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第十三章中秋夜的卖书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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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意亭，吟秋诗。

每行一步，唐玉便小口喝上一口美酒，一步一酒，意亭到，酒已干。

将酒壶重重砸在地上后，唐玉已然有些醉意，神色之中露出一丝迷离之意，或醒，或醉。登得意亭，朝众才子佳人莞尔一笑，有倾城之色，楚豪见状急忙挖苦道：“王兄，今日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吟上一首呢？”

“吟你妹！”唐玉笑着骂道。

“你……”楚豪怎料到唐玉一上楼便开骂，不仅是他，周围众才子无不惊愕当场，半天才反应过来，纷纷怒骂道：这厮就是个口舌生疮之辈，别人出口成章，他是出口成脏。

“王兄，喝多了吧？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出污穗之言呢？”楚豪急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你父亲衣柜里躲了只小野花猫！”唐玉打了个酒嗝，转而笑的更为迷离，“这不算脏话吧？”

楚豪略微沉思，似没明白唐玉话中何意，身旁方天静急忙轻声提醒道：“他说你父亲偷人呢。”

此话一出，顿时惊动全场，花船上众才女无不掐眉不悦，这厮骂人竟骂的如此文雅。要知道楚家势力在长安可谓极大，其父亲楚天霸虽未入朝为官，朝堂众官却无不让他三分，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在于楚豪母亲，其母亲乃大唐长公主文成公主，亦是天子最为疼爱的妹妹。

楚家属皇亲国戚，按关系，楚豪称呼当朝天子为舅父，楚家虽无大官，却一直得到皇帝赏识，故此每年年会都会邀入宫内，共行皇家盛宴，这等荣耀连那些一品大员都无法享受，可想皇家对长公主的疼爱之情多深。

正是几个月前却传出楚豪父亲楚天霸与丫鬟**，不想被长公主发现，于是将那丫鬟于衣柜，这等家庭丑闻私地里没少被长安诸才子传唱，可谁也不敢拿出来说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眼下唐玉却将此事在如此盛宴说出，怕是难逃一死，诸才子佳人心底无不开始同情起唐玉的遭遇。

“你妹妹鞋子里开满了花。”不等楚豪说话，唐玉便接着骂道。

“他说你妹妹偷人，而且偷了很多人。”方天静再次给楚豪当起翻译。

花船上海棠郡主望着唐玉的神色渐露摒弃之意，“果真是口舌生疮之人，出口就没一句好话，怕是招儿定然不会饶过他”

招儿姓楚，正是楚豪之妹，性格极其泼辣，但凡久居长安之人无不听过其泼辣大名，常人别说是招惹她，就是多看她几眼都有比暴揍一顿的可能。

至此，众人心底无不给唐玉判了死刑。

楚豪颤抖着身子往后退出几步，白如飘雪的脸蛋之上早已血色全无，看似极为可怖。

“王公子，如此佳节又何必出言侮辱他人呢，就算你与楚兄有再大的恩怨，可祸不及家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登意亭只为吟诗作对，不如吟诗一首如何？”方天静急忙替楚豪解围，顺势将局势扭转，想看看唐玉究竟如何应对。

“吟诗？”唐玉似笑非笑地望着撕牙咧嘴的楚豪，转而缓步朝其行去，每走一步，口中便出诗一句，四步近，楚豪已然在身前，四句诗出，楚豪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意亭之内。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床上狗男女，其中就有你。”

这是一首极其优美华丽的诗句，王沟望着意亭上笑的极为荡漾的唐玉，心下啧啧称奇，此刻他总算明白当初在酒楼丢丢的心态。

这又是一首打脸神诗啊！

这根本就不是诗，语句毫无美感，言语极其恶毒，可不可否认这确实一首脍炙人口的骂人打油诗，众才子佳人无不朝唐玉头去惊愕之色，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口舌生疮，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言语也能杀人？

