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 第三十二章 这一夜的风情（下）

    “砰！”

    一声巨响传来，离院门前新安装的木门还未正式上岗便又光荣地宣告下岗。崭新地木门应声碎成几块，散落在庭院之中发出砰砰之声，似在向园中大槐树哭诉着自己的哀怨。

    院外楚招儿踩着怒气腾腾地脚步行来，白净地脸蛋上因愤怒而更显苍白，再加上那套似火之红的裙袍，杀气十足。

    王沟脸色一白急忙躲在唐玉身后，探着脑袋想看看楚招儿此行究竟是何目的，生怕又像上次那般被暴揍一顿。

    唐玉皱了皱眉，挤出一丝微笑，恭敬地超楚招儿点头行礼道：“不知郡主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哼！”楚招儿白了二人一眼，沉声道：“拿酒来！”

    “没酒！”唐玉苦笑着回道。

    “谁说没有？”屋内丢丢突然走了出来，手中依然端着几坛美酒，将酒坛放于院中石桌上后，朝楚招儿甜甜地笑了起来，亲切道：“这酒是我上午买的，本来打算等少爷科举高中后再拿出来喝。”

    唐玉一阵无语，他对楚招儿虽不排挤，却也算不得亲切，充其量只是见过两次面外加今日第三次，仅此而已，况且那两次会面都算不得成功。

    第一次王沟被打得面目全非，放开耽误王沟工作不提，光医药费都花了不少银子，为此丢丢没少抱怨。第二次会面大门又被打碎，楚招儿事后虽赔了不少银子，此事却也被丢丢抱怨了好一阵，眼下木门又下岗了，还不知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一想至此，唐玉与王沟二人便心有余悸。

    “丢丢，方才我们家大门好像被踢坏了。”唐玉挤眉弄眼地提醒。

    “门坏了可以再修，实在不行再换个新的，反正我们最近赚了不少银子。”

    丢丢很豪爽地原谅了楚招儿完全没有财奴的味道，这让唐玉与王沟很不习惯，这还是那个为了一两银子便会提着菜刀砍人的丢丢吗。

    丢丢转身步入厨房，片刻功夫，急跌散发着香气的下酒菜便端上了石桌。酒非好酒，一两银子一坛的那种。菜也非好菜，只是几道普通的下酒菜，却很香。

    这一夜天上皓月皎洁，圆溜溜地新月兴致勃勃地悬挂于繁星点点地天际，似在感受园中几人各自不同的情绪，又似在观摩着长安城内发生的点滴平凡却不平淡的故事，又或许它只是在于诸天星辰私语。

    三坛酒见底，几人都有些醉了。

    丢丢黑黑地脸蛋上升起的那抹红晕在月光下美极了，那双眸亮的目光也更明亮，这抹明亮映在唐玉脸上，竟有些柔情似水。

    楚招儿脸上的红晕也很美，美中有羞涩也有落寞。又杯酒下肚，她的神色暗淡下来，将她深深隐藏在月光之下，像是在与月光争锋。

    王沟是个打酱油的，几碗酒下肚，他早已醉到姥姥家去了，口中不停地唠叨着心中的不快之意，有对怀才不遇的不快，也有对朝中几大势力横行的不快。上至国家天下事，下至几文钱的芝麻小事，无不被他唠叨了一番。

    月光下的唐玉很平静，他滴酒未沾，一方面是因为今夜丢丢抛弃聊以往的冷静，他必须清醒着收拾这个烂摊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院外那时不时传来的响动之声。

    响动声有两种，一是低沉地敲打石块所发出的撞击声响，想必是金不换正在安装机关师所发出的声响。另一种则是高昂的呼吸声，想必是上头某位贵人派来监视楚招儿之人在熟睡中发出的鼾声。不可否认这人的监视能力着实一般，不然又怎会被金不换用迷香迷晕过去。

    “你会带我走吗？”

    楚招儿一手搭在石桌之上，另一手指着唐玉问道，她问得很直白，因为她始终觉得爱就是爱，没必要隐藏，也没必要躲避。她的眼中尽是期待。

    唐玉缄默无语。

    “唐玉，你真不是个男人。”楚招儿举着大碗尽情地喝着，半醉半醒间也尽情地骂着。

    唐玉眉头微蹙。

    “若你真是男人又怎会不懂我的意思呢？你知不知道对一个女人而言你有多么讨厌，你知不知道对我而言你有多么讨厌，可我确就是喜欢你这种讨厌。”

