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间北京城郊
丝丝细雨,微微而下。[燃^文^书库][www].[774][buy].[com]都落到了这茅草屋的茅草檐上,慢慢堆起了一个小水坑,小水坑渐渐变成了一个大水坑,大水坑的重力渐渐冲落了周围的茅草,穿过茅草,直直的雨水淅淅沥沥的就进了这陋室陶家。室内陶斯碧带着女儿坐在粗糙的木圆桌前看着书籍,淡定自若。这对母女穿着打扮朴素简单,粗布荆钗。离小女孩不远处放着一只木脚盆,接着这从屋顶处直泻而下的‘不速之客’。不一会这盆中的水位线就渐渐地上升,盆中的水渐渐地满了起来,小女孩放下《史记》小跑过去,把木脚盆重重的端起来,放到自己的腰部,吃力的端着,又把它挪到腹部,两只手紧紧的圈着它,摇摇晃晃的到隔壁的厨房,把水吃力地倒进一只深绿外色水缸中。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这本是夏令时节,虽下着雨,但全身这么一动,自然流汗也属正常。厨房中有两只水缸,一口是用来烧饭用的。另一口小些是用来装一些天来之水,用来洗衣服。佩心五岁开始,陶斯碧的身体就时好时坏,家里的粗活,累活大多是佩心在干。佩心很懂事,那么小,也没有什么怨言,总是像个小大人似的。
一晃眼,中秋快到了。
茅草屋不大也不小,不高也不矮,篱笆围墙栏上爬满了各色花草,唯有夜娇娇托着它那紫红色的伞朵盛情开放。屋内飘出来一股红烧肉味的香,沁人心脾。屋内一个小姑娘站在小凳上踮着脚尖往铁锅里加着调料,穷家僻室也没什么调料,无非是些自个种的一些葱罢了,混着些酱油。轻轻地盖上锅盖,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上爬下来,悄悄得绕过灶头,把灶旁的柴火往灶膛中加添。佩心望着炉火出神:今年也有八岁了,从小就跟着娘在这里生活。这里是阳光村,村里有好多的伙伴,她们或他们都有爸爸,就自己没有爸爸。有几次趁着娘心情好,小心翼翼地问:“娘,君让和苗儿都有爹爹,君让的爹爹过几天就会来接他和他娘去京城里住。苗儿的爹是村长。孔大娘告诉佩心,每个孩子都有爹爹的。娘,我的爹爹呢?他会不会有一天也来接我们去京城里住。”从小玩到大的君让要被他爹接到京城里去住,已经是村中的大消息,村为小村,一点点事就可能成为大消息,自然这件事是极为大的。这让从小没有爹的佩心自然是羡慕不已。
没想到娘立马放下正在吃饭的筷子,变脸含泪大声怒斥道:“不许问你爹,你没有爹,你只有娘。”平日里温和平静的母亲一下子变了常态,像极了一头被激怒的老虎,让人胆寒。
“娘,你骗人,你骗人。”佩心被母亲的举动吓坏了,委屈的落下泪来,在母亲嘴里问不到自己想要的答应,实在的伤心。
“你这孩子,真不听话。真不听话。”娘举起筷子毫不犹豫的就往佩心的脸上,头上,身上,到处乱打。佩心也是倔强,身上明明是痛得厉害,就是不认错,也不求饶。拼命的大声喊着,“娘,别人都说,我是野种。是你偷人生的,我是不是野种。是不是你偷人把我生下来的。”一想到君让的娘听到人家提到君让的爹之类的话,她脸上总时喜盈于色。可自己的娘总是不一样。上次孔大娘带着君让来送青菜,问起了佩心的爹,娘就是什么都不说,脸色变得非常的不好看。孔大娘也只好什么都没说,就带着君让回家了。这件事让佩心更加确信了村中的谣言,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听到此话,陶斯碧眼泪再次在眼眶中打转,想着自己,想着孩子。这话像一根棒子把她从头打到脚都摊得平平的,打的软软的,她停下拿着筷子乱打的手,无力地扔在地上,把佩心拉到自己的身旁边,用粗糙的手擦拭去佩心脸上的泪,自己却忍不住抽泣起来:“对不起,孩子。