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小小一根毛竹用这种方法使出来,那巨大的弹力竟然让人毫无抵挡的可能,无论你是多么健壮的勇士。
一时间,空气中全是毛竹尖锐的呼啸声,士兵们如同笤帚下的灰尘被抽得纷纷飘落。
准塔就亲眼看到一个建州八旗白甲在刚翻上垛口的时候,就有一根突然绷直的毛竹抽来。这人倒是勇猛,脚下一用力,狠狠地抵住云梯,伸出盾牌猛地朝前撞起。
毛竹和盾面发出轰隆的巨响,即便隔了老远,那声音依旧清晰可闻,叫人在心头一颤的时候禁不住为此人的剽悍喝一声彩。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英勇的战士所吸引,内心中默默祈祷有奇迹出现。
可惜然而并没有卵用,奇迹之所以成其为奇迹,并不是会经常发生的。
肉眼可见,那个勇士被那强大的力量撞中,连人带盾牌被抽得高高腾起,哀号着朝城下落去。似乎还能看到他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红线。
“啊!”千万人都同时叫起来,叫声中充满了绝望。
准塔因为振作而直起的身体又委顿下去,已经闪闪发亮的目光暗淡下去,恢复成疲惫的忧伤。
城墙上出现了这么多毛竹,显然敌人是早已经准备好的,不用问,定然是那郝小人预先早命人砍伐了大量的生毛竹运进淮安城中。
毛竹的弹性非常犀利,据说说倭寇因为物质短缺,没有牛角、生漆,就用这种材料做弓箭。为了增加弹性,弓臂也非常长,最长的足有五尺高,比他们的士兵还高。
这这种耗费不高的制作工艺给了明军很大的启发,为了节约成本,明朝工部制造在反曲弓中加入了蔑片,如此倒也节约了不少军费。只可惜,明弓的射程也开始急剧下降,并产生了大量的废品。
我大清军在突袭淮安失利之后随即就投入了总攻,老子就不相信郝小人和刘春你们这两头畜生准备了那么多毛竹?
准塔狠狠地想,就算辽东没有毛竹,他也知道这玩意儿只有在生的时候才有弹性,一旦放的时间长了没有水分,也就没有什么弹性了。
果然,过得几天,这些毛竹弹杆坏的坏断的断就退出了战场。
但郝小人新的花样又来了,这鸟人又弄出了一种奇怪的机械,看模样是一台起重机,两条吊臂长长地伸了出去,上面的滑轮上吊着一口大铁板,铁板上全是长钉,直接悬在攻城士兵的头上。
一旦守军情形紧迫,那些混帐东西就会突然松开机括。于是,几百斤重的大钉板就会轰然落下,这法子简单粗暴,比毛竹还狠。中者无不头裂脑破,无论你是光着脑袋还是戴铁盔。
打到后来,清军都有心理阴影了,特别是那些卑贱胆小的汉军,一得到进攻的命令的时候,刚开始还是显得异常勇猛。大吼着冒着枪林弹雨靠近城墙,然后飞快地爬上云梯。
但爬了一大半,速度却突然慢得像是蜗牛,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悬在上面的死亡之钉,目光中全是畏惧。
在军官们死命的驱使之下,这才不情愿地硬着头皮继续仰攻。确实是硬着头皮啊,事实是再硬的头皮也抵挡不住几百斤重的钉板,就算你真的是铜头铁脑,没有被钉子钉进脑门,颈椎也会被这落下的重物直接打折。
如此一来,一旦敌人的钉板落下,战场上立即就会出现难得一见的奇观。几十架云梯上的士兵都会如同受惊的母鸡,一片片朝下跳,完全不顾这么高的高度落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当然,这种机械制作毛糙,使不了几天就坏掉了。
对了,这种恶毒的兵器叫了狼牙拍,名字取得还真形象啊!
这难不到郝肖仁这头老狐狸,很快改进行的钉板出现在战场上。也不叫钉板,是滚木,上面依旧钉着长钉。这种武器是用直径一尺,长一丈多圆木为滚柱,周围密钉逆须钉,钉头露出木面五寸,滚木两端安设直径二尺的轮子,系以铁索,连接绞车上,当清聚集城脚时,投入敌群中,绞动绞车可将人碾压致死。
这东西叫夜叉擂又名留客住,不用问,这是郝肖仁从古书里学来的。
这玩意儿更厉害,即可直接扔下城来,落到人群之中,又可顺着云梯往下碾,让进攻方的士兵根本在梯上站不住脚。
这些且不提了,至于将熔化的铅汁倒下的事情见天都会发生。
城中的铅用完了,就倒煮开的人畜粪便。
相比之下,士兵们甚至更愿意被铅汁淋中,虽说会被浇得皮焦肉烂,但只要当时不死,但只要烧烧面积不大,养上十天半月也就活过来了。但如果被粪汁泼中,即便只中了一滴,伤口也会无法愈合,逐渐溃烂到不可收拾,中者会死得非常痛苦和肮脏。
准塔已经彻底没有办法可想了,整个人也已经麻木。他每天所做的事情只能是亲临一线,驱使士兵机械地朝前进攻,用人命去丈量淮安城墙的高度。然后,悲伤地看着刘春带着亲卫将一筐筐银子抬上城墙,见人就给红包。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啊,我很生气,我很生气,我真很生气!
