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天空出了奇的晴朗。
可能是北天的寒流过了境,原本冬日的严寒,一下子又跳回了秋季。此刻已是卯时,云鸿修炼完了《大擒龙手》,刚从疲倦中入定,打算小歇一会。而云母窗外,星河渐褪,少阳初升,喷薄的晨光将漫天彤云染成金紫之色,清辉潋滟,红日挥洒,天地之间一片祥和。
就在这宁静的清晨时分,门外却传来鸣金击鼓的赫赫雄音,震响寰宇。
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入定中的云鸿,打开房门,来者是莫金冲,没有别人。见他身着银白铠甲,头戴牛皮金盔,腰悬赤剑,已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一阵交谈,云鸿从他口中得知,原来昨日与六部尚书、众将士商议,已决定于今日辰时,发兵潭村,铲除河神帮。
会议一直进行到深夜,因云鸿房中灯火已熄,便没有打扰。
莫金冲铠甲加身,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气,但说话言语,还是那般亲和:“云世子,这次铲除河神帮,本帅出动了水师府所有的兵力,虽然人数充足,但难度仍然很大。河神帮向来神秘,我们掌握的信息也不是很多,无法预料对方的行动。虽说是举行河神祭,但很可能是一个未知的陷阱。为了保全大军,必须在潭村外围驻扎,先打探,再组织进攻。”
云鸿点了点头,却是拱手笑问:“莫将军威名远扬,一向用兵如神,此次围剿河神帮,如何用兵,用什么兵,相信将军心中已有打算。如此一来,是需要小生帮什么忙吗?”
莫金冲“哈哈”一笑,拉起云鸿的手,走到门外。
此刻,两人站在客房的楼阁上,却能见下方校场上,排列整齐着三万水师精锐。虽说是水师,不擅长陆地战役,但此刻鸣金击鼓、气势高昂,即便是以肉身状态观看,也能感受到一股涛天战意,扑面而来。莫金冲指着下面的将士,对云鸿道:“人数足够,高手也足够,别说是剿灭河神帮,即便是踏平潭村,也不在话下,但是本帅需要一个正面交战的场所。”
云鸿思量一番,道:“将军要小生深入河神帮,将对方引出来?”
“不错。”莫金冲拍了拍云鸿的肩膀,夸赞道:“不愧是云封的儿子,有几分云州侯的胆识。我这三万将士中,虽不乏武力高强之辈,也不乏精通谋略之人,但论对敌人的熟悉,没有一人能与世子相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河神帮成立四年,嚣张至今,其根本原因在于对方善用玄门奇术,借自然之力,隐蔽于山野暗河间,若没有正面战场,此役难胜。”
说着,却是递给云鸿一物,那是一面古朴的青铜宝镜,镜框虽陈旧泛黄,也有铜锈,但镜面光洁,照面之下,却能感到一股精纯的灵力蕴藏其中:“此乃青光镜,是我水师府专用传讯法宝,用法简单,只需注入内气,相隔三十里,可与持有者通信。世子且携带此镜,潜入潭村,与刑部木供奉碰头,至于下面的行动,见机行事,争取将河神帮摸透,一网打尽。”
云鸿思量片刻:“好,定当配合。”
收下青光镜,抬头一看天色,已是卯时二刻。
“莫将军,既有任务在身,还得先行一步,以免打草惊蛇。”云鸿略一稽首。
莫金冲大为满意,笑容和煦:“本帅已给世子备好快马,还请世子即刻出行,水师军队将在辰时发兵,翌日清晨,便能到达潭村附近。”说完,莫金冲指了指楼下,正有一匹鬃毛四散的宝马被人牵来:“河神帮内,危机重重,世子千万小心,切记,不可意气用事。”
云鸿瞥了他一眼,对于这种好话,心头不仅没有感动,反而觉得有些厌恶。
他历经两世,什么人没见过?莫金冲看似平易近人,但给云鸿的感觉,却是有些做作。或者说,君子之表,小人之性。他虽然不知道,莫金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若不是为了救母亲,帮助上官百里,云鸿才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
当然,云鸿不会将心中的想法表现在脸上,瞥一眼马匹,便与莫金冲拱手告辞。
少时,一人一马,策马纵歌,离开水师府后,一路南下。
在云鸿走后不久,整装待发的水师精锐也出兵了。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走陆路,需要翻越太行山断裂带,另一路则乘着战船,从湟江水道径直南下。潭村围绕无心潭而建立,整个村子到没有多大,但无心潭却是极大的。通过昨日的会议,众将士一致认为,此次战斗的重点,应该是水上战斗。更重要的是,从无心潭顺流而下,若是顺风,一日就能抵达幽京。
这次出战,不仅算上了水师府的所有将士,就连文勋出身的六部尚书,也披上了铠甲,跟在了队伍的后面,莫金冲与六位尚书走的是水陆,战船在激流的湟江水中破浪前行。
“首座利用云侯府世子,打探河神帮,此乃妙手。”顾大人道。
莫金冲靠在栏杆上,极目朝东方望去,却见那金红的旭日挣脱了水面,将满天流云映成金色,旭日高升,天朗气清,此乃发兵出战的极好兆头。舒心一笑,说道:“云世子极为聪明,且处事谨慎,若能为我所用,此次战役,事半功倍。我从他的眼中、话中、神情中,看出此人很不一般,可与其父云州侯当年的雄姿,同日而论,甚至更进一步,尤其是……”
说到这里,莫金冲欲言又止,顾大人问道:“尤其是什么?”
