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蝶音 第六章 何为真相（下）

    她似乎是出去望风，对着她离去的背影，韩泉翻了个白眼小声地“切”了一句。然后拿起了手机一脸兴趣盎然地玩起了游戏。

    虽然他和那个被女孩吃了脑袋的小王同学并不算太熟，只是临时在一起出去玩的，但是自己的同学被她给吃了，他始终都会有些难过和记恨，一种默默的痛苦和隐晦的恐惧如同黑色的烟雾，在灵魂的某个角落缓缓地扩散开来。

    虽然手上玩着游戏，他也似乎玩得很投入。但是他的心，却一直都在颤抖。

    她走了约有三十分钟都没有回来，此时的韩泉只觉得手机里的游戏变得越来越不好玩了，随着时间的拖延，一种莫名的寒凉如同空穴来风般席卷进了他的心脏。他放下手机，抬起头，望着陈旧而陌生的天花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是害怕了？还是想她了？——他甩甩头，试图甩掉脑袋里一些非常态的奇怪想法。

    纠结、恐惧、迷失，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盘旋。但在不久后随着一阵开门的吱呀声，外面的阳光再次照进了屋子。

    感受到光线的韩泉从心中蹦出了一种强烈的期待，他禁不住向着光线照进的方向望去，然而这种期待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最后还是被恐惧和担忧给代替了。

    但这次的光线并没有刚才那么亮，似乎外面的阳光被云朵遮住了些，一阵冷风吹进来，让他禁不住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来了。”回来后的莫音站在门口，就说了这两个字。

    感到一阵冷风袭来，韩泉提起了被子，他似乎明白这一句“来了”意味着什么。

    “快点穿好衣服出来，正好我要给你看些重要的事。”莫音低下头，认真地说。

    “我要起来穿衣服，你先出去啊…记得把门关上呀！”

    “嗯。衣服被我洗好晒干后放橱子里了。”说完，莫音就走出去，关上了门。

    穿好衣服后，韩泉发现自己外衣上的破口呗缝好了，而且缝得特别仔细。这时候，韩泉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不是尿裤子了么？那么自己的内衣到底是怎么干的呢？自己又睡了多久呢？

    想到这些话题，他的脸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穿好衣服后，韩泉终于一脸尴尬地走出了门。

    这是农村的一处空地，地上稀稀疏疏地长了些泛黄的杂草。前面十五米外又是一户人家。很显然这里并没有围墙。似乎是由于特殊的地理结构，外面的风刮得特别凶。

    “快来。”

    前面的莫音似乎有点霸道地一把拉起韩泉的手腕，把他带到了一条乡间的小道，完全无视了少年脸颊的绯红。

    刚想习惯性地对着少女抱怨一句，但当他的视线无意间转向一边巷口的时候，便看见了在一个黑色面包车前一个穿着红衣的微胖中年妇女向他热情地打着招呼，她的身后是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妈——！”

    看见母亲的一刹那，韩泉的脸顿时就崩了！鼻涕和眼泪瞬间就决了堤！从小娇生惯养所形成的矫情和蛮不讲理在这个关键时期毫不掩饰地彰显了出来，他哭丧着屁颠屁颠跑过去，一头扎进了中年妇女的怀里。

    “儿子啊，我的心，我的肉啊！你可委屈坏了啊……哎呀……”中年妇女搂着她的儿子，充满了溺爱。

    只是抱着韩泉的时候，她也不忘抬头看看站在自己面前十米外的那个女孩，当她看向那个女孩的时候，眼神里若有若无地闪过一抹忌惮。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莫音微微侧过身，微微低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王女士，既然找到了你的儿子，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一名高个子的警察同志走上前，笑脸盈盈地对红衣女士说，并且伸手示意他们上车。

    “哎呀，警察叔叔真好啊！可找到你了呢！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的肉啊……”一阵恶心的矫情后，终于念念不舍地放开揉搓在怀里的小鲜肉，中年妇女拉着韩泉的手走向路口的一辆黑色面包车。

    随着一阵喀嚓声，一个警察把黑色的车门打开了，在上了两个警察同志后，他示意韩泉和他母亲坐在后排。在即将上车的时候，韩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后方，看了眼站在路那头的少女。

