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五万。”
“碰!杠!六筒。”
扬州州城外“厘金关”,卡哨虽然只给了个关口大使的编制,可地方修的相当气派。都是垒砌的巨大岩砖,厚重的青石板,一块都要二百多斤,就这么码放起来,约莫有个三里多的路。
关卡除了厘金衙门,盐运司的人也在这里做事,还有漕运司以及扬州的车船店脚牙诸官营行当。
离漕运司衙门大概二十来丈,就是官营的牙行,全是新鲜的口子,多是倭奴或者契丹奴。因为靺鞨奴体臭相当严重,在扬州这里基本卖不上价钱,多是转运到襄阳,再从襄阳发卖到西北,给青海大户做牧奴。
“二公子,这年岁,再不给自己谋个差遣,就怕没得捞啊。七万……”
“碰!捞?”魏叔瑜撇撇嘴,“捞个屁啊捞,我家大人是甚么模样,全天下,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二公子这话说的是不假,可二公子不是跟张梁丰……六条碰,六条碰。又是七万,七万。”
穿着一身对襟棉衫,头发就用一根木棍插着的胖大汉子压低了声音,“张梁丰那里,二公子开开口,还怕没路子?”
“我就这么个模样,光身跑去找张操之?我怕被他打成猪头,然后回来被我家大人再打回原样。这牌……嘿……杠!糊了!”
一张张华润飞票,立刻递了过来,魏叔瑜乐的哈哈大笑:“入娘的,杠上开花加个对对胡,生财有道啊。来,看赏!”
说罢,抽出一张华润飞票,往身旁坐着伺候的胡姬丰乳中塞了过去。那胡姬顿时喜上眉梢,竟是直接捧住魏叔瑜的脸颊,就是狠狠地亲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
魏叔瑜爽快无比,敲着二郎腿,啧嘴道,“在京城……在长安时,哪有这般快活。你们这些江都旧人,那是不知道长安的规矩。这要是像程三郎那种,烧了一笑楼,也不过是个谈资。轮到我们魏家……”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一脸的抑郁:“连走路都要有规矩,骑个马,毛色还不能周正,得是杂色。我要是像张操之那样骑个‘乌云踢锥’,我能被打死。唉……幸亏这年头,做官不易啊。”
“嗳,二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啊。”另外一人也是倜傥的卖相,风流的气度,眉眼也瞧的出来富贵,却见他笑着道,“南边那个扬子县,人家只是丹阳郡公家的,还跟丹阳郡公闹翻了,不也好好的么?”
“姓李的不一样。”
魏叔瑜摇摇头,“你们是不知道跟脚的,当年河北圈地养羊,乃是个得罪人的招数。你当范阳卢氏怎么栽了的?契丹诸部又是怎么中了邪?这里面,嘿嘿……”
在场的一愣,顿时道:“依二公子之言,那扬子县李县令,咱们得供着?”
“废话,你得罪了试试?”
哗啦哗啦洗牌,一边洗牌魏叔瑜一边道,“张操之的学生,是直接可以投奔到扬子县的。你当是一般交情?江阴那边商行,有名有姓的,扬子县刚刚置县,就去捧场。再有,扬子县乃是我家大人要细细经营的,谁要是拿姓李的做一场,我老子一定拿他做一场……”
众人顿时领会了之前江淮行省开会的会议精神,会议桌上有时候传达不通透的,牌桌上传达的相当透彻。
“可是二公子,李县令既然能成事,没理由二公子不能下场捞啊?你看眼下姓钱的又去了洛阳,朝廷眼下瞧着,似乎是要弄崔氏,二公子这时候要混个差事,再有张梁丰给路子,还愁万贯家财?”
“没有好的位子。”
魏叔瑜又摇了摇头,“你们当我没想过么?之前还想去洛阳谋个差事,结果不是三省的清贵位子,就是礼部和鸿胪寺。这年头,宰辅是什么?宰辅是个屁,是应声虫。还不如在江淮混个县令来得痛快!”
“礼部眼下不一样啊二公子,许延族这个人,听说手段了得。”
“这倒是不假,想要讨当今陛下高兴,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礼部眼下是去不得,礼部这个‘礼’字,这几年是绝对不能沾。”
“二公子,此话怎讲?”
“要么非礼世族,要么非礼皇帝陛下,只能二选一,这差事,换你去做做?”
“……”
象牙的麻将牌摸好,掷了骰子,骰子都是黑点儿没有红点儿,翻了宝牌之后,另外一个一直不说话的,突然道:“听二公子的话中之意,怕不是这几年,要闹大事?”
“谁知道啊,这年头……用我家大人的话来说:他娘的几百年故智跟厕筹一样。”
“甚么意思?”
“擦屁股都嫌硬啊!”
啪。
魏叔瑜打了一张牌,另外三家都是懵逼了好一会儿:魏公还会说脏话?那不能!粗鄙之语怎么可能从魏玄成嘴里冒出来?这一定是二公子不孝,埋汰了他的亲爹。
然而魏叔瑜摸了一手好牌,又爽的飞起,搂着左右的胡姬猛亲了几口,时而伸手在胡姬硕大的丰乳之间揉捏,时而含了一口清酒,然后喂给胡姬喝,花样繁复,着实让人惊讶,这居然是魏玄成的次子……
“说起来,这年月着实看不清风向。前几年五姓七望何等的高贵,便是徐州房,差遣个管事过来,县令都要亲自出迎。如今谁还会这般讨好?做官、搂钱、找美娇娘,谁他娘的要去寻崔氏。”
“崔弘道自己都塞了嫡亲女儿给了张梁丰。”
“到底还是世家大族,眼光独到啊。”
“说起来……二公子,倒也不是没有好差事啊。扬子县不是塞了几家皇命的‘商号’么?听说洛阳白氏,抢了两回,扣除上缴在扬子县的‘贡赋’,已经回本了啊。”
魏叔瑜白了三个牌友一眼:“你们几个夯货,白三娘子给张操之生了个女儿啊。是白给人暖榻的吗?没有东海大豪默许,你们以为就白氏那点家当,能抢到个屁。”
“甚么意思?”
“东海单道真、王万岁,哪个不是张操之的人?”
“嘶……”
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魏叔瑜愣住了:“不是吧,你们扬州本地人,居然不知道?”
于是,魏叔瑜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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