两位爵位。”
李超手里举着一杯酒,面带微笑向两人敬酒。
二陈刚端起酒杯,不料却听到这么一番话,当下怔在那里。
都指挥使,如何能与刺史相比?
手上这杯酒,立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李超依然端着那杯酒,笑看着二人。
这不是一杯普通酒,这是一杯苦酒,一旦饮下,也就意味着要交出陈家在端泷两州的大权,甚至同意放弃对二州的世袭。
可不喝,也许李超摔杯为号,就有刀斧手冲进来。
陈智略举起酒杯,“多谢太子殿下与越王的厚爱提拔,末将感激不尽,先干为敬。”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酒入喉咙,苦涩无比。
李超笑笑,然后继续看着陈龙树。
陈龙树脸上阴晴不定,却是不肯饮下这杯酒。
酒好喝,权却不好交。
陈家多不容易才有这些地盘,他父亲当年被冯盎所杀,他丢了泷州投奔宁猛力,好不容易才再回到了泷州,现在又要让他交出泷州。
不,他不甘心。
“越王,无功不受禄,某岂敢受此赏?请恕下官斗胆拒绝。”
“拒绝吗?”李超依然微笑着,“陈刺史可是想清楚了。”
陈龙树举起酒杯钦下杯中酒,然后摇头,“恕下官不能接受!”
“陈将军,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
陈龙树梗着脖子,眼睛发红,他瞪着李超,目光里有桀骜之色。
“陈将军,某再问一次,你是否再考虑一下?可愿意改变态度?”
“不!”陈龙树拒绝。
李超也摇头,他叹惜一声,“那真是非常遗憾了。既然陈将军拒不接受调令,那么本王就只能下令,就地免去陈将军的一切职务。从现在起,你可以随意了。”
陈龙树见李超真敢一言不合就解除自己的官职,脸色剧变。他刚刚为大唐拿下高州,平定叛乱,李超过河就拆桥,真是翻脸无情。
陈智略上前两步,劝说这位本家侄子,“莫要意气用事,想想冯冼两家。”
陈龙树咬着牙道,“我不信李超敢杀我!”
说完,陈龙树甩袖而去。
“越王,非常抱歉,他喝多了,太冲动了。”陈智略为侄子道歉。
李超叹惜一声道,“陈公,你也当知道,如今岭南已经变了,大势所趋。聪明人知道顺应时势,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固执的做那螳臂挡车的事情。你去劝劝陈龙树,莫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陈智略皱起眉头,“太子,越王,我们陈家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上次广西之乱,这次高州之乱,我们陈家都是积极出兵。朝廷不能卸磨杀驴!”
李超却是摇头。
“过去,你们确实是地方世袭,但如今是大唐,不是梁陈隋。过去的那一套,到今天已经不管用了。如今你们还总是沉浸在过去,那是没有半点好处的。看看宁长真、冯暄、谈殿,看看冯盎!你不想陈家,重蹈他们的覆辙吧!”
陈智略沉默了。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也是事实。
时代变了。
大唐不再允许岭南有世袭的割据者。
“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但我不能确保最后他能听从我的。”
“假如有必要的话,我是说假如。假如昨日之平乱功臣,明日变成了叛乱者,那么本王会毫不留情的镇压粉碎他。你应当知道,别说陈龙树有几万私兵,就算加上端州你的几万人马,你们也绝不是朝廷的对手。要击败你们,对朝廷来说不过如同是碾死一只虫子。”
“我的话不是威胁,而是事实。顺应潮流而不应当逆势而行,如果你们愿意听从朝廷的调令,那么陈家依然是岭南的豪族,你们的财产,都会得到保障。莫要为那些自己无法保住的东西,而失去更多!”
陈智略心情复杂的告辞退下。
他来到陈龙树帐篷的时候,发现这位侄子刚发过雷霆之怒,把帐篷里的东西砸的一团糟糕。
见到叔父进来,陈龙树红着眼睛道,“我绝不妥协!”
陈智略将一把打翻的椅子捡起摆正,然后坐下。
“冷静一下,清醒一点,好好的用用脑子,想想你在做什么,想想后果!”
“广西道都指挥使?如果我接受了,下一步是什么?肯定是要对泷州编户齐民,李超会派来官吏全面接管泷州。泷州就不再是陈家的了,我们将永远失去陈州。”
“可也比你拉着陈家陪葬的好。看看冯盎吧,看看宁长真、冯暄、谈殿他们,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没有半点胜算。”
“永远不要挑起一场必输的战争!”
“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大势所趋。”
陈龙树颓然的坐下,叹气连连。
“无德无耻的唐廷,无信无义的李超!”他咒骂。
“告诉我,你明天会去向李超陪罪道歉,会接受他的调令。”
陈龙树艰难而又痛苦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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