    “只要你一句肯定，什么狗屁郡主，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狗屁圣旨，我都可以不在乎。因为我喜欢……”楚招儿瘫倒在石桌之上，眼角流出几滴透明的液体，像那坛劣质的酒，苦苦的涩涩的。

    唐玉低着脑袋端起楚招儿身前那碗苦涩的酒，大口喝下，一时间苦涩之意由喉咙直抵心扉。

    “唐玉，你真不是个男人。”丢丢捏着拳头，鼓着脸，很是愤怒。

    唐玉眉头紧蹙，依旧未有言语。

    “若你是男人，又怎会不懂我们女人的心。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笨，笨得就像老村长王二麻子家养的小黄。”

    “不！是比小黄更笨，至少小黄还懂女人，可你却……”

    小黄是村长王二麻子家养的小黑狗，那是条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小黑狗，每每有年经女子经过门前，它总是笑得呲牙咧嘴地流出一大摊口水，故此丢丢才给它取名小黄。

    望着醉倒的丢丢，唐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将丢丢那碗烈酒也喝了下去，这碗酒是辣的，以至于他的喉咙有些干涩。

    “掌柜，你真不是个男人。”丢丢刚躺下王沟便眯着醉眼朦胧地双眼，指手画脚地破口大骂起来，似乎这些日子心中压抑了很多不满，正准备借着酒劲放肆一回。

    唐玉眉头蹙成川字。

    “三国一书可谓神书，本可借着此书大赚一笔，可你却害怕得罪权贵而不敢最为。你身为文人雅士，却连文人雅士最起码的风骨都丢了，你算什么男人。我鄙视你！”

    鄙视这词是他在丢丢那里学来的。

    夜深了，院内寂静无声，院外除了时不时传来的敲打之声外别无它音。唐玉望着眼前醉倒的三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起聊那个有着与楚招儿一样性格的女生，想起聊那堆早已泛黄的情书。

    那时他拒绝了那个女生，因为师生关系像道厚重的壁垒，压得他难以呼吸，眼下又何尝不是。

    唐姓之事，便注定与皇家对立，这道壁垒之重更胜于师生之嫌。

    “花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

    院外，金不换扭动着肥肥的腰身，踩着小碎步，缓缓行来，那张脑满肥肠的脸蛋上，因笑容而显得更加紧促。

    “酒没了。”唐玉举着空碗，淡淡瞟了金不换一眼。

    金不换眯眼轻笑着从腰间取出酒壶，极具秀气地拧开壶盖后轻呡一口，发出啧得一声轻叹，露出满意之色，转而将酒壶抛给唐玉，说道：“这壶酒是下午新灌的，本打算等待布置完机关后再来庆祝一番，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唐玉蹙眉略带不悦，鄙视道：“连你也来看我的笑话？”

    与金不换虽只见面了两回，唐玉在金不换身上却感受到一股亲切之意。若非金不换长得实在寒酸了点，唐玉还真怀疑自己是否是那个女人耐不住后宫的寂寞而与某某机关大师的私生子。

    酒壶内的酒是好酒，口感十分香甜，实属上乘，有宫廷玉酿之感。可即使再好的酒也会醉人，一壶酒喝下唐玉有了些醉意，迷糊间他发现眼前的金不换长得也没那么难看，至少能分清眼睛和鼻子了。

    “跟我说说我的母亲吧。”唐玉吐着酒意，半醉半醒间说道。

    “她是个女人。”金不换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回答，接着说道：“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哪方面了不起？”唐玉问。

    唐玉对于母亲的印象仅限于那张奶娘临死前留下的血书，在血书中他完全没看出母亲有何特别之处。若真像金不换说的那般，自己又何至于一出生便被人追杀，又何至于落魄到偷偷生活在烟村那种偏僻的地方。

    同样是皇子，别人他妈的都是山珍海味供着，老子却苟且偷生地活着。唐玉对于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当然在这股耿耿于怀当中他也很感激，至少上天让他又重新活了一次，还让他遇见丢丢。

    “我在这世上见过很多女人，却从未有一人有小姐那种风采。若问老子此生有何憾事，那必定是当初没狠下心去追求小姐。若那时我鼓起勇气的话，没准你小子就是我的种。”金不换长叹道。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