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偃急得大喘气,申无谓却在听了前半截话后就振臂一呼,“好!杀得好!臭小子,怎么可以不带上我独自去呢?真过分!”
这一声欢呼将原本就大喘气的王偃整得更说不出一个字来。
申无谓普天同庆完,才见到王偃复杂的神情,又想到这事应该有后续,便又追问:“还有呢?”
王偃喉结上下滚动,干干道:“还有打伤了刑部五十多名看守,重伤十人,轻伤四十多人。”
“全都是小苦打伤的?”申无谓的反问中居然带着三分忍笑七分自豪,眼中有光如星辰闪耀。
王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反问:“他不伤人,怎么能闯进刑部大牢去,又怎么能杀得了那两个恶煞?”
申无谓大力击了一下手掌,更兴奋了,“干的好!伤了就是伤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干的好!这事值得自豪吗?”王偃差点没一口鲜血喷出来,他的长脸连续抽搐了好几下,忍气吞声反问:“申先生,你以为你是皇帝吗?被打伤的人那可全是刑部看守,食朝廷奉禄的官差。以民犯官,可是大罪重罪,怎能善了?”
申无谓黑脸,“所以呢?”
忽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和喧哗声由远及近,伴随那照亮半边天际的熊熊火光,十分之招摇霸道。
王偃拉着懵圈的申无谓就向后门跑去,瞬间隐入了屋后的浓黑紫竹林中。
他二人刚藏好身形,便听见好大的一声响动,听声音应该是宁何苦家的院门被人用蛮力撞开的声响,随后便有一群人手执火把飞速而入。
一阵喧哗声:
“屋里没人。”
“屋外也没人。”
“找,继续找,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见他们在小苦家翻箱倒柜,肆意妄为,申无谓忍不住就想要发作,却被王偃按得死死的,只能伏在地上直喘粗气,在心中骂娘。
好一番动静过后,有人马后炮般地发号施令:“别找了,他应该不会回家来傻傻等着被我们抓的,还是出城去追。”
漫天的火光和暄嚣声渐渐远去,一切又重归于宁静,申无谓一下就窜了起来,憋在心里的话一古脑儿全喷了出来:“这班龟孙子王八蛋是做什么的?是夜里走路被恶鬼上身了吗?说话比鬼还难听,行事比鬼还没牌子,跑得比鬼还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赶着去阎王殿报道吗?气死我了!”
王偃的脸比黑夜还黑,生生从牙缝里挤出长长的一段话来:“宁何苦夜闯刑部大牢,重伤看守多名,私杀在狱重犯要犯,藐视国法重典,触犯法规法纪,犯下大不赦之重罪。是以,三法司联手签发了通缉令,全国通缉在逃要犯宁何苦,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
申无谓一拳捶了出去,一根紫竹被拦腰折断。闷了半晌后,他道:“这劳什子的国法章程,咱就不遵守了,你能耐我几何。放心,小苦缉犯缉出了经验,跑得比兔子还快,躲得比鬼都隐蔽,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他的。”
“”王偃:“你能说点好话不?”
申无谓一脸委屈,“我说的都是好话啊!总之一句话,他们想抓小苦,没门,最终连小苦的影子都是看不到的。”
王偃可一点都乐观不起来,愁容满面加心慌意乱,“话虽如此,但从今以后,小苦就只能在逃亡中过日子了,这种亡命天涯的日子,不好过啊!哎”
申无谓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向他保证:“你放心,有我在,我会带他归隐山林,过上神仙般的日子的。”
王偃根本就没将他的话给听入耳去,继续忧心忡忡,神神叨叨,“听说他还受伤了,被上百名看守围住,双拳难敌四手,肯定伤的不轻?这可如何是好?”
申无谓一下就炸毛了,急赤白脸地吼道:“小苦受伤了,你怎么不早说呢。最最重要的话,你却等到现在才说,你懂不懂什么是轻重缓急啊!”
王偃被抢白得哑口无言。
申无谓吼完转身就走,“我马上去找小苦去。”
王偃也不生气,冲他后背叫道:“照顾好小苦,我会看好他的家,等你们回来的。”
申无谓正火急火燎地赶着路,前方乍然出现两个黑影,挡住前路。
他来不及收步,手掌已经蓄势待发,耳听得前方之人淡定的声音:“申先生,是我。”
“”申无谓直冲到他二人身前才刹住身形,诧异道:“青松青竹,你们两兄弟干啥来了。”
那两兄弟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就架住了他,青松手上用力,嘴上也没闲着,“来干啥?来请您老啊!”
