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弦月,猩红夜。
迷雾笼罩住段府,风吹不散,光照不开,每至夜深人静时,段府后院就会传出啼哭,声音时远时近,时大时小。听在耳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接连半月,弄得整个府上人心惶惶,甚至有奴仆私底下议论。说段家家主年轻时,某次醉酒,要了个婢女的身子。他母亲知道后,担心传出去名声不好,就私下里把那婢女沉井了。
因死得太惨,那女子化成了厉鬼来讨命,这才害得段家二公子得天花,整个府上鸡犬不宁。
因着这个事,段家主母一生气,发卖了几个丫鬟,可这一举动,更加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让谣言闹得更凶了。
——
翌日,蜻蜓与凤絮收拾好东西下楼结账,就遇上了来找她的云奉。
蜻蜓见到他,有些尴尬,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云奉也与她是同样的心情。
两人昨天才吵完的架,为着什么也没有跟对方说,而且戳的都是对方的软处。
“云大人。”凤絮笑着跑过去,“云大人,你怎么来了,是来送我们的吗?”
听到这话,云奉询问道:“你们要离开,去哪里?”
“我跟姐姐准备去大夏国看看,看看那儿是不是同书上说的那样,放眼开去皆平原山丘,秀丽如歌。”凤絮回答。
“去大夏国?”云奉看向了蜻蜓。
蜻蜓轻轻点头,想了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还回来吗?”云奉问。
“还不知道呢,我们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吧。”蜻蜓拘谨地回答。
听到她要远行,云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希望蜻蜓离开,可又明白蜻蜓为何离开。
当初是他没有了解清楚,自以为是,才会信誓旦旦地说要给时镜翻案,要与蜻蜓完婚。这才前往清河县,打破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抱歉。”云奉自责地说。
听到他的话,蜻蜓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在看到他眼里复杂的情绪后,蜻蜓明白,他肯定是知晓父母辈的事了,兴许比她了解的还要多。
她忽然有些心疼云奉,他是个说一不二的君子,他既然说出要为时镜翻案的话,想必是会去做的,可他身边空无一人,万一他的肩膀承受不住怎么办。
“为什么?”蜻蜓问他。
“嗯?”
“为什么要坚持,你明知道知道”蜻蜓说不出来,关于时镜的事,她能说什么呢,那可是她的生父。从伦理上讲,为时镜翻案,本来应该是她做的事,现如今云奉去做了,她不仅不支持,还劝云奉放弃,不就是不孝吗。云奉骂她是占理的,即便云奉不是她的未婚夫,只是个陌生人,也能说她几句。
想到这些,蜻蜓更加愧疚了。云奉没有继续责备的意思,只是笑笑,这比他任何一次笑都要真诚,如沐春风,似湖面涟漪,多一分太浪,少一分又冷淡。
“去外面走走也好,你出身金贵,却没有享这份福的命,可惜了。”云奉叹道。
蜻蜓眼眶有些酸涩,有委屈,有感动,有后悔,种种复杂的情绪上涌,塞的她喉咙痒痒的。
“出门在外,银钱必不可少。我从前有过一阵颓废的日子,父亲便将我放出去经商。那几年所得银钱,都存在了明氏钱庄,这是提钱的信物,你收着。”云奉将一块刻有“明”字的银色小牌硬塞进蜻蜓手里。
“我不”
“有用处的。”云奉打断她的话。
凤絮看着云奉,忽然就哭了,在两人充满了疑问的目光中,她走到云奉身边说:“云大人,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虽说天地宽广,但有缘的话,自会重逢的。”云奉答她。
“我听外面的人说,你嫌弃姐姐是乡野出身,昨日的宴会上又让你丢了面子,是不是因为这样,姐姐才不得不离开?”
