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初试,考的是“帖经”,内容很简单。
帖经,顾名思义,就是将书本上的某一行,贴上几字,要求考生将贴住的字填写出来。考试内容多取自四书五经,比如去年的考试,便考了:诗、礼、论语、中庸、大学、孟子中的相关名句,其次,还有五言七韵诗二首、经义四首,内容共计一千二百字。
云鸿提起毫笔,不慌不忙的打量着试卷上的题目。就比如这第一题,极其简单,内容取自《诗经·国风·黎离》,内容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
不少考生看到第一题,眼睛都笑细了,但云鸿却没有露出笑意,只是提起笔,沾了少许墨汁,在空白处写上“何求”二字。
接着,试卷上的题目越来越难,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尤其是考到《黄帝内经》中的名句:“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善言古者,必有何于今;善言人者,必有()。”不少人以为初试只考四书五经,没有读过《黄帝内经》,便栽在了这道题上。云鸿也没想到帖经中,会考到《黄帝内经》。但这《黄帝内经》是养生第一书,其中蕴含了许多奇妙的功法,云鸿前世早就熟读,当下,在空白处写上“厌于己”三字。
大约半个时辰,云鸿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试题。
当他搁下笔时,还是皱了皱眉。
这帖经考试,以往都是四书五经为主,就算有些题考的较偏,也还在四书五经的范畴内。而今年的试题,不光是四书五经,就连《孙子兵法》、《黄帝内经》、《千字文》、《左传》等名篇都有涉及,考题也多是名句,没有什么冷门的句子,这和以往的风格大不相同。
云鸿淡淡一笑,这乡试的考题,以往是国子监的高层命题,考察学生,太拘泥于四书五经,反而让人丧失了“广泛读书”的兴趣。身为大儒学士,广泛读书,才能滋养浩然正气,这点比起精通四书五经,更为重要。司空浩然怕是想通这点,才改进了今年的考卷。
不过,这虽是好事,却为难了今年的考生。云鸿交卷离开考场时,见有人抓耳挠腮,有人垂头丧气,有人举头望天,有人闭目苦思,反正是众生百相,各不相同。
约盏茶功夫,见上官百里也从东面的考场走了出来。
一上来就听他一通抱怨:“哎……云兄,真不知今年这出卷人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出歪门邪道的题目,我读书千万,苦思半晌,最后还是有两道题没答出,真愁死我了!”
云鸿一阵苦笑,这帖经考试并不排名,结果只有过于不过,百道题,若真只有两道题没有答出,那一定名列前茅,通过是必然的,真不知上官百里愁什么,连忙上前劝解。
两人大笑,一/夜无话。
次日辰时,云鸿、上官百里早早入了贡院,在南面墙头上,贴着一张红榜,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上官百里派人挤上前去一看,云鸿赫然排在第一位,而上官百里,则排在了第六位。不过这排名没什么用,真正有效的排名,还需等到第三次复试。
此次应试共一千百八人,通过初试的,仅二百人,比往年低了一半。
接着是秋闱第二场,考的是“策问”。
相比昨日的帖经,策问的难度又高了一层。策问,也就是由考官命题,由考生做文章,题目的范围,一般有方略策和时务策等。进了考场,待铜锣一敲,发下试卷,云鸿看到题目试卷上有三。第一个是“天下安康,何以达之?”,第二个是“结党私营,何以除之?”,第三个是“一州之县,何以治之?”如果考生只通晓四书,这三道题并不好回答。
云鸿学识渊博,熟读兵法韬略,通晓治国之道,这三道题自然难不倒他。
当下选了“天下安康,何以达之?”这道题,结合了人文、经济、民风、国运等方面做了系统的回答,只花了短短一个时辰,就将文章做得四平八稳。交了考卷,四处打探,还是没有见到司空浩然的影子,这才出门等候。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上官百里也出来了。
看他样子颇为兴奋,看来发挥的不错。上官百里早有从军之心,自幼熟读兵法,他要是回答“一州之县,何以治之?”这道题,定是手到擒来。寒暄一阵,两人都回客栈等候。
这策问阅卷的时间较长,过了两天,才有人来通知。
上官百里急不可耐,连忙拉着云鸿前去看榜。但云鸿似乎志在必得,只是淡淡说道:“你去吧,帮我看一下就成。”到了红榜面前,见人山人海,上官百里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却见红榜上第一名,赫然印着“云鸿”两个大字,而上官百里的名字,则位居第二。
旁边,不少人传来议论。
“兄台,这云鸿公子,帖经、策问连续第一,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说是云州侯的长子,就是以前那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不知近日怎么回事,忽然就变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看样子,此次秋闱的解元,非这云鸿公子莫属了!”