都是娘的错,让你受委屈了。”佩心无法理解母亲的举动,见着娘哭,也只好哭。扑到母亲的怀里,大声的陪娘哭。之后知道爹是娘的隐痛,懂事的她就再也没有问过这件事了。没过多久娘患了风寒,就病了,病情一天重似一天,今天清晨娘就把自己叫到床边吩咐:“佩心,娘快不行了……”接着就是沉沉地昏迷。佩心从娘藏着的罐子中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王大夫,王大夫一向是个悬炉济世的人,看到这人家这样的情况,还是留着一些铜钱给佩心:“佩心呀!你娘快不行了,时间不多了,也就今天,明天了。你就多陪陪你娘,让她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
“王大夫,王大夫。我不要钱,我要娘。我要娘。这些钱都给你。”佩心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仅剩的一枚铜钱和着大夫退还给她的几枚铜钱,全硬塞到王大夫的手心里:“王大夫,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求求你,求给开副药,让我娘好起来好不好。佩心从小就没爹,真的不能没有娘呀!真的不能没有娘呀!”看着佩心可爱精致的脸蛋,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衫,心生酸楚,无能为力的摇摇头,轻唉一口气,迈离了这茅草屋。望着大夫离开的背影,佩心一口气跑到了李屠夫的摊位上,用无辜的眼神和微薄的铜钱仅买了手指头那么大的几条肉,怀惴着小心翼翼兴匆匆的跑回家,娴熟的在锅里煮了起来,可费了好大的劲。
一回神,这肉香在屋内四溢,佩心重复的站在小凳子上,把肉汤盛在一个青花瓷碗里。轻噎下一口唾沫。自己有好几个月未闻到肉香了,肚子不争气的打起了咕咕。忍着泪,端着碗,到了斯碧的床前轻唤:“娘,娘。肉汤好了。你喝点,你都有好几天不吃不喝了。”佩心叫了好几声,没反应,又用空着的手轻推娘的手臂,看娘一点反应也没有。佩心怕是娘睡着了,又稍大声喊,“娘,娘。”又喊了好多声,这躺在床上的娘一点反应也没有。佩心心下一吓,碗滑落于掌间,溅起一地碎片。佩心摇着娘,重重的摇着,好像只要加重摇摆的力度,娘就能醒过来似的,可娘就是再也没有醒过来。就像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忘着娘苍白的脸色,发紫的嘴唇,已经僵硬的身体,这一切都已经证明娘的离开。佩心仍声嘶力竭的哭喊,希望娘能听到,可一切皆是徒劳。
…………
佩心站在黄土堆垒起高高的坟包前,轻声的抽泣着,不时的抹着泪。小辫子盘起的小束头发上还插着一朵丝线白花。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打扮儒雅,蹲下来问佩心:“佩心,你娘已经走了。你呢,还小,以后一个人就不要住在茅草屋了。给我家苗儿做个伴,住到我家好不好。”
佩心眼睛通红,跪下来向这男子拜拜磕头:“谢谢村长,我娘在世的时候就说您对我家的恩情,又时常的照顾。已经无以为报了。如果我再住到你家,给你和村长夫人添麻烦就不好了。佩心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还是住在自己家就好了。”
“这孩子,有志气,懂礼貌,就是命苦了些。唉!”村长夫人听到这些话从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的嘴巴里说出来,万分的吃惊,自己的女儿比佩心也就小一岁。连个吃饭也要人喂,追着跑也只能喂几口,整天让人操着心。两者真是天壤之别呀!