“尤其是此子表面羸弱,体质偏差,武道实力又极低,但体内却有一股超脱常人的内气。以我武师大成的眼光看,他的眼神中,似乎蕴含了元神的悸动,他这个这年纪,这等身份,必有天赐仙缘。将来,此子定是个不可一世的人才,但我三番四次试探,却发现他的内心桀骜不驯,若不能笼络,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消失!”说到最后,莫金冲眼中凶光四射。
“听说河神帮养着一只凶兽,若云世子出了事,他老爹会不会……”
衣领上绣着枪戟的兵部尚书问道,他之前和云封颇有交情,知道那人的脾气古怪,手段非凡。这些年来,虽然渐渐消失于朝野,远离众人视线,但那曾经的威望还是让人担忧。
“云州侯已是强弩之末。”莫金冲淡淡说着,目光却有所动容。
旁边的几位尚书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莫金冲挥手打断。下令水师谨慎前行,而后独自一人站到船头,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这个一代枭雄,却渐渐的陷入了沉思中。
却说云鸿策马离去,刚走出水师府几里,就将马儿放回了深山。
同样,从正气炉中唤出蛟龙,将马具安好,便在这崇山峻岭中,一飞冲天。因是白天,虽说荒野中渺无人烟,但云鸿还是谨慎了一点,尽量不走“大路”,且将蛟龙的体型变得更小。不过令云鸿惊奇的是,蛟龙身体变小之后,不仅没有降低速度,反而大大提高了翻越山岭的灵敏度,一跃之下,腾飞的高度更高,滑翔的距离更远,却有几分蹑云飞腾的感觉。
他还发现,经过浩然正气的滋润,蛟龙青色的鳞片渐渐变成金黄。
在常人的印象中,龙的鳞片大多都是金色,也就是五爪金龙。而蛟龙鳞片颜色的变化,是不是代表着他正在朝着真龙进化呢?想到九天之上,玉皇大帝乘坐的辇车,也就是五条金龙拉着,倘若自己还没飞升仙界,就已经以真龙为座驾,玉皇大帝知道了会是什么感受?
云鸿偷偷一笑,自言自语:“玉帝不会这么小心眼,派神将灭了我这凡夫俗子吧……”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接近黄昏的时候,便到了潭村北面的小山岗。
这一路走来,天气颇为晴朗,可直到潭村北面的山岗,天上的阴云突然浓重起来。尤其是此地向南,也就是潭村所在的方向,那烟雾和云霾,展现出种种流离聚合的姿态,在夕阳的血色红光下,显得越发阴森。而往北一看,景物甚是清明,天空上也没什么烟云雾岚。
这山野荒地,天色无常,本不是件稀罕事,但云鸿却是一脸的神色凝重。
“似乎有些不对……”不经意间,放慢脚步,暗下思忖。
望着聚拢潭村上空聚拢的这团阴云,云鸿眉头紧锁,忧心忡忡。他发现,这团阴云聚于低空,颜色出了奇的深,灰中带褐,褐色的中心又透出几分墨汁般的黑。黑云压村,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淀墨。这种阴云集聚的天气,在仲夏时分,雷雨前时常能见,却也不足为奇。可奇就奇在,眼下已是冬日,空气干爽,而且又下了雪,寒气接地,绝不足以形成这种天象。
放眼望去,还发现浓云只在潭村上空聚集,再往南边眺望,天色也是清明。
“难道潭村出事了——不好!”
事情总是这般巧合,刚刚说出“不好”二字,天空中便飘来一股沉重的死气。
死气,在常人眼中看来便是阴风、湿气、腐气等。但对于云鸿这种高手,空气中弥漫的死寂沉沉的腥腐之气,虽然淡不可闻、飘不可见,但通过元神的感知,已然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这一刻,他陡然明白过来,天空中聚集的那一团阴云,并且不是云,而是死气!
相术中,若说一人有血光之灾,会说他印堂发黑、两眼无光、乌云盖顶。
印堂乃是人的气运所在,若印堂黯淡无光,说明此人运气很差。印堂内就是髓海,髓海中养育着人的魂魄。如果这个人运气极差,穿过印堂,连魂魄中的精气都会涣散,因此表现为昏昏沉沉、萎靡不振,也就是两眼无光。若再严重一点,此人就是必死无疑。那么,他的印堂上就会散发出一团死气,聚在头顶,在专业的相术师看来,就是所谓的乌云盖顶。
此刻的潭村,已经不是乌云盖顶的问题了,而是乌云盖村!
云鸿一愣,情急之下,运起乘奔之术,朝着不远处的潭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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