上官百里懒得搭理这些人,匆忙赶回去报喜。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嫉妒,昨日那文章,结合了百部兵法,本以为能够名列第一,真不知云鸿是作的什么文章,竟能排在他前面。
云鸿早就料到结果,等上官百里给他报喜的时候,倒也不显得欢喜。
此次策问考试,原本的二百多位进选的考生,如今仅剩下五十余位。按大幽律法,应试考生不足一百,则不在贡院内考试,而是以殿试的方式,在一殿之内,由主考官当场出题应试。云鸿很期待下午的复试,按理说,这第三场考试,应由主考官亲自监考。
而此次秋闱的主考官,正是自己前世的师傅,司空浩然。
果然,下午应试的时候,便有人来通知,考试被安排在国子监四门管内,要考生提前半个时辰入场。云鸿二人早早来到四门管的考场,见考场大门边上,站着几个士兵,正在挨个核对身份,检查随身物品。他们检查的很细致,甚至要求每个考生脱下裤子来看。
不过,幸亏有上官百里这层关系,云鸿才免去了这无妄之灾。
经过检查,两人鱼贯而入,很快来到四门管的考场。找对各自的位置后,对号入座,两人倒也巧合,云鸿是十六号座,上官百里是二十二号,本以为相距甚远,谁知这考场每排六座,云鸿、上官百里二人正巧一前一后。此刻,离开考试还有半个时辰,主考官还未入场,四下打探一周,见考生甚少,且此次考试是由考官当场出题,在座之人,不免紧张。
待时间一到,铜锣敲响,才见一人峨冠博带,宽衣大袖,腰间悬着一把三尺长剑,缓缓步入考场。他神色平静,目光悠远,浑身发散着一股浩然之气。云鸿坐在下面,一眼就看认出此人,正是司空浩然,一月不见,散发的浩然正气愈盛,竟隐隐达到浩气长存之境。
云鸿知道,司空浩然悟性上佳,上次被自己一点,定然有所感悟,境界提升也是必然之事。他一进来,就看到云鸿所在的十六号坐,不过,神色却没有改变,只是微微一笑,这便走到大殿中央,开口说道:“今日这最后一场考试,不考四书、不问五经。只说天下万般故事,无非生、离、死、别,世人诸多烦扰,不过爱、恨、情、仇。”
“你们每人,结合自己的人生,且做书艺三篇,每篇限五百字,最多七百字,最少三百五十字。不满三百字者,三年内不得再考。时间三个时辰,现在开始考试。”
云鸿听完一愣,这等命题,和四书五经全无关系,完全是自由发挥,眼看时间匆匆,众人都在奋笔疾书,他却迟迟难以落笔。前世幽怨、生离死别;两世情牵、爱恨情仇,这些东西,哪一个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眼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云鸿不再犹豫,平心静气,回想了他两世的经历,结合天下大势、朝廷腐朽,以及人生志向,一口气作完三篇文章。
当他停下笔时,时间才过去半个时辰。细细一数,竟每篇都是五百字,不多不少,真是奇迹!云鸿淡淡一笑,因文章勾起心事,不愿久留,待笔墨略干,这便交了考卷。
而此时此刻,距开始考试,才过了一个时辰。
纵然此地考生,个个都是文人墨客,可要精心准备书艺三篇,一个时辰绝不能完。
眼见云鸿交卷,不少人都发出惊呼之声。尤其是上官百里,他笔下刚刚做完一篇,却见云鸿已经交卷,心底难免有些忐忑。不过云鸿却神情自若,将考卷交道司空浩然手中。
司空浩然微微一笑,将考卷随意一卷,不曾翻看,这便说道:“这位小友,书艺三篇,若每篇字数不满三百,三年内可不能应试,你此举是否太过莽撞?”
云鸿略一拱手,答道:“小生已经答完书艺三篇,不多不少,每篇五百字。”
司空浩然眼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小友,牛皮可不是这么吹的,三篇书艺,每篇刚好五百字,恐怕比登天都难。”
云鸿不再争辩,只是笑道:“只等祭酒大人过目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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