申无谓被挟持着一时难以脱身,怒道:“你两个是要造反吗?敢挟持我,信不信我立刻就能毒死你俩?”
青竹青松并不为所动,青松还嬉皮笑脸道:“申先生,您忘了您答应宁公子的事情了吗?”
“”申无谓:“我没忘,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快放开老子。”
青松二人不再言语,只继续架着他,飞快地向宰相府奔去。
宰相府的小花厅内。
申无谓看着眼前的李婉琰,差点就破口大骂,又见着厅外虎视眈眈的青松翠柏,青竹杨槐,知道自己溜不了,索性一屁股坐下,翻个白眼给李姑娘自己去体会。
李婉琰当他的白眼就是个屁,沉声质问:“先生明明答应为家母诊病一月,怎能言而无信呢?”
申无谓翘着二郎腿,边抖腿边道:“我就是言而无信之人,你管得着吗?”
李婉琰被气笑了,懒得同他啰嗦,“既如此,那先生就在府里住下来吧,住多久都行,反正如今你也没个落脚之处。”
申无谓接收到她话中的某个信息,弹起身来,“所以小苦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捶了自己一下,“我这不是废话吗?你爹可是那谁谁?你自然是知道的哦所以”
申无谓自己想通了自己被挟持的原因后,脸色瞬间就愉悦起来,殷勤的凑上前去,开心道:“姑娘找我何事?是想问小苦的消息吗?你很担心他吧?我就知道你对他有情嘿嘿!”
李婉琰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还如此直白地揭穿了自己的心事,一时竟无言以对。
一个在阁姑娘家的心事,怎能就如此被大白于天下呢?
更何况,如今自己
申无谓一直圆瞪着双眼,不知死活的在等她的答案
筹躇一番之后,李婉琰方模菱两可道:“是,亦不是。”
申无谓才没有心思同她玩文字游戏呢,且也不想再在此浪费时间,瞬间又黑了脸,语重心长道:“实话告诉你吧,你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照着我那药方服用就行。我之所以说要观察一个月的时间,无非就是找个借口制造多一些机会,让小苦能多见见你,也让你可以多见见他,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申无谓的话越说越离谱。
门口的四个人都假装听不见,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李婉琰的面颊上悄悄飞起两朵红霞,螓首半垂,樱唇微启,居然直认不讳,“小女知道。”
“”
申无谓瞬间就被整的不会了,愕然了半晌方愤而质问:“你知道,你既然知道,那你还绑我过来做甚,我怎么遇得到你哦!”
李婉琰抬眼看着他,收敛含羞之色,大大方方道:“望先生告之,宁公子他逃走后最有可能会去什么地方呢?”
申无谓被气笑了,“那老子方才问你,你又说不是?”
“姑娘没说不是,姑娘说的是‘是,也不是’。是先生你自己没有听清楚。再说了,先生说话就不能委婉一些吗,如此直白,你叫我家姑娘要如何回答你呢?”门口的青竹忍不住为主子打抱不平了。
申无谓被他绕得头晕,大手一挥,“我说话就是如此直白,不爱听拉倒。还有,凭什么她问我我就得告诉她呢!万一她是要害小苦呢?除非”最后一句话是冲李婉琰说的。
“除非什么?”
“除非你告诉我,你心悦小苦,我就相信你不会害他,还会告诉你他的去处。”申无谓一本正经地看着眼前人。
这?
申无谓还真是死性不改啊!青竹说他直白,他索性就更直白了,势必要气死人不偿命才肯罢休。
门口的青竹瞬间转过身来,投之以惊讶愤怒的眼神后,又默默转了过去。
申无谓得意洋洋,他只是想逞口舌之争而已,是以根本就没期待李婉琰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愉悦的捋了捋衣袖,“好了,老子要走了,别再”
李婉琰打断了他,落落大方道:“是的,小女心悦宁公子。”
“”
门口的四人站得更直,眼珠子都像被定住了似的,站成了四尊石像。
要知道,让高傲如厮的李婉琰亲口承认,她心悦某某人,简直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那某某宁何苦还是一个通缉犯呢?
就连守在一侧的侍女云儿都傻了眼。
数月前,主子姑娘才亲口对她说过:对于男人,有益利之,无益则弃之。这才过了多久,姑娘就自己打自己的脸,推翻了自己过往的一切论断。
唉,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那边厢的申无谓张着嘴愕了半晌,乍然双手互击,赞了声:“好姑娘!”
继而,他附近李婉琰身侧,对其细细耳语了一番,随即扬长而去。
李婉琰望着他的身影,忍不住腹诽:“我行我素,目无法纪,真不愧是医怪申无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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