“胡言乱语!我同蜻蜓相处了这些时日,知她是个善良聪慧,胆识过人的姑娘,我对她自是敬爱有加,且早就将她当做”
云奉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引起了蜻蜓的好奇心,直勾勾盯着他看,等他接下来的话。
“当做知己好友,怎么会嫌弃她。”云奉咬了好几次舌头,烫嘴的很。
蜻蜓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握拳轻轻敲了下他胸脯,“你当我是知己,我也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咱们就是兄妹了,你若有事,只管写信给我,即便我远赴万里,也当日夜兼程赶回来助你。”
云奉听完,脸色由刚开始的殷红转为了黑,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不情不愿地说了几声“如此甚好。”
“时候不早了,姐姐,咱们启程吧!”凤絮脸上的泪水未干,可已经从悲伤转为期待了。
蜻蜓也同样满心的欢喜与期待,问云奉说:“云奉,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有幸寻到,我一定捎给你。”
“银蟒枪,这是师母,也是你生母的遗物,若有幸寻得,捎给我吧。”
两人的目光触在一起,说不出的凄然,蜻蜓叹了口气,郑重地点头。
分别时,艳阳高照,两人的影子紧紧贴在各自的脚边,谁也不愿意先往对方那边凑。云奉一路把她们送到城门口,等两人的身影再看不到,才转身离开。
——
夜晚,段府后院传出追魂铃清脆的响声,院内竖起一排排火把,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后院的空地上,高台矗立,上置供桌,有瓜果菜蔬、米面、符纸、祭旗等物。一黄袍道人手执桃木剑,口中振振有词。
“正阳明堂,太极至道,先天神明,三界轮回,开灵接化,万物归一,百神咸集,同居此坛”
祭台下设了桌椅,坐着段家正居家中的四十几口人,身后还站着各自的心腹奴仆一人。多数人脸上露出了焦灼的神色,搓着手等问灵的结果。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道士的神色忽然变了,口中不断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秀芹!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段家老太太忽然哭了起来,大呼“冤孽”。
这些人中,受邀前来的云奉,自始至终将怀疑的目光放在那黄袍道士身上。
就在昨天傍晚,段家忽然差人送了拜贴给云奉,说段辛明得了一副山水画,想邀他一同赏鉴。
看到“段辛明”三个字,云奉满肚子的疑问,打开附带的信函一看,原来是段家的三公子段以明离奇死在了青楼,段家怕声张出去坏了名声,这才想私下求云奉调查。
而白日里云奉去找蜻蜓,也同样是为着这个事情。段以明死的蹊跷,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从外表看也没有中毒的迹象,问了昨夜与他一起云雨的娼妓,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所以想查清楚段以明的死,只能验尸,而带仵作去段府,一来段家的人嫌晦气,二来担心仵作泄露出去,三来被外人看到了,肯定传的更凶。
没有办法,云奉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蜻蜓。这才有了白日里拜别的事情。
段家被冤魂纠缠的事在府里传个不停,段家老太太也受了些蛊惑,担心此事是真的,就命人请了道士开坛做法,问问看究竟是不是冤魂所为。
问出来是哪路冤魂后,黄袍道人画了符纸,设了阵法,在段府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才终于了结,段家担心传出去影响不好,就趁着夜深人静,遣马车把道人送走了。
云奉一路跟着马车到了某家客栈的后门,见那道士进去了,自己也紧随着他翻墙进去,一路追到了后院的某间厢房。
“仙人果真料事如神,奴才按照您教我的一一做了,那段家果然深信不疑,把我视为贵宾不说,还奉上了百两黄金。”道人对着一个裹着一身黑的人连连叩拜。
“你我师徒一场,我再给你指条发财的路,徒儿可愿意听?”那黑袍人说。声音不男不女,妖里妖气,听着像是故意伪装的。
道士一听到还能发财,连忙跪下磕头。
“城南护城河,水下五米深,埋着开国皇帝遗留的秘宝,得之,富可敌国,此生无忧。”黑袍人道。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奴才这就取来与仙人共享!”
月黑风高夜,云奉跟着那道士一路避开巡城的士兵,悄摸往城南跑。
从这道士准确说出连很多段府老人都不知道的秀芹时,他就想到了这道士是受知晓段家秘辛的人指使的,只是他不确定背后的人为财还是图权。
如今追到那个黑袍人处,他又疑惑黑袍人的目的,是要杀此人灭口,还是护城河底下真的有东西。
这些事情,是否跟段以明的死有关。还有段辛明,暂居长阳郡的鹿子鱼说他死了,可府里的人却说他从外地回来后,得了天花,如今搬去了别院,有签下死契的仆人照料着。
到了护城河边,云奉见那道士拿上一杆铁楸就跳入水中,很快,水下一片浑浊,还有动物尸体的臭气往岸上飘。
云奉等了快一个时辰,见那道士冒出水换了好几次气,才终于举着一个木盒子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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