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明戈公爵忽然发现,他这里的日子难过了。
先是物资。本来后方的物资送达,一直很有规律:粮草10天一送,贵重轻便物资5天一送,军令信件随到随送。
可是现在,应该送到军营的葡萄酒、火腿和牡蛎,居然迟了两天没到。别的也就算了,牡蛎要是卡在路上了,那是会烂掉的呀!
“怎么回事?”他派遣心腹侍从官回去查问。侍从官快马加鞭,跑了整整两天,一头汗的赶过来回复:
“回禀阁下,是阿登公爵的领地在沿路设卡!说是最近瘟疫闹得太厉害,路上要严查人货,凡是人员有病的,货物沾染的,连人带货一律扣留!”
弗朗明戈公爵:“……”
“这是在查瘟疫吗?这是在针对我!把我的命令传过去,不赶紧开放关卡的,我就当他们在恶意扣留军事物资,以叛逆论处!”
侍从赶紧奔回去传话。而弗朗明戈公爵为自己倒了一杯三年份的香槟,美滋滋的就着火腿品尝完毕,这才出去安抚下属:
“军需物资运输出了点小麻烦,大家稍微忍一忍,很快就能解决了……出来打仗,总不会像在王都开舞会,什么东西都齐全,大家努力克服一下……”
贵族老爷们怨声载道。弗朗明戈公爵又是安抚,又是劝慰,又是承诺“等物资到了咱们开个宴会,好好舒坦一下”,终于把人弹压了下去。
这边弹压完,那边还要去拜访大裁判长:毕竟神职人员虽然艰苦朴素,必要的物资还是得供应的;
就像他们虽然严守戒律,不能酗酒,用圣典外壳装的“智慧水”还是必不可少……
公爵阁下多方催促,终于催到了第一批物资。然而,第二批贵重物资,包括应该和贵重物资一起抵达军营的粮草,就……
“所以这次又是为什么?阿登公爵那边,还在严查瘟疫吗?”
“还在查,但是公爵已经下令,王国军的车队可以放过。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公爵急声问。侍从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又从右脚换到左脚,一脸不安:
“但是很多地方为了执行命令,已经设了路障和拒马,要一个个拆起来非常麻烦。还有些地方,干脆挖断了路,或者拆了桥面……”
弗朗明格公爵眼前一黑。挖路,拆桥,这样阻断交通,轻骑快马或者可以随便通过,或者只是稍微绕一绕路,可是重载的粮草车……
“算了,我再给他写一封信吧……”
弗朗明戈公爵长叹。说起来阿登公爵也是有大片领地的实权公爵,在贵族序列里的排位比他还高,人家是真的可以不搭理他。
书信写过去,好歹有点用处,粮草磕磕绊绊的送了过来。然而,和运粮队伍一起过来的,是更多的噩耗:
“阿尔瓦女大公下令严查,所有进入领地的人一律隔离七天,确保没有得伤寒才可以走动!”
“安茹伯爵下令,所有进入领地的外来者,一律需要在一天之内,于当地教堂取得‘无疫者’的证明。否则不准乘坐马车,不准乘船,不准住宿旅店,不准进入任何公共场所!”
“上洛林公爵……”
“下洛林公爵……”
坏消息一个连着一个。弗朗明戈公爵头晕目眩,简直想要吐血:
“这群中部蛮子,他们是想要造反吗?”
布洛林中部的大贵族们是不是想造反,有待于回头去国王面前,甚至去光辉教廷面前,大家开足马力撕一顿。摆在弗朗明戈公爵面前的,却是赤裸裸的现实问题:
粮草没有了!
军饷没有了!
粮草什么的,还可以派军队四下搜刮,砸开每一个谷仓,撬开每一个地窖。反正粮食沉重,难以转运,那些尼德兰的乡巴佬们,总不可能把所有粮食全部运走;
军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什么世道,都是商人比农民跑得快,有钱人比穷人跑得快。农民们还在苦哈哈的挖山洞,想要藏起最后一袋粮食,商人们呢?
润了润了,早八百年就润了。
反正做生意的人,在各地跑来跑去是常事,金银细软一打包,哪儿能走,就往哪儿走!
等弗朗明戈公爵想起来一家家抄家,勒索那些店铺,作坊,工场拿出金币的时候
“对不起,这是某某主教的产业。”
“对不起,这个作坊,已经捐献给了某某修道院。”
“对不起,这个工场,是修女们生产祭服和挂毯,敬拜光辉之主的地方,您确定……三天后交不出100个金币,就要关闭作坊吗?”
“商人都是最狡猾的!”弗朗明戈公爵咬碎钢牙。怪不得圣典上说,富人想要进入主的神国,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
这么狡猾,这么一毛不拔的人,死了以后,就活该下地狱的!
不,哪怕是他们活着,只要被自己抓到了,也要一个一个绑上火刑架!
