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秀娴见胤禛对她如此绝情,更是心灰意冷,知晓自己再无翻身的可能,为了保住弘晖的前程,秀娴心甘情愿的一日日加重药量,放任有毒之物逐渐侵袭着她的身子,却在临终之前执意请求胤禛准许她见傅锦萱一面。
胤禛原本不想理会秀娴的请求,紧皱着眉头,淡淡的对秀娴说道:“你屡次三番设计陷害于萱儿,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又何必再见她?”
秀娴望着胤禛执意维护傅锦萱的神色,不由得咳嗽数十声,接连喝了几口张嬷嬷递来的温水方才止住了咳嗽,随即苦笑一声,轻笑道:“”妾身如今已经落得这般田地,每日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就连想要坐起身子都需要有两名婢女搀扶。莫非爷还怕妾身以这样残破的身子去谋害你所钟爱的熹侧福晋不成?”
胤禛望着秀娴黯淡无光的脸色以及骨瘦如柴的身躯,忽然发现他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秀娴十四岁时刚刚嫁给他的时候是何种模样了。毕竟,对于胤禛而言,与秀娴大婚的确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知怎么,胤禛忽然便想起了一句话,事过境迁,风流云散。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是难以抵挡时间的洪流的。
想到此处,胤禛不由得心中一凛。那么,锦萱呢?他与锦萱之间的这份夫妻之情,会不会如同他与秀娴之间的感情一样,逐渐于岁月流转之间消逝殆尽,再也无从寻觅?
不不!绝对不会!他与锦萱之间几世相依相守的深厚感情又岂是府中其他女子可以与之相比的?对于锦萱这个女人,他所求者又岂止是一生一世而已?他还要紧紧的握住锦萱的手,与她共度生生世世,天长地久的伴在一处,同看春华秋实,共度暮暮朝朝呢!
胤禛不知想到了什么,漆黑如墨的眼眸越发深邃,默然片刻后,竟然同意了秀娴希望见傅锦萱最后一面的请求,令秀娴都深感意外。
苏培盛得了胤禛的吩咐,连忙一路小跑的亲自赶去桂华苑请傅锦萱前来陶然居见秀娴最后一面。
傅锦萱原本并未打算在秀娴落得这步田地之后再去见她,一则傅锦萱并没有想要在已经被逼入绝境的宿敌面前耀武扬威的念头,也不愿再想起前世与秀娴之间的恩怨纠葛,领自己徒增烦恼,然而如今既然胤禛命她去见秀娴最后一面,傅锦萱略一思索也便点头应允,不愿当着下人面前违背胤禛的命令,以至于给他人留下她恃宠而骄、不知好歹的印象。
傅锦萱想到秀娴如今已经病重难治,也不愿与一个将死之人多做计较,因此,傅锦萱特意命婢女取了一件湖绿色月桂纹饰旗装,头上梳着家常的小两把头,仅用两支清雅大方的紫翡玉簪与几朵月桂绒花作为装饰,白如皓雪的手腕上只带着一只莹润通透的紫翡玉镯,越发显得肌肤细腻,白皙娇嫩。
尽管傅锦萱没有刻意装扮,身上的衣着打扮亦不算隆重,脸上只略施粉黛,口唇上连胭脂都没有抹,露出她原本浅淡粉嫩的唇色,然而,当傅锦萱出现在秀娴面前的时候,依旧令秀娴嫉妒的整个心都刺痛了起来。
秀娴纤瘦的手指用力握紧,半晌后方才松开,憔悴的脸上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幽幽的叹息道:“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没想到,你竟是比以往出落的更加出挑动人了。难怪爷会如此喜欢你。我若是一位男子,只怕也会不由自主的被你的美貌所吸引,为你动心的。”
傅锦萱自然听出了秀娴言语之间的未尽之意,无非是说她空有美貌、以色侍人罢了,却也并不在意,回了一个云淡风轻的浅笑,淡淡的说道:“福晋谬赞了。我只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当不起福晋如此高的赞赏。”
秀娴听闻此言,不由得心中一怒,随即想到如今她与傅锦萱的处境,心里又缓缓一哀,生出无尽懊悔与不甘。
秀娴见胤禛微微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望着她,眼中不乏警告之意,心中便知晓今日无论如何胤禛都不会允许她单独与傅锦萱相见,索性也便打消了先前想要与傅锦萱单独谈话的愿望,没有再自讨没趣的恳请胤禛暂且离去。
秀娴知晓自己如今已无退路可走,对胤禛亦早已心灰意冷,只是一腔慈母心肠放不下唯一的亲生骨肉弘晖,因此咳嗽了数声,勉强压下种种复杂难辨的心绪,出言试探道:“熹侧福晋也是一个聪明人,不然,也熬不到如今的位份。我如今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索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相信你的心里也是有数的,等我去了,这嫡福晋的位置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弘晖从小身子便不好,也就只比弘昐那个药罐子略好一些,必是争不过你所出的弘时与弘历的。你既看不上我的为人做派,想必一定不会像我这般费劲心思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谋划算计,甚至连爷亲近宠爱其他女子所出的子女都感到妒火中烧、难以忍受。你能做到善待爷的其他子女,甚至如同己出吗?”
