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郭文将双方即将停战的消息电告东北,焦急地提出,“余才疏学浅,参加代表联合会着实吃力,恐怕误事,请都督速派遣得力人选前来接替”,临行前秦时竹只告诉他到武昌象征性地参加一下,和黎元洪见面,没想到居然作为东北方面的代表参加会议,令他十分惶恐。
谁知秦时竹哈哈大笑,当即复电:“再坚持两天,然后返回沈阳,其余事情不必担心。”
“都督,这样能行吗?”左雨农不放心。
“没问题,吴议长来电,明天联军就能拿下江宁,到时候江浙方面肯定会要求把代表会议转移到那里开,并且作为临时政府的政府所在地,那里也只有吴议长他们能应付。”
12月2日,江浙联军攻克了南京,南京顺利光复。南京光复是革命军的一次重大军事胜利,它使长江以南全部为革命军所有,稳定了汉口、汉阳失守以后的战局。不仅如此,这次胜利还因这座古都的历史而带上一层神圣的色彩。南京曾经是朱元璋、洪秀全的都城,这就使主张“革命排满”的人们特别兴奋。联军入城后,将士们络绎不绝地到紫金山的明孝陵去祭奠,文人墨客也竞相鼓吹,报纸上大做文章。代表会议当即决定南京为临时政府所在地,代表会议也随之转移。
代表会之所以顺利地做出了临时政府设于南京的决议,主要就是因为战局变化,汉阳失守使武昌集团丧失在这个议题上的发言权。而南京的光复,黄兴及其追随者从武昌返回上海,则增加了江浙集团的地位,上海成为了革命党人活动的中心。宋教仁和陈其美出于维护同盟会革命领导权的目的,决定立即在南京成立临时政府。于是,留沪代表选举了黄兴为假定大元帅,黎元洪为副元帅,作为全国统一的首脑,负责筹建临时政府。黄兴本人因为新败于汉阳,倒有自知之明,一再推辞。黎元洪不甘心居于黄兴之下,甚为不满,通电要求取消,汉口代表会也认为上海方面的选举无效(他们并不是不赞同选举的内容,而是不愿意由留沪代表取得决定权)。革命还没胜利,内部的矛盾就日甚一日。
秦时竹做起了和事佬,提议:“无论汉口会议还是上海会议,都没有权力单方面做出决定,既然江宁已下,不如两家合并,召开全体会议。”这个提议不偏不倚,双方都无话可说,由于时间的耽搁和彼此意见的冲突,真正要形成合议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达成一致,东北方面在这段时间里也不必受什么束缚,反而还成为两边争夺的主要对象。
袁世凯派人议和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朝中权贵,恭亲王溥伟、肃亲王善耆在御前会议上大声质问:“龟山大捷,汉口收复,乘胜渡江,武昌指日可下,为何打了胜仗,反倒要议和?”
“汉阳虽胜,损失却颇为惨重,眼下前线兵员不济,粮饷两缺,议和不失为好办法,倘若能让革命党不战而降,那就更妙了。”老袁狡辩道。
“兵力不济,那就加派兵力,为什么非要议和?”
“我看兵力不济只是借口罢了,议和才是袁总理真正的目的。”良弼晃动着脑袋,“我可是听说革命党给袁总理开了优厚的条件,只要就地反正,革命党就推举他为民国的大总统。袁大人,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袁世凯没有正面回答,他眼光一转,落到了载涛身上。载涛是禁卫军的统帅,而禁卫军是袁世凯开缺回籍后,一支完全由满族亲贵控制的武装力量,全部由满人组成,装备和训练都很好,战斗力也很强。这一部队的存在使袁世凯如芒刺在背,他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他立马有了主意:“太后,大敌当前,为提高士气,禁卫军应起表率作用,各位王爷贝勒更应为臣民表率,既然武昌兵力不敷使用,臣斗胆请求贝勒爷亲自率部分禁卫军增援武昌前线,一来可以增加前线的兵力,二来也请贝勒爷做个人证,看我袁世凯是不是真的私通革命党?”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载涛一眼。
老袁的提议冠冕堂皇,但恰好击中了载涛的软肋,他不似载询那么贪财,但有个胆小的毛病,听到袁世凯点名让他出征,大冬天急得满头大汗。
隆裕没有注意到载涛的窘样,不紧不慢地问:“禁卫军能不能出动打仗啊?”
“回太后,臣这些年只知练兵,打仗……打仗……”载涛的声音越来越轻,“打仗确实不会。”他话一出口,别人就再也不好言语什么,醇亲王载沣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也只好叹气。
隆裕倒不是失望,载涛的毛病她略有耳闻,继续问:“袁世凯,难道就不能调别处的兵吗?”
