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数日来的火车上趴着小桌板,不能叫说是睡觉,只能说小憩一会儿。
车厢里的呼噜声,磨牙声,还有说梦话的,在香江好吃好喝的十来年的朗景田,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如果不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他也不会亲自出马,豁出去也得把这份情报带回来。
这些年,养着两个情报小组,钱花了不少,要说有用的情报,能卖的上价的,也就那么些,这一次,对方主动找过来,开出了远高于市场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朗景田豁出去了,只要交易成功,搭上了这么一层关系,别说养这些人了,他都能彻底翻身了。
在旅社内,朗景田有些嫌弃的拎着笨重暖水瓶,走进了卫生间,该说不说,这里的条件比那个丽晶宾馆还要差。
那边虽然宾馆的房间狭小了一点,但好歹拧开水龙头,还是有热水供应,哪里像这里这么麻烦,还得下楼去前台拿。
往脸盆里倒好水,仓促的把身子擦了擦,在身上嗅了嗅,朗景田感觉还是感觉身上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味儿,嫌弃的看了看身上臭烘烘的衣服,想一把子扔掉,但又不能。
听说像这么一套土不拉几的衣服,在这边得花上干部一个月工资,再加上又没破又没烂,就因为这一股子味道,这么扔掉,只会让人无端产生怀疑。
好歹从事情报掮客这么多年,这点防备心,还是有的。
从粤州牌皮包里,掏出干净的衣服,朗景田一把把列车上穿着的外套塞了进去,重新回到了镜子前,看了看里面的倒影。
他终于知道,身上这股子味是哪里来的,是这一身衣服上,怎么洗都不可能洗干净的泥腿子的味道。
在香江,怎么算,他都是精英阶层,在那边,有好车,有千尺豪宅,抽的是雪茄和三五,到了这,这一身衣服穿上,比新界打鱼的渔民还要土。
“还越穷越光荣,活该你们吃不饱饭~!”
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朗景田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声,资本主义,只要有钱,不管怎么来的,那就是大晒,没钱,那就是连瘪三都不如。
古惑仔都知道上位后开马栏抽赌档,搵钱,条子拿着帽子在街上到处找人上供,唯独这里,买东西光有钱还不算,还得有票,看在朗景田的眼里,简直腐朽到了骨子里。
“死气沉沉~!”
换好衣服后,朗景田拎着暖水瓶,走到了前台,颐气指使的向前台问到在哪里吃饭,如果不是考虑到伪装的需要,眼皮子估计都抬天上去了。
“咱这里可不是招待所,五毛一晚,有的住就算不错了,要吃饭呐,自个出门找去~!”
前台的小姑娘也丝毫不惯着,面前的中年人有些不讲礼貌,还水瓶都没说谢谢,骨子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傲慢,看着穿着像一个干部,一个外地来的干部,还瞧不起她了。
两个人谁工资比谁高还不一定呢~!
哪凉快哪呆着去,素质真差,小姑娘说完,还撇了撇嘴,尽显北方姑娘的泼辣味儿~!
“哎呦,还挺辣的~!”
朗景田摸了摸鼻子下边跟许大茂一样的胡子,心里嘀咕道,别说,这边小姑娘穿的跟村姑似的,没想到还有点港女的刁蛮劲。
十来年没来,当初的京城,别说是宾馆的前台了,就是酒店的经理,看见他也热情洋溢,这么多年过来,越感觉,这边越活越回去。
体会不到那种人上人的感觉,那还当什么有钱人,做什么社会精英。
想到自己今天还有大事要做,没空跟小姑娘一般见识,朗景田随处找了个早餐店,胡乱对付一通。
他此次过来,带了不少票券。
这东西,过了中英街,那就是一团废纸,香江没人认这些东西,擦屁股都嫌小。
见识了花花世界,谁会没事干再带着这些跑回来找罪受,也就那些不明情况跑过来的,把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当个宝。
来之前,朗景田用钞票去玖龙城寨换了一些这玩意,也就城寨那边有人有这些,因为他们还有家人在北边,还存着一丝到时候带回去的心思。
好久没吃过京城的早餐,朗景田这次可是吃美了,香江的早茶,他那么多年,还是吃不惯,适合粤州人口味,北方人开的早点铺子,怎么吃,都没有京城那股子烟火味。
美滋滋的吃完,朗景田打了个饱嗝,拿起一根牙签,叼在了嘴里,眯着眼看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一个白天加一晚上的时间,应该注意到了吧~!”