弗朗明戈公爵狠狠诅咒,狠狠诅咒。诅咒完了,还是要想尽办法,给这帮大兵老爷们筹款:
没办法,没有军饷,他们是真的不干活啊!不但不干活,还能当逃兵,不,是以自筹军饷的名义,到周围的城市,到十里八乡去胡乱搜刮……
这也就算了,他们还哗变!
他们是真敢哗变啊!
裁判所黑骑在侧,国王的军队都敢哗变你敢信?哦,裁判所的黑骑虽然没有明着哗变,他们也暗暗不干活儿了……
公爵阁下一手拉,一手打。吊死了几个,安抚了更多个,承诺尽快把军饷给补齐。对,补齐,加上利息!
他努力写信,向国王索要军饷。第一封信没有回音,第二封信没有回音,连续七八封信以后,终于等来了国王的消息:
没钱。
王室没钱,国库没钱,国债卖不出去,商人不肯借款,总而言之,就是没钱。
国家已经陷入了严重的财政危机。希望弗朗明哥公爵。能体验情势艰难,好自为之,不要加重国王的负担……
“国王这是宣布破产了吗?”公爵大人双手捧信。能挥舞等身巨剑、开山裂石的大骑士,这会儿捧着薄薄一卷羊皮纸,两只手都在颤抖:
“国王,国家,也可以宣布破产的吗?”
“还没有宣布破产。”他的秘书官推了推玳瑁眼镜的边缘,声音郑重:
“不过,国王已经拒付过一次,他的婚礼,据说又花出去了20年的税收。这种情况在我们商人的语言里,会被称为‘信用等级极低’。一般来说,商团不会再借给他钱了。”
公爵:“……”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一句俗谚:不用等到最后一片叶子飘落的时候,才知道冬天已经来了。
早知道国王会这么不要脸,早在国王拉下脸皮,拒付尼德兰那边国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这一出。
能不付那边的国债,自然可以不付这里的军饷……
他要不是想给家族多添一块封地,也不会结束西边的战斗,带着两万大军赶回来啊!现在好了,赶回来了,一脚踩进泥潭!
公爵忍下一口涌到喉头的老血。拉下脸皮,继续写信:
给家族的族人,给自己的亲戚朋友。给各个教堂的主教,给各个神父,给阿登公爵为首的那些中部贵族,给贵族领地里的那些富商……
借钱!
能空手借就空手借,空手借不了就抵押贷款,再不行,就把手头的金银细软,所有财物,能卖的全都卖出去!
对野蛮人作战抢到的银盔和金项圈;
在西面作战,抢到的成套金壶和金杯;
国王赏赐的,新大陆风格的金冠;
尼德兰战场上得到的战利品,全套盔甲,武器和宝马……
一样一样,离开了它们的主人,流动到了不知什么人手里。没多久,公爵的营帐,已经像是被大水洗过,又像被抢劫过一样干干净净。
换来叮当作响的金币和银币,发给骑士们和他们的扈从、战士,换来这些人暂时的服从。
但是,金币买来的时间是有限的。一个月,两个月……
弗朗明戈公爵的面子和珍藏终于耗尽。面对再一次哗变的威胁,他不顾一切,冲进裁判所军营,冲到格拉维拉大裁判长面前:
“我需要钱!我需要钱!我连一个小钱也找不出来了,也没法指望国王送钱到这里!我一分钱都借不到了!这里没有人还有任何信用,没有人!”
格拉维拉大裁判长慢慢站起。在他来得及回答之前,继续怒吼:
“不出现奇迹,整个军队都会分崩离析,只要一眨眼的时间!一眨眼!从我发现不对劲,离开军帐开始,还没到达你这里,整个军队就完了!完了!”
“既然如此,就再发动一次大战吧。”格拉维拉大裁判长慢慢回答。公爵愣了一愣:
“什么?”
“再发动一次大战。”大裁判长声音坚定。他灰色的眼睛看不见半点波澜,像是一片坚硬的凝冰,望向远方:
“击溃叛逆者的军队,夺下那座罪人之城。告诉士兵们,等尼德兰城拿下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
弗朗明戈公爵突然觉得心脏跳得极快。他张开嘴,尝试了两次,才用干涩的嗓子发出声音:
“那……那城里的人民……”
“当时,主将硫磺与火从天上降到那城。”大裁判长面无表情地念诵:
“把那些城和全平原,并城里所有的居民,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公爵阁下,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疑问,也不敢再有疑问。弗朗明戈公爵深深行了一礼,默然退出。还没有返回自己营地,就听见军营当中,传来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大军拔营,浩浩荡荡。这样明显的举动,自然逃不过监视者的眼睛。而议会对此的反应是
“奥斯坦德那颗棋子,终于可以动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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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虽然都懂,我还是想不明白,一个国家宣布破产,发布破产敕令是什么操作……
啊,我也好想宣布我的大脑破产了,宣布没思路了,宣布一个字也不想写了……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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