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国的国都也是一座山巅之城,距离我们冶金造船的那个山谷约有两百多里的路途。
如此说来,我等今日也算是这个海国的子民了。
有了轰天烈、云中鹤这般的神驹代步之后,我和秦冲、锅盔三人每日狩猎之余,也有幸目睹了这个海国的全貌。
举国上下刀耕火种农牧为生,云端之上石头城堡的王城所在,在规模上比南边所见的那个城池又大上了许多。
这个海国不设郡县,由一个个松散的部落汇聚而成。
国王的威权在于他是太阳神的使者,掌握着历法和天下农耕节气的大事。
啥时该种木薯了由国王授意,啥时该收获苞谷了也由国君发出号令。
如遇域外强族的入侵,国王还可振肩一呼举全国之力共同抗之。
如此治国之道,有点像中土汉地春秋战国年代的分封建制。
国王和他所统领的这个海国,便是诸侯与之受封的食邑。
土著鹰仔、山仔他们所在的部落离我们最近,也处于这个海国的边陲地区。
我很是担心他们部落的男女日渐开化,又从我们这儿学会了冶金造船之术、锻制铜制刀具农器。
从此会仗势而立,成为一方豪强,不再接受海国王族的管束。
果真如此,我等便成这个海国的罪人了。
有了这般的思虑之后,我越发想见识一下这个太阳国的国君是何模样。
如果是一位开明贤达之人,我有心扶之,使该国在我们走后免遭生灵涂炭的战乱之灾。
倘若是个愚蠢残暴的桀纣之君,文明代位蛮荒、仁德替于恶者,乃是天之正道。
我们无需推波助澜,就可放心归去了。
这个海国大陆变与不变,该如何变化尽有鹰仔、山仔他们这些土著国人自己把握,与我等西荒商者已没有任何关系。
按照夏历推算,如今已是十二月。
冬至将近,这个大陆年中第二个太阳节马上就要到了。
工坊中的土著们已经无心干事,全都想着早日归去。
用半年辛苦换来的铜刀铜斧、谷酒薯酒,跟随部落前去海国的王城,供奉太阳神灵,邂逅自己心仪的姑娘。
而那些在后厨帮佣、帮着酿酒的土著女子们,早已与林青、林鹤他们这些少年打的火热。
也想乘这个机会带领他们回到部落,把他们介绍给部落的长老们,
在太阳节的现场得到太阳使者和国王殿下的恩准,与这些异域的少年结为秦晋之好。
所以人心思归,原本分工有序、热火朝天的冶金、锻制现场,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包括我们自家伙计在内,都开始怠工躲懒,中午的酒食能够喝到赤日落山了也没有散去。
好在造船所需的钉铆甲索全已备齐,木料、树胶、缆绳、皮帆之类也全都造办妥当。
如今的赶工不过是想让这些土著兄弟们多学点技艺,多攒点家当。
既然他们不愿再做下去了,大家散伙便是。
林兄和我商议之后,决定从即日起给大伙放一个月的长假,直到春节之后。
这段日子吃喝玩乐、畅游山水悉听尊便。
上岸一年多来,我们没有一日不在流汗辛劳,也该给自个找点乐子,好好歇一歇了。
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上苍的安排,在这南荒海国白白走了一遭。
年后六个月的时间打造海船,正好在这个大陆上西南风来临的时节,我们挂帆归去。
存酒分给土著伙计之后尚余百桶,半年零星易货交易换来的苞谷、木薯还堆积如山,又有和林青他们厮混的几位野女自愿留下作为厨娘。
琐事全部安排妥当,再也无需上午锻制打铁下午出门狩猎了,小印加又有土著厨娘们代为照看,真是无事一身轻啊!
我与秦冲、锅盔他们不同,首选的娱乐便是蒙头酣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似乎要把耶婆提国以来,落下的所有睡梦全都补了回来。
每天只在印加小女送来饭食,“阿大阿大”亲昵的童声里才会清醒片刻。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就又倒头睡了过去。
如此酣睡了五个昼夜之后,我才完全苏醒了过来。
感觉身心愉悦眼界顿开,整个世界都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
“贤弟啊,你真是太能睡了!为兄也不好打扰你!来来来!大梦初醒,唯有美酒可解风尘!哈哈哈!”
