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闻言一笑,道:“丁兄若是这么想,张某也不勉强,话已至此,若丁兄无意再听,那便算了。张某跟那湘漕帮无怨无仇,可没那个闲工夫去对付,只是顾念丁兄,随意说了点,丁兄大可当作耳边风。”
丁童也是明白人,当即笑道:“却是丁某小家子气了,愿听张兄一言。”
本是倒给丁童的凉茶,张白却是自己先就喝了一口,接着道:“以下这番话么,也不知该不该说,不如先问丁兄几句话。”
丁童道:“但问无妨。”
张白道:“不知丁兄此生可有什么志向?”
丁童不知他缘何问这个。男儿志在四方,便在几年之前,丁童还是雄心勃勃,可岁月消人意志,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无人照料,吃饭已成问题之时,只好收起那些壮志,如今勉强混出模样,却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奈何手下两百多兄弟,皆靠着自己,已然没了回头路,当下苦笑道:“落到这地步,还能有何志向?”
张白道:“昔年刘邦项羽,也是流氓出生,一朝功成,便是英雄。”
丁童为之大震,道:“张兄此话可是大逆不道,万万不能乱说。如今天下太平,怎可造反?”
“造反?”张白笑道,“我可没说要造反,丁兄想岔了。但手如今天下太平,也是表象而已。当前天下四分五裂,王国占尽富饶之地,燕国岂不眼馋?鲜国虽是独成一国,实则成了燕国之附庸,蜀国又跟王国争夺琼台之地,瞧上去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涌动。姜国地处西北高寒之地,国力不强,但天下大乱之际,姜国定然也会出来贪些好处。若是天下四处战乱,不知丁兄何以自处?”
丁童哪会想过这些,自己在星沙城混口饭吃,怎会跟这些家国大事扯上干系,笑道:“张兄这可就扯远了,不过,若是有人胆敢进犯王国,辱我大王朝的百姓,丁某定要上战场拼他几条命,报效王朝!”
张白本以为算无遗策,可奈何还是没能完全融入古代,此时陡然意识到,古人忠君思想极其根深蒂固,比如丁童,极难让他背弃大王朝,若谈不上背弃那么严重,就算让他对付王朝的国君,也是很难。首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但起码在他看来,那是大逆不道的。
张白一阵苦恼,看来想要招揽贤达,为己所用,要么就得改变自己的志向,要么就去改变古人的观念,潜移默化,或许能成功。忽地生出急智,笑道:“丁兄所言不假,不过,却少了几分豪气。”
“少了几分豪气?”丁童有些疑惑,问道:“那如何才算豪气十足?”
张白道:“秦王一统六合,睥睨宇内,何等霸气!汉威远扬,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何等豪气!不知丁兄觉得,秦汉两朝,有何相同之处?”
丁童不假思索道:“秦朝两朝,都算是一统天下了。”
张白道:“不错,堂堂男儿,岂可局限于堂堂王国之内,应当放眼天下,一统八荒六合。”
丁童也为他豪气所激,一时心绪澎湃。张白见他神色也是兴奋,话语一转,笑道:“不过,打天下么,说白了,便是打战,打打杀杀的,少不了流血死人,我却不喜欢。”
这话虽跟之前那番豪言壮语有些背道而驰,但也算是实在话,丁童亦是默认了,心中一阵感叹:这张公子一张铁嘴,他颠带倒去的说,都能叫人信服。当即答道:“那是自然,谁人喜欢打战。”
张白道:“但天下战事一触即发,丁兄不想有所作为么?”
丁童淡淡一笑,道:“我丁某人一介莽夫,能有何作为?”这话听来是谦虚,实则颇有几分怀才不遇的味道。张白暗道:也不知你有几分才华,不过,至少智商不低,只是目前思想有所局限,跟我好好混,情商不赖的话,也能混出个模样。
张白道:“勿要妄自菲薄。再问一句话,若是张某如今加入青虹堂,不知丁兄如何安置?”