正说话间,一辆华丽地七香宝马车徐徐驰来,在坟包前缓缓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年纪也就三十上下,她在马车夫的搀扶下下来,扫视人群,不管在场的人议论纷纷,径直走到坟前,看看坟碑上写着工整的六个字,“容门陶氏之墓。”看着在场的人,也有几十个,心想,这陶斯碧这贱妇在这里生活人缘还挺好,死了临了还有一大群的人来替你送丧。
未假思索,一个转身问村长:“你就是阳光村的村长?”贵妇轻启朱唇,从容沉稳。这美丽的容貌好似天仙,高拔曼妙的身姿,声音甜美如莺语一般,瓜子脸,樱桃嘴,精致的五官,柳叶细眉,只是妆稍稍浓了些,紧身的衫服上绣着红玫瑰,玫瑰绣得鲜艳欲滴,针针灵活。袖口,领口处又配上了相应的珍珠,这些珍珠都是上等的色泽,颗颗圆润饱满。头发皆梳于脑后,绾成一大一小两个环髻,头部后方的头发松散的梳理着,大髻上贴合的插着一只精美的发钗,钗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五彩宝石,皆成玫瑰造型。下面的流苏往旁垂上耳际,小髻上插着也是两朵精美的粉绿的金丝彩叶,就像是个画上的仙子下了凡尘,当初这容无器也是被她的美貌所折服才违背了与斯碧的婚约娶了她。
“是的。敢问您是?”村长在阳光村是村长多代,世袭,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但这位打扮华丽,气质幽雅的夫人类型倒也为之倾倒,为数见的也少至又少。看她身上那身自之洛府的手工华服就费了不少银子,那头首饰同样来自洛府,价值也有上百两,并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买得起的。这样子自然的出身不凡,来头不小,忙陪笑道。
“这位容陶氏是陶斯碧,年方二十六岁。京城人氏是吗?”贵妇又问。
“是的。”村长不假思索地回答。
“春花!”贵妇轻声唤,她身边的丫环打扮的年轻女孩就把一大包银子递给了村长。村长美滋滋地掂掂银子说,“无功不受禄,您这是。”
见村长心下疑惑,淡淡地说:“我叫阮珍珠,我相公是容无器。这容斯碧是我府里的小妾,当年因为与我家产生一些误会,离家出走。走时已经怀有身子。这些都是她写给我的信中有提到。对了她是不是有个女儿?”阮珍珠只想点拔到点就止,不想向陌生人透露太多的信息,以免给自己以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村长夫人献媚地把佩心拉到这阮夫人的面前:“佩心,佩心,喊大娘。”又对阮夫人说,“阮夫人,这就是斯碧的女儿,叫佩心。叫容佩心。”这容佩心三个字又特意重复的加重了。听到村长夫人介绍,珍珠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丫头长得倒也玲珑有致,小小的脸蛋,皮肤吹弹可破。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深是让人生怜。如果不是陶斯碧的女儿,也许会对她产生同情,可惜,可惜……
佩心看着这位阮夫人,十分的漂亮。她是她这辈子见过除娘以外最漂亮的第二位女子,当然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个人过。佩心怯生生的喊了声:“大娘。”想起娘临终前几天有交待过,告诉她,已经写信给了这位阮珍珠,这些信,内容都是对得上的。还告诉她,阮珍珠会派人来接她去找她爹的。也只好乖乖听话,跟着大娘走了,必竟还有爹,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爹……
佩心躺在春花的腿上,随着马车的颠簸加上这些天不眠不休地照顾娘,整个都虚脱了,沉沉地睡去。春花轻喊了几声,”佩心,佩心。”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睡得比较死,看向阮珍珠,“夫人,这,你真的要带回府去吗?”
“哼!”珍珠眼中充满着不屑,“这,村子这么多的人看见我带走了佩心。如果不带回府?!……”春花在珍珠身边呆了几年,深知她的心狠手辣。
“通知安嬷嬷了吗?”阮珍珠毫无感**彩地问,语气平静自然。
“通知了,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有灯会。找个原由我把大小姐和佩心这个穷丫头一起带出去。让安嬷嬷安排的人把她给带走。”
“干嘛把锦玉也一块带出去?”阮珍珠追问,这锦玉可是自己的独女,一向疼爱有加。
“这样,老夫人才不会生疑,往年这锦玉小姐都会去灯会的。今年突然不去,恐怕……”春花详细解释。
“这丫头和锦玉一样大,一般高矮,这万一抓错了怎么办?”阮珍珠不太放心谨慎地问。
“放心,夫人。这般,这般……”春花凑近阮夫人的耳朵轻声嘀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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