……
反正就是拼消耗,城外城内两军,看谁耗得过谁。谁坚持不下去,谁就失败。
这让准塔想起汉人武艺中的一句口诀:宁在一思进,不在一思停。
这句话的意思是强调在搏斗中须树立克敌制胜的信念,突出战斗进取精神。在搏斗中,只能思进,不能思存,更不能思退。一旦思存思退,斗志先馁,便没胜利的希望了。比武的时候,一思一念间,宁进不停。停下来反应的一瞬,说不定你已经输了。
武艺不过是两个字,一横,一竖。胜者,站着。败者,倒下。
没有大炮,也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坚城,清军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伤亡惨重,士气低落,甚至炸营。
准塔手下的督战队这些天杀乱军杀得手软,已经彻底没有了脾气。
淮安实在太大,这么大的地盘,即便是山东军征发了大量民夫,将银子如同流水一样泼出去,百密一疏,还是存在漏洞的。
早在清军投入攻城战的时候,郝小人和刘畜生就叫人用沙袋将城门封住了。惟独靠水西门这边因为是水道,被他们忽略掉了。
水西门虽然有水门,可还是有一座陆门供人行走。
于是在持续多日的进攻中,这道城门终于被清军用撞车撞开了,清军士兵一涌而上,高声欢呼。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准塔高兴得差一点掉下了眼泪。
等他赶到水西门的时候,却看到士兵们被城头不断泼下来滚烫的金汤淋得仓皇地退了回来,报告说山东军实在可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推来了几辆全身上下都装着刀子的大车,将城门挡住,弟兄们被戳死了十几个,尸体都把城门洞子给塞住了,无法再前进一步。头上又有敌人不断将金汤淋下,根本就扛不住。
“塞门刀车!”经过这么多天的惨烈城市攻防战,准塔对于攻城战也有了大概的认识,立即想起这件守城兵器。
这东西出现在战国,记载在墨子?备穴篇中。就是一辆前面装满了刀子的沉重大车。一旦城门或者城墙被破坏之后,用来堵缺口的。想来,这个郝小人早就在城墙下面准备了不少。
士气低落,只得撤下来,正当准塔琢磨着用什么法子从水西门这个漏洞打进去的时候。就有士兵慌张地跑来说城门已经被敌人彻底封死了。
“封死了,这才多大工夫,两壶茶有没有?”准塔的眼珠子差一点掉了下来。
当下,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前线一看,被彻底震撼了。
却见,整个水西门城门已经被三合土给封住了一大半。这已经不是城门,而是一堵墙壁。
通过城门口剩下的一人高的缝隙可以看到正在忙碌的匠人,敌人堵城门的方式也甚是奇怪。他们预先将一个个用木架子做成的框架直接堆在门洞里,然后将一筐筐湿淋淋的三合土倒进框架里,然后用长铁秆子在里面不停捅让其变得结实。
这法子真的很妙,动作快得惊人。真没想到,敌人竟然能想出这种鬼点子,那些框架什么的想必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
这让准塔心中直打鼓,先是毛竹,接着是、狼牙拍,然后是夜叉擂。现在又是塞门刀车,现在又是框架浇注,老天知道他在城中还准备了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
说是三合土也不确切,三合土由石灰、黏土和细砂所组成。城中也没有石灰,敌人直接使用煮熟的糯米。
那股糯米的香味随风飘来,叫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敌人哪里来的那么的钱啊,我很生气,我很生气,我真的很生气。
……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准塔对这种遥遥无期,只是不断将人命填进去的战斗失去了信心。
但是,他必须坚持。即便身体已经快顶不住了,也必须坚持下去。
就算不为多铎不为扬州战场,也要如此。
“刘春那头畜生且不提了,但那****的郝小人老子是断断不能放过的。一旦攻进城去,必千刀万剑活剐了这个卑鄙小人!”
准塔又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出去的那个亲卫一脸惊慌地跑进来:“额真,额真,大事不好了!”一脸都是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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