    走上车，韩泉却觉得似乎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落下——这是心理作用吧？

    车里面是开放式的座位，座位对着车门的方向拍成一排，使这里的空间看起来大了几分。

    砰的一声，黑色的车门关上了，然后就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

    虽然心中隐隐有些许不安，但是他心中的天平在他坐上车的那一刻，向世界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一下。他，仍然不会相信那个来路不明的怪女孩！

    “切，那女的真是神经病！我妈不是在我旁边好好的么？”韩泉在嘴边嘟哝着，尽管他的眼神还是有点闪烁不定。

    尽管他不晓得真相如何，但是他的理性和他十八年所积攒的常识告诉他，应该和妈妈一起回去。

    “我们录一下口供，你把先前的经过讲一下可以么？”

    坐在旁边的拿着笔记本的警察同志看着韩泉问。

    “反正就是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女的，然后又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女的把我带到了工厂，然后……”

    韩泉尽可能地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他的表达能力谈不上很好，但专业的警察还是能听出个大概。

    “好了，具体情况就是这样。”

    警察专业地点点头，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韩泉。

    “对了，你能把她们打斗的过程说出来么？”

    “啊…我当时没在场，我在二楼和一楼的中间。她们…是在一楼放机器的地方打的……”很疑惑警察为什么问这么多，但是他还是老实回答了。

    听见了韩泉的话，警察的眉毛皱了起来，似乎在担忧着什么，他继续问：“那么，那个白衣服的女性是否受伤呢？”

    “啊…她么？”

    韩泉愣了愣，那个女孩的相貌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可见。似乎想到了什么，韩泉的小脸不找边际地红了起来。

    “她…一开始就受伤了呀！啊…是这样的，她是从倒塌的楼房中爬出来的，本来就有…有伤吧？”看着一脸认真的警察同志，韩泉眼神闪烁，他的语气有些模棱两可。

    警察记录了一阵子，然后他手中的笔停了下来，似乎在想些什么。

    隐隐地可以看见他脸上露出的神色——这似乎是一种恐惧。

    可是，警察为什么会恐惧呢？

    “司机，开远路。”那个刚才做笔记的警察赶忙把头探向前面说了一句。

    ——开远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在说暗语？想着想着，韩泉的心里便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然而，他的理智还是很好地压制住了这种感觉，因为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一定会顺利地回家。但尽管如此，心中的天平还继续两边摇摆，那种未来不能确定的恐惧感依然存在。

    “妈，你说过我这次考上重点中学时，你就给我买笔记本电脑的。”内心忐忑不安的韩泉开始找他妈妈聊天。

    “那也要等你考上了再说哦！你这小混蛋！”中年妇女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少年的脑袋道。

    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刚才的话题根本就问不出什么，并不算聪明的韩泉努力地绞尽脑汁找话题。

    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韩泉咽下口唾沫问：“妈，我上次给你买的膏药用得怎么样呢？”

    听见韩泉这么问，女人的表情微不可查地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便豁然开朗地大笑，她的手臂搂住韩泉的脖子，调侃道：“哈哈，你在说笑吧，哈哈！”

    可恶，这样的话我根本就听不出来啊！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呢？韩泉的心里有些着急，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惧。

    ——母亲为什么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会不会刻意隐藏什么呢？

    “嘿嘿，小子啊，你在想什么呢？为啥我老看你本着一张脸呢？”中年妇女摸了摸韩泉的脑袋，调侃道。

    我的妈妈不是好好的么？我为什么要怀疑她被替代了呢？该不是我的脑子有问题了吧？难不成我被那个女疯子给传染了？

    感受着母亲手心传来的温暖，韩泉心中的天平迅速地向世界的方向倾斜，他正在心里强行地说服自己——那个白衣少女是个疯子，她的话都不能信！

    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外面荒凉一片，看不到任何的人烟，冷风呼呼地打在窗户上，像母亲温柔的喘息声，也像死神的呼唤。

    一种隐隐的恐惧，像黑色的泉涌般从韩泉内心深处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悄地往外渗透，无论他想怎么掩藏都掩藏不了。

    韩泉对付这种来自于灵魂的不安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视。当然，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忍受。

    他尽可能地压抑内心涌出了不安，在心里给自己反复念叨着咒语：

    经过了这一段路，应该离家不远了吧……

    应该离家就不远了吧……

    离家就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