“上次是呕吐，这次变成狗男女，这厮作诗为何总是如此下流？”海棠郡主眉头微蹙，对唐玉很是不满，她虽对楚豪同样没任何好感，却与楚招儿情同姐妹，眼下不免替楚招儿鸣几句不平。

楚豪昏厥过去，几名书生抬着他便离开了意亭，只看得众才子面面相觑，无不赞叹：果然是口舌生疮之辈啊，短短数语竟又让楚豪吐出三两鲜血。

“吟诗颂词本是一大乐事，没曾想楚兄竟只有这般度量，实在可叹，可叹啊。”唐玉低头叹息道。

“王公子出口成脏的本领小生算是见识到了，只是不知胸中才华是否如嘴舌般伶俐。”方天静冷笑着扫视唐玉片刻，转而冷声说道：“何不再作一首以供众人凝听，大唐一婢女都能做出那等意境诗风，我想王公子所作之词定然不差吧？”

方天静词语可谓十分狡猾，先将丢丢所做如梦令拿来作为比较对象，再让唐玉作诗，就算作出另一番意境的诗句，可有如梦令作比，想必要超过也是甚难。

“一首小词又有何难？拿酒来，看我再作一首！”唐玉大声说道，言语中半分酒意，半分正气，让人一时难以察觉他究竟是胸中有词还是故作玄虚。

方天静冷笑着朝身旁才子使了个眼色，那名才子才极不情愿地给唐玉递过一壶美酒，接过美酒，唐玉大口一喝，喝罢将酒壶丢入漠河之中，这才冷笑着轻吟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好一句应是绿肥红瘦！

诸才子无不瞠目结舌，若说方才丢丢那首小词是描写少女游玩之心态，这首小词却用对话的形式来描写了主人对海棠花的疼惜之意。又有什么比用李清照的如梦令来对比李清照的如梦令，更来得实在。

花船上，海棠郡主脸色微红，那句海棠依旧在她看来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看来这人不光口舌生疮，胸中倒是也有一点才华。”绿衣才女对唐玉赞叹不已，突见海棠郡主小脸甚红，不免调笑道：“看把我们海棠妹妹给羞的。”

海棠郡主经此一说，急忙别过头去，故作娇怒到：“什么有才华，我看就是套用，换几个词而已。最讨厌这种抄袭之人了。”

方天静脸色阴沉下来，却又故作沉稳，原本他打算借用丢丢那首如梦令来刁难唐玉，却怎会知丢丢那首也是在唐玉口中听来的，见计划失败，方天静连忙收起惊奇之色，故作惋惜道：“词虽好，却难免被人称作抄袭之作，此词与方才海棠郡主口中那首小词无论押韵还是对称，都全然是一个版本而出，王兄只不过稍微改动了下，恐怕这首小词难以服众吧？”

“服你妹！有本事你也改一首给我看看。”唐玉双手叉腰怒骂道。

方天静脸色异常惨白，强作镇定道：“作不出又何必骂人呢？”

“拿酒来！”唐玉再次朝那位递酒才子挥手示意，才子满脸不悦地端着又一壶酒行上前来，心中暗骂：你奶奶的，装什么高尚，方才哪壶美酒才喝一口就丢了，真当老子是店小二了。

酒来，人动，美酒入肚，似穿肠之毒物，唐玉神色逐渐暗淡，似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大学落魄的文学教师，似想起了烟村满脸褶子的王婆。

情绪刚至，便踏步前行，行至漠河前，抬头仰望着漫天星辰与那皎洁皓月，口中悲意错恒。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是把酒问问青天，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片算不得文明的世界，又有何方法能回到那片文明的世界。再喝一口，酒意更浓。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这是心中郁结事！七句出，众人惊，唐玉转身朝花船憨笑，笑中有悲，有喜，有老来悲秋之意，有少年澎湃之意。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因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这是自我安慰时！安慰这长安只繁华凌乱中的自来之则安之，唐玉有些醉了，手中美酒虽好，却很浓烈，辛辣感如万千暖流袭来，一时胸腔难平。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