拉张白进青虹堂,丁童之前的确想过,但自跟张白谈过两次以后,便断了这念头,特别是今日,方才知晓,这张公子心中所想,实在有万千丘壑,远甚自己那份浅薄之识。如今怎会相信张白这话,当下笑答道:“若是张兄愿意,即便叫我让出堂主之位,又有何妨?”
通过丁童这句话,张白心中稍稍放心,因为可以看出,丁童并不是那种死心眼不服他人的主,要不然想将他收服,简直难比登天。
张白道:“承蒙丁兄看的起,实在荣幸。不过,丁兄可有兴趣,跟张某做事?”
虽然张白的确让丁童觉得深不可测,但丁兄毕竟是一堂之主,少不了几分傲气,真要他投奔张白一介商人,多少有些不服气,但又不好直说出来,伤了两人的交情,只好道:“如今已在湘漕帮,有些不便。”
张白道:“无妨,若是丁兄按张某所言行事,不出二十天,便能坐上湘漕帮的帮主。张某的意思,今日不妨明说了,也不是要丁兄脱出湘漕帮,而是要丁兄帮忙掌控湘漕帮。”
丁童听得有些惘然,问道:“还请张兄说明白一点。”
张白道:“也好,张某今日说的这些话,在旁人看来,实在是疯言痴语,丁兄忍住听完,没拂袖而去,张某感激的紧。张某有句话,万恶之源,唯钱而已。不知丁兄觉得如何?”
万恶之源,唯钱而已!
丁童心中默念几句,忽地拍桌叫绝,叹道:“张兄此话,精辟之极。”
张白微微一笑,道:“多谢夸赞。做官为何?荣华富贵而已。燕国觊觎江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也重在一个‘富’字。仔细想来,万种争端,千般矛盾,皆是脱不了一个‘钱’字,张某不求身居高位,也没造反做王的念头,只想掌控天下之钱,而后,钱掌天下!”
丁童微微发愣,显然是为张白所言惊住了。
张白笑道:“待到那时,天下还是如现今这般,但各国之间,皆为钱所制,各国君王仍是高高在上,但若想发起战乱,祸及百姓,首先要问我张某是否同意。”
丁童乃是聪明之人,张白的话,乃是前所未有,想也不曾想过的。但无异于醍醐灌顶,他反复一想,似乎一切事端的根源,确实都能跟“钱”字扯上关系,张白的话,说是痴狂之语,只怕也没人反对,但细细想来,中间仿佛隐藏极深的道理,一时无法想透,诺诺应道:“张兄惊世之语,令丁某开了眼界,容我考虑。”
张白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能达到这个效果,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思索片刻,也是明白了:这话若是跟姚九日说,效果绝对要差很多。因为在张白分析看来,姚九日虽然见的世面广,但他受到儒家传统思想的影响很深,一时绝无可能接受张白这等无比另类的思想。可丁童不一样,他在星沙混乱的环境之中混出来,就经历而言,脑中现有的儒家观念,也是来自他人言行举止,有限的很,而且钱对于他的意义和影响,不难想象。所以张白的这些话,他并没有多大排斥感,相反,张白的说话的语气和一些论断,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可行性。
当然,若想他马上信服,扭转他的观念,绝对是痴心妄想,但眼下的状况,张白大感满意,笑道:“也罢,那些话有些费解,眼下不妨先说了,今晚叫丁兄前去极乐阁,并非仅为玩乐而已。过了今晚,一夜之期,丁兄仔细考虑一下,明日早晨,给个明话,是否答应按照张某的计划,取代湘漕帮帮主之位,待丁兄当上帮主之时,再行决定,是否跟张某一块,去做那惊世之事。”
给他一个缓冲期,张白有信心搞定他。嘿嘿,今晚就让他瞧瞧,钱跟权之间,那微妙的关系。
丁童今日之所历,比之以往那二十二载,更是惊心动魄,张白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其他可言,点头道:“张兄,丁某有句话,绝非吹捧拍马之语。张兄实乃天下第一奇人。”
张白道:“天下第一奇人?丁兄妄语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唉,还以为你要说我是天下第一帅人呢,真让人好生失望。
丁童道:“此言差矣,观长江,便可断言,此乃天下第一长河!”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s 2.139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