秀娴此言一出,傅锦萱尚未觉得如何,胤禛便早已经拧紧了眉头,心中竟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惧意,生怕听见傅锦萱若无其事的回答,称她并不介意自己疼爱其他女人所出的子女。
傅锦萱敏锐的觉察到胤禛神色的转变,皱了皱眉,摇头叹道:“视如己出?只怕任何一个已有自己亲生儿女的女人都没有办法将自己夫君与其他女人所生的孩子视如己出。而我亦不过是一位寻常女子,因此只怕无法做到你口中所言之如同对待弘时与弘历那般对待弘晖。但是,你尽可以放心,我虽然无法做到视如己出的对待弘晖,但是也绝对不会为难一个孩子。更何况,弘晖又是爷的长子。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怎么会主动去为难弘晖或是主动找他的麻烦呢?”
傅锦萱思及秀娴言语之间的算计,又故意说道:“福晋既然与爷乃是结发夫妻,也该相信爷才是。弘晖既是爷的亲生骨肉,爷又怎么会放任弘晖陷入危险的境地而袖手旁观呢?有爷顾着、护着,弘晖必定可以平安长大成才的。”
秀娴满怀希望的望了胤禛一眼,却见胤禛根本没有看她一眼,而是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傅锦萱,深邃的目光中满溢着浓浓的深厚情谊,秀娴心中一涩,忽然便觉得自己今日的试探之举实在无聊至极,对于弘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用途。说到底,只不过是自己对于输给曾为自己奴婢的傅锦萱依然感到心有不甘罢了。
秀娴默默凝视傅锦萱半晌,轻声嗤笑一声,哑着嗓音低声说道:“熹侧福晋,你让我输得很惨。早知如此,我当初绝对不会猪油蒙了心的准许你进府,更不会给你面见爷的机会。若是当初你与爷不曾相遇相识,我与弘晖应该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吧!我已然是爷的嫡福晋,而弘晖也是爷的嫡长子……倘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啊……”
傅锦萱目光微闪,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当晚,秀娴便撒手去了。
临终之前,秀娴曾经将弘晖唤到身前,殷殷嘱咐了许多话。弘晖离开秀娴卧室的时候,稚气未脱的小脸上犹带着几滴悲伤的泪水,眉目之间已经带着几分与年级并不相符的成熟与隐忍。
对于秀娴的身故,胤禛按照康熙的指示,秉持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之对外宣称秀娴得了重疾,不治身亡。三个月后,胤禛向康熙请旨欲册立熹侧福晋为嫡福晋。康熙不但恩准了胤禛的请求,还亲赐书写了圣旨,正式册立佟佳氏一族的嫡长女佟佳锦萱为四阿哥胤禛的嫡福晋,并且赐下了许多珍贵的赏赐,着实给足了傅锦萱的颜面。
傅锦萱虽然已经贵为嫡福晋,然而却没有搬至原先秀娴居住的陶然居,而是依旧居于距离胤禛书房最近的桂华苑。
胤禛生怕委屈了傅锦萱,还曾询问是否需要重新为傅锦萱建一座更为宽敞的院子。傅锦萱却是满不在意的浅笑道:“何必如此麻烦呢?桂华苑便已经很好了。况且,妾身居于桂华苑多年,早就已经住惯了,还真舍不得搬离这里呢!”
胤禛见傅锦萱如此念旧,心中竟是没来由的一阵欢喜。既然傅锦萱是一个如此念旧之人,那么,即使她始终无法想起前世之事,随着岁月渐长,她对自己的感情一定会越来越深的吧!而他依旧注定是傅锦萱生命中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男子。
至此而后,胤禛待傅锦萱更加温柔体贴,简直将傅锦萱宠到了天上去,竟是到了肆无忌惮的专宠的地步,无论是眼中亦或是心间,皆再也看不见、容不下其他女人。
侧福晋李婉儿与两位身份卑微的侍妾伊佳萝与张碧瑶皆早已经看出了胤禛对傅锦萱用情至深,加上傅锦萱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嫡福晋的身份,几人忌惮胤禛,对于傅锦萱越发尊敬起来,再不敢在傅锦萱面前有半分造次。
然而,备受胤禛呵护与疼宠的傅锦萱却觉得近来颇有些心烦意乱,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难以预料的祸事即将发生,真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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