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之后的长安就像个大火炉。
放飞了手中的鸽子之后颜白准备去曲江池,那儿凉快,一到夏日的时候,曲江池岸边全是戏水的孩童。
虽然这块是皇家的地方,但李二真的是大度的,除了宫殿和楼阁不能进入之外,曲江池边上是可以随便游玩的。
不能玩的地方叫做芙蓉池,其实那儿才是曲江池景观的核心。
颜白去了几次,去那几次也是去看李晦钓鱼,那儿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
泥路湿滑难走,除了有一汪清水,剩下的真没什么看头,自从李二当了天可汗之后,曲江池周边就多了些炊烟。
那些性子随意且爱自由的色目人就把曲江边上成片成片的菖蒲当作他们以前的草原,一边放声高歌,一边烧烤,还有人在草丛里展示那自由的气息。
当然,多了炊烟,也多了味道,脚掌宽的小道别走,长得又高又密的菖蒲边也别去,去了就是一团污秽物。
一坨紧挨着一坨,李晦这么爱钓鱼的人都不来曲江池钓鱼那可是有原因的。
踩了一脚污秽,惊慌下打滑,坐了一屁股,伸手支撑着坐起来又沾了一手。
李晦吐了,史仁基也吐了。
李晦吐是因为恶心。
史仁基吐是因为李晦每次钓的鱼都给了他,他爱吃鱼,一想到李晦给的大鱼可能是吃这些污秽之物长大的他就忍不住犯恶心。
再加上颜白在一旁用语言描述。
直接就恶心吐了。
如今的朝廷终于有钱了,也终于想起来了好好地规整一下这个已经快要荒废的一块地方,工部尚书段纶找了户部。
户部当场批了十万贯,然后再三千劳工入场,声势浩大的曲江池大建就开始了。
颜白找了个通风且没有污秽物的地方,陈林麻利铺好羊皮毯子,清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水汽,还有那菖蒲轻轻的味道。
颜白舒服地吐了一口气,看了眼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颜白自嘲的笑了笑:
“真他娘的大方,政道坊被毁就给了六万,一个破池子要花十万贯,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啊,就开始这么造!”
二囡闻言,轻声道:“师父,听人说陛下准备把这块儿交给你来弄的,但工部尚书段纶说这是他们的职责。
说没有必要由县衙来负责,先前政道坊就已经不合礼制,让工部被人笑话了快一年,工部都这么说了,陛下想了想就批了!”
二囡一边拿着小刀切肉,一边抬头把她知道的事情给颜白说道,今日是来吃烤肉的。
虽然长安都有卖的,但自己烤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二囡从未经历过,满是期待。
曲江池这边有眼尖的钓鱼人发现自己县令也来纳凉了,搁下鱼竿,扯了一根灯草含在嘴里,弯腰从鱼篓里面挑出几条大鱼,灯草一串,提溜着就朝着颜白走了过来。
人家给了鱼,虽然这鱼可能味道不好,但这真的是极大的好意了,他们钓鱼可不是为了消遣和玩。
而是在储存食物,都是吃苦过来的人,如今的苦虽然淡了点,但依旧苦,他们的心依旧是悬着的,对未来依旧有着危机意识。
所以,一得空闲,他们就会找吃的,把一切能吃的都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二囡见此,就把自己带来的糕点给送鱼的分了一点,不多的糕点把钓鱼人感动得快要哭了,扯了一个荷叶包着糕点然后陪着笑道:
“县令见笑了,春坊的糕点最是有名,孩子没吃过,我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二囡闻言,索性把剩下的糕点都给了他,钓鱼人更加开心了,本想好好地跟县令说会儿话,回去好好吹嘘一番。
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贵人朝着这边走来,躬了躬身子,他识趣的离开。
工部修曲江池,段纶可能在官署里也闷得不行,带着两个家仆晃晃悠悠地也来到了曲江池这边。
老远地就见到正在忙活的颜白,叹了口气,拐了个弯儿就朝着颜白这边走来。
“宜寿侯难得雅趣,今日能在这里相遇,恭喜宜寿侯喜得麒麟儿!”
颜白本想客套几句,但是话一出口就没有了客套的味道,变得像衙门里面办公事那样,语气生硬,说话没有温度:
“纪国公说笑了,小儿顶多就是个犬子,说是麒麟儿怕是端不起,纪国公今儿是来视察工地?”
段纶笑了笑:“六月朝会才过,工部的事情不多,难得清闲,所以就来看看,毕竟是皇家园林,时不时的来看看,万一出了纰漏就要吃挂落了。
对了,宜寿侯,你在万年县组织的那个什么施工队能不能来这儿帮下忙?”
颜白直起腰笑了笑:“纪国公莫要跟下官开玩笑了,那哪是万年县组织的,其实就是百姓自发组织的。
纪国公如果想找他们,找个人知会一声就行了,做不做是他们的事儿,跟我讲怕是不合适。”
段纶点了点头:“宜寿侯还是因为当初图纸的事情心有芥蒂?”
颜白点了点头:“是有点恶心,我要的又不是城防布局图,就一个政道坊的布局图,至于这么小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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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拿着这个东西去做什么,派人跑了一趟,还被打发了,只要是个人遇到这事儿心里肯定有芥蒂。”
段纶哑然,他身边的两个家仆更是一脸的茫然。
他们都没有想到颜白会如此的实诚,一点都不遮掩的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如是没做官还好,若是做官了,在官场这么说话那可真是没脑子。
得罪人不说,还容易把路子走窄了。
段纶愣了片刻,知道自己去借那施工队怕是借不到了,拱拱手:“宜寿侯倒是个实诚人,如此就不打扰宜寿侯的雅兴了,今日不得闲,改日得闲咱们再好好聚聚,!”
颜白笑着回礼:“好,一会儿肉就好了,纪国公若是无事可以来吃点!”
两人就此分离,走远后,段纶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今日他才明白颜白如此难说话,竟然一点都不遮掩他对工部当初所作所为的厌恶。
段纶明白此后两人之间只有公事了。
“大郎,刚才那就是宜寿侯,传言他是难得的聪明人,今日一看小的觉得这宜寿侯是不是太傲气了些,如此大大咧咧地就把实话说出来,是不是……”家仆说罢,指了指脑袋。
“你说他脑子坏掉了?”
段纶笑了笑:“不不,他做人是傲气了些,可做的事儿却是难得的好,他执掌万年令三年,三年来万年县无一例凶杀,就连原来街面上的乞讨儿都找到了活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老仆憨憨地挠挠头:“大郎,我哪里懂!”
段纶叹了口气:“他做到了多少人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门下省诸位官员里已经有很多人要求给宜寿侯立传了。
要把他这些年治理地方的手段全部写下来供以后的官员学习,虽然是记事,但是这个事儿是他做的。
二十出头就做到了别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青史留名啊,这么年轻就留名了,换做我,我也傲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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