林兄和田伯他们正在屋畔的石台上饮酒叙话,见我神采奕奕、大汗淋漓的从屋里走出,亲自斟满一碗清酒送上前来。
“快哉!快哉!谢过大哥!”
我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一股荡气回肠的甘醇之气直冲丹田。
“贤弟定是睡神投胎,呵呵!为兄就没有你这般的好福气咯,听不到海浪的喧嚣就怎么也睡不踏实,只能与田伯他们喝点老酒叙叙旧事虚度时日啦!”
林兄笑叹了一声,灰白色的髯须在热风里飘荡。
想当年在罗马国的贝罗埃亚集市上初遇林兄时,此君是何等的风流倜傥,意气风发也!
惶惑之间,尽然已是历经沧桑的老者模样了。
“大哥如此辛苦,何不前去戏耍一番?青春野女不着铅华,野性妩媚世间的尤物啊!哈哈哈!”
午后的山谷蝉声四起,已经忙完活计的土著厨娘们正在远处的河涧里沐浴嬉戏。
欢笑之声隐隐传来,令人不觉春心荡漾了起来。
“有林青、春哥这些子侄辈在侧,身为长辈怎能不顾斯文!哈哈哈!贤弟好好的快活去吧!为兄有老酒相陪,平生足矣!”
林兄拍拍我的肩膀,又是一阵长笑,便不再和我闲扯,又回去了石台那边。
一阵热浪袭来,我顿觉全身奇痒难忍,这才想起过去几日没洗过一次澡。
身上的毡衣臭硬难闻,结满了灰白色的盐垢。
我赶紧回屋找来换洗的夏衫,直奔河边而去,扑入了那琛玉一般的浪花之中。
女子娇痴无忌的笑声隐隐传来,我浸在水中浮想联翩,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孔雀河畔,还有采办牵马归来的库家姐妹。
那时候,我们都是青葱的少年啊!
黄昏时分,伴随着“哒哒哒”清脆的马蹄之声,秦冲、锅盔二人带着印加小女遛马归来了。
轰天雷五日没有见到我尽然还能认得自家的主人,嘶啸着挣脱了锅盔的牵引向我亲热的奔来。
“少主!这个海国的都城我们找到啦!改日带你过去看看!”
秦冲每次外出从不会空手而归,他一边大声和我招呼,一边从马背上卸下的当天的猎物,一只肥大的褐背山猪。
锅盔把印加抱下了马鞍,小娃也如撒欢的黄犬一般向我欢快的奔来。
我开心的抱起小女,把她放到了轰天雷的马鞍上。
“少主,这个海国的国王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据说通晓古今擅使巫术,哪天我们去会会她!”
锅盔神秘的告诉了我一桩奇谭,神情似曾相识。
细想起来,当初在河西凉州姑臧城外说起狼女神仙时,他便是这般模样。
“女巫可做国君?有趣!明日就出发!身为大汉使者,那女王怎么也得召见我们!”
“既然是外邦使者,前去拜见那个女王肯定要带礼物吧?”
“那是当然!林鹤!今夜帮我们赶制两把铜刀!”
林鹤和春哥正来接应秦冲,接下了山猪猎物,我赶紧连声吩咐道。
我们十八个船上兄弟,只有林鹤锻制铜器的技法一流无师自通,颇具干将的遗风。
“这个小菜一碟,冲仔、锅仔从旁协助,鹿皮刀鞘也可一并做好!易子你拿何物谢我?你腰间的夜明海珠送我一颗吧!将来回到南安郡让媒婆讲一门亲事,可用它来作为聘礼!”
林鹤当然知道夜明海珠的价值,尽然狮子大开口向我讨要。
“林鹤兄弟对不住啦!为兄这两颗明珠早已有了主家,家中夫人和小妹每人一颗,断无赠人的道理。不过老弟的亲事为兄到可帮得上忙,无需媒婆插手!告诉大哥你想娶啥样的女子,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北方的胡姬可否?”
说话之间我已跨上了马背,准备带上印加在日暮之前去长河边上溜达一圈。
而林鹤兄弟正是青春无忌的年纪,这段日子又和那些土著女子成天厮混,所以索要夜明海珠以赠佳人只是戏谑之词。
“自家的亲事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不劳易子操心啦!哈哈哈!”
众兄弟全都开怀的大笑起来,而我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土著海国的王城。
那位太阳女王,会是一个啥样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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