心里嘀咕着,走到国华银行的原址,眼看自己留下的印记,已经被人擦拭掉,朗景田这才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东西怎么带出去,他已经想好了对策,微缩胶卷这东西,很金贵,不能折叠,不能见光,不能沾水,也不能摩擦,携带起来十分麻烦,他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手下来做。
万一东西毁了,交代了那么多人进去,他可舍不得近在眼前的钞票,这次来,带了特制的雨伞,就是为了长途携带做准备,还有一条留下的隐蔽撤离的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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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当初留给自己的老情人水鸭子撤离用的,但她真执意不走,那这次,只好他来用上了。
到了北海公园,沿着堤岸,朗景田仿佛是看风景似的转悠了一圈,心里忍不禁又嘀咕了起来,因为,他在这个地方,竟然没碰见自己的老情人。
“水鸭子去哪了?”
按道理,这种重要的时刻,水鸭子无论如何应该也会到达公园,亲手把这个事情抓起来,再不济也得是来监督一下,然而,转悠了一圈,朗景田竟然没有发现。
水鸭子于黄氏去哪了,在于黄氏眼里,东西在昨日已经完成了交接,今天特地跑福田公墓去了。
因为这事儿,于秋兰还特地打电话联系了李峰,她母亲今天没推着车子去卖冰棍,在她眼里,那是十分可疑的举动,气温上来了,不是前些天可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了。
然而于黄氏到了福田公墓,捂着嘴巴,藏在阴影中,愣是没有等到人,急不可耐的打开盒子后,看到里面空空荡荡,下意识的反应是,东西昨天就被接头人取走了。
想要跟国家机关斗,她一个半路出家的特务,愣是被耍的团团转,只能一无所获的打哪来回哪去,在她走后,盒子里,朗景田的骨灰盒里,再次被放上了掉了包的扇坠玉佩。
当然,这一次,易中海的骨灰就没有被扬了~!
事情很顺利,朗景田当初留下的档案上,照片拍摄的清晰无比,在严密布控的北海公园,每移动到一个地方,少说有两三双眼睛,在不远处,盯着他。
“这天,怎么还有点凉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岸边,朗景田明明能察觉到空气中的那股燥热,但湖面上吹来的风都是凉飕飕的。
越是等不到水鸭子,心头的烦躁感越是严重,当朗景田都忍不住把事情往坏了想,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的时候,沈心念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没有了昨日的心慌,昨天,他是被动,今天的他,则是完全掌握了主动。
好戏一旦开唱,就得按照剧本,有条不紊的演下去。
略微调整了一下手上的手表带,沈心念走到朗景田身旁,跟昨日的孙福一样,肩膀一顶,把朗景田顶了个趔趄,指着他的鼻子就要骂。
“你走路不长……!”
“对不住,同志,撞到你了~!”
沈心念哈哈一笑,好像这才发现撞到了人,主动伸出了右手,和朗景田指着自己的右手握了握。
一瞬间,刚才还气焰还十分嚣张的朗景田,瞬间熄火,因为,他的目光注意到了,这位年轻人的手腕。
手腕上的手表,款式十分好看,更好看的是,上边黑色的三角形,让他烦躁的心情,瞬间平息。
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朗景田换上了一副假笑的样子,客气说道。
“没关系,下次可得注意点~!”
拍了拍沈心念的肩膀,朗景田借机看了看他的身后,敏锐的目光扫射周边,仿佛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收到眼里。
可以说把小心谨慎,做到了极致。
然而,在于黄氏暴露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过来的行动人员都是一把好手,也都是演技个顶个的好演员,能让他发现端倪,才有鬼呢。
依旧是昨日的路线,只不过,今天,摆渡船上借烟的人换成了沈心念。
“这湖面上,跟我们老家不一样,我们家可都是水鸭子,这里,一只也没见着~!”
两个人叼着烟,朗景田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这位接头人,言语中带着另一层意思,悄咪咪的打探道。
如果这个年轻人,答不上来,朗景田下船就走,不做多留,能答得上来,那才是自己人。
只有自己人,才知道,他说的水鸭子,到底指的是哪只水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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