“禀太后,现在兵力紧张,新兵还在招募之中,一时半会上不得前线,所以臣才打算和武昌方面谈谈,万一成功,那最好;倘若不成,我们也拖延了时间,到时候就有足够的兵力对付革命党了。”
“这么说来这和谈还非谈不可了?”
“臣以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那就不妨谈谈吧,不过也要抓紧做好打仗的准备。”
“臣谨遵懿旨,绝不让太后失望!”
散会后,载涛还是处在让他上前线打仗的担惊受怕中,知道奕劻和袁世凯关系亲近,马上去找奕劻让他去和袁世凯通融一下,一定要免了他的差事。载涛的请求早在袁世凯的意料中,他爽快地答应不派载涛出征。载涛庆幸之余,立刻辞去军谘府大臣的职务,袁世凯正中下怀,略施小计,就将禁卫军的军权抓到了自己的手里,京畿地区重新成为北洋系的天下。
为切实控制禁卫军,老袁很是费了一番脑筋。冯国璋成了当仁不让的合适人选。一来,冯国璋和各权贵的关系一直比较好,老袁被罢官回乡他都没有受到影响,让他出任禁卫军军统可以兼顾各方;二来,冯国璋急着拿下武昌立功,和自己意图不合偏又不能明说,调任京城,两人彼此间都不尴尬。至于武昌前线,可以交给段祺瑞打理。老袁还把跟随自己进京的卫队编为拱卫军,由心腹段芝贵统领,把禁卫军调到了城外,这样,他在京城就可以只手遮天了。
果然,面对亲自上门传达调令和接替自己的段祺瑞,冯国璋有些不满:“芝泉,你怎么来了?再多给我几天,武昌城就能拿下来了,到时候朝廷说不定会给我封侯,你何苦来抢我的功劳?”
“华甫,京城位置更重要,再说,提拔你担任禁卫军军统,本身就是朝廷对你的赏识,保卫京城功劳不是更大?”
“可是……”冯国璋还是心有不甘。
“别可是了,这也是袁大人的意思,希望你能回去协助他。”
听到是袁世凯的意思,冯国璋顿时明白了几分:“好好好,既然是袁公的意思,那我就遵命执行,芝泉啊,你好好干,这封侯的机会就让给你了。”
山海关炮击大获全胜和联军收复江宁的消息很是让东北方面振奋,但蒙古方面却传来了不利的消息:11月30日,突然出兵蒙古,控制了局势,办事大臣三多被“礼送出境”。葛洪义把掌握的情报一说,会上就炸开了锅,很多人义愤填膺,有些人害怕沙俄,建议军政府不要插手,也有一些人怀疑情报的准确性。秦时竹静静地听着,看众人议论声音渐渐地小了,问葛洪义:“消息准确吗?”
“消息是一个在库伦经商的客商告诉的,由于库伦动乱,他逃到了黑龙江,马占山通过电报汇报,绝对准确。”
“都督,蒙古情况复杂,客商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我看咱们暂时不要有举动,等确切消息或三多本人到了再说吧。”张榕知道事关重大,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咱们先暂时不做任何反应,不过,”秦时竹顿了顿,“通知马占山和吴俊升做好打仗准备,防止呼伦贝尔也牵涉进去,咱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都督主意我极为赞同。”张榕建议道,“在洮南的孙烈臣也要做好准备,防止蒙匪趁机骚扰!”
“给吉林发报,让周都督从新兵中调拨3000,补充给第六师,增强实力!”
“是!”
“还有一件事,昨天汉口的代表会议已通过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组织大纲》,决议当日公布,现正由各省代表签字,明天起会议就移师到南京举行,我已电告郭文返回沈阳,南方一切事宜由吴议长全权负责。”
“那大纲是什么条文?”袁金铠是宪政迷,顿时来了兴趣,粗略一通阅览后拍案大叫道,“我们应该推举复生兄为临时大总统。”
秦时竹吓了一跳,脑子却飞速转动,临时大总统?这不是孙中山的位子嘛?怎么轮到我了,改变历史也改变得太快了吧?不行,这太危险了,历史上临时大总统仅仅没几天就让老袁做了,我真要是做了,肯定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是不要碰这个虚名为好。当下打定主意,不能做!
“秦某才疏学浅,怎能当此大任?”
“都督不要推辞,你为官清正,办事果断,又有民主作风,是做临时大总统的好人选。”袁金铠坚持说,“方才我仔细看了大纲,你做临时大总统也不是没有机会。临时大总统由各省都督府代表选举,以三分之二多数当选。”袁金铠认真地分析了起来,“现在一共有十七省都督府,只要争取到十二省就便成功当选了。我们东北自己是三票,江苏、浙江已和我们达成一致,这样就是五票;湖南、广西、四川、安徽都是原先的立宪派或清廷的封疆大吏,和我们交情不错,也会支持我们,这样就是九票;湖北、贵州和山西也和我们有一定的联系,可以争取过来,这样就有十二票了,恰好是当选的所需票数。”
“洁珊兄,你算的倒挺不错,但我觉得这个临时大总统还是让孙中山来做最合适,他是同盟会的领袖,一直都是革命元老,在海内外影响极大,他出任临时大总统,可以得到大家的拥护。”秦时竹连连摆手,“再说联合会还有一个决定,如果袁世凯就地反正,推翻清廷,他们就推举他为临时大总统。”
“孙中山尚在海外,总不能选一个还在外国的总统吧?袁世凯反正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自古都说蛇无头不行,咱们既然成立了联合会,就要推举一个头出来,眼下看来,复生兄做这个头最合适。”
“你想把我放在火上烤啊?”秦时竹的诙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真要是我做了总统,还不成为众矢之的?不行,你放过我吧,千万别在别人那里提起。”
“复生兄,你真的不想做?”袁金铠遗憾地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可不是贪慕权位的人!做了临时大总统,就要受各方面的约束,哪有在东北指挥如意?万一做得不好,还不被民众骂死?算了,还是让他们多等几天,等孙中山先生从海外归来再说,实在不行,让黄兴先干几天也可以。”
“黄克强?算了吧,败军之将,他要有复生兄一半的本事,也不会把汉阳给弄丢了。让谁做也不能让他做。”袁金铠刻薄地说,“真要他做了大总统,我看不用袁世凯打我们,革命政府就得垮台。”
“这些都是虚话,谁拳头硬才是硬道理。”秦时竹适时地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军事上来,“陆师长倒是在山海关打得不错,上次用新式榴弹炮射击,打得清军鬼哭狼嚎,连夜把营寨往后挪了十里,就是炮弹供应不上干着急。”
“我本来让他们省着点用的,他们打得欢了,就忘了我的叮嘱,一上午就把炮弹都打完了。”何峰苦笑说,“这种炮弹,重达三十一斤,制造起来十分麻烦,下批还要再过两天才能供应得上。”
“反正敌人吃到苦头也暂时不会来招惹他们。横竖就是让陆师长和北洋军耗着,等新编练的军队成军,咱们再杀出关去。”
“武昌前线,北洋军和革命军已暂时停火了,袁世凯会不会调集兵力集中攻打我们?”
“不会的,袁世凯上次让载涛上阵打仗,吓得这个贝勒爷赶紧辞职,冯国璋被他召回去管理禁卫军了,眼下他的部队也没有做好准备,不会大规模攻打我们,顶多是骚扰骚扰。”郭松龄认真分析了敌我形势。
“话虽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明天我去视察部队,顺便也慰问一下。”秦时竹问宁武,“宁部长,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有没有都发放完毕?”
“目前,阵亡将士217人,受伤将士184人已发放完毕,这些都是咱们东北人,比较好办,有一些暂时找不到亲属的,也留存了起来,关键是蓝天蔚部有不少外省人,不太好办,既难以查找,也难以告知,因此才发放了30人都不到。”
“凡东北籍的都要尽快发放,外省的也要通知其他各省都督府加紧帮助寻找,实在无能为力的,革命胜利后再办也可以。总之,此事事关军心、士气,一定要办得及时、准确。”
宁武略微迟疑了一下,说:“前两天有阵亡将士亲属来控告有人侵占抚恤金,我已移交司法部法办了。”
“真有此事?”秦时竹问司法部长徐镜心。
“确有此事。”徐镜心点点头,介绍说,“此人将本应发放的30个大洋每家侵吞10个,一共侵吞100个,现本人已供认不讳,收监在大牢里,等待处置。”
“你打算怎么处置?”
“沿用大清律令的话,当收监五年,没收侵吞财产,并处三倍罚金。”
“不行,太轻!大敌当前,军心为第一要紧,虽只有100个大洋,但涉及十户人家之生计,实属罪大恶极。”秦时竹严肃地说,“乱世当用重典,矫枉必须过正,倘若有人胆敢挪用、贪污抚恤金,不管涉及到谁,一律处决同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同时在报纸上公布以便敲山震虎,警告一切胆敢以身试法之人,葛部长,这个你可得给我盯牢点。”
“是!”葛洪义心里一懔:秦总动杀机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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