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过了半宿,秦川两手放在背后,仰天呼出一口雾气,幽幽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没有阳关,也没有这敦煌石窟,只有猎猎劲风和苍凉的落日,那时候,也没人知道有佛的存在。”
陈庆之心里一动,嘴唇一动,但是却没有说话,他觉得奇怪,这话不像是说给他听的。秦川却转回了头,问道:“陈子云,你有过心爱的女人么?”
陈庆之点了点头。心里涌上一阵温柔,说道:“那是自然,我的妻子云四娘便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陈庆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扬起一阵微笑。一身白衣在这苍凉的月光之下和凉风之下,显得格外的飘逸潇洒。
“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她,你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找回么?”秦川冷冷一笑,问道。
陈庆之愕然了一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秦川会问他这么突兀的问题。不过他很快便点头说:‘那是自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回她。包括我的『性』命。”
“哼,说的倒是容易。”秦川摇了摇头:“假如你是一国之君,她却是是个平凡百姓呢?如果你爱她你便要舍弃你这花花江山,甚至你和你的江山都要万劫不复,千秋万代,你都要受人唾骂呢?”秦川说到这里,眼睛一直盯着陈庆之的眼神。他的眼神如明镜一般,想推诿撒谎,似乎一眼就能够看穿。
陈庆之果然一愣。江山,美人。两者都很难取舍。自古英雄难过每人关,可江山如此多娇,无数英雄竞折腰啊!
陈庆之想了一下,他脸『色』依然平淡,笑了笑说道:“如果那个是我的四娘,我依旧是爱她,选择她,保护她。我爱她,她就是我的全部,我的江山。只有在她眼里,我什么都是,没有她,举世之誉加身何益?有她,举世之沮于身何妨?只有她知我,爱我,疼我,微我付出一切,得此一人,天下予我何干?”陈庆之眼里突然溢出一丝泪水,缓缓说道:“我出身寒门,自小父母双亡,是四娘偷偷省下她的口粮让我果腹,她为了我,不去学女儿家应学的女红刺绣,却央家人给她请了教书先生,白天苦学,夜里却偷偷跑到柴房教我识字,说起容易,做起来谁知有多难?八年如一日,她天天如此。我从军后,她拒绝了多少名门高士的礼聘,毅然等我的回来,你说这样的女子,我能不为她她舍弃一切么?”
陈庆之道出了这段个人经历,让脸『色』冷傲的秦川终于动容了一下。这还是陈庆之第一次跟人道出自己的艰辛往事,说出来后心里也有一种舒服的感觉。不过他一直都欣慰,自己有个好妻子而感动不已。魏晋时期,稍有权势的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不过,可是陈庆之却坚守如一,可见他对妻子的敬重有多深情。
秦川叹了一下,缓缓说道:“不错,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说完,他一甩衣袖,向着莫高窟一边的石窟里走去,喃喃自语道:“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女人陪在我的身边,可我却没有好好珍惜,等失去了以后,才后悔莫及;我一定要把握好这一次机会,回到她的身边,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去他的万里江山,去他的疆域子民,全都他妈的臭狗屁,老子累死累活为他们掏心掏肺,他们却对老子恨不得食肉寝皮。只有她才是真心对我,我,我怎么就那么糊涂,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秦川顾不上往昔的雍容气度,什么话都说了出口,最后越说越激动,走在他身后的陈庆之都听得到他的话。
陈庆之听得不明不白的,好奇地问道:“什么活在狗身上了。”他之前对秦川的态度还是比较拘束,但是与秦川的一番对话,却是令两人打破了僵局。一行人已经走了近四个月的时光,他和秦川还是第一次聊了那么多话。
秦川回头瞪了他一眼,在这冷酷的月光之下,陈庆之被这眼神产生出来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这种气势很熟悉,也很可怕。他在梁武帝诛杀异己的时候,经常看到这种杀气腾腾的眼神。不怒自威。可是萧衍的眼神的杀伤力相对于秦川来说,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就好像被一座巨山压在胸口一样,陈庆之感觉连气都喘不出了。
秦川瞪了陈四一眼后,继续朝前走,不过回头的时候,心里却有点失望,“这样的人选未必胜任得了啊!”他心里暗道,嘴里却不再说话了。
“这是天威啊!”陈庆之在心里暗道:“这个秦川究竟是谁?”心里一阵错愕后,陈庆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也不再做声,只是他心里却非常不舒服。生平第一次觉得对所谓的天威深深的厌恶“凭什么就要我怕你!”陈庆之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呐喊道:“下一次,我让你好看!”
白天的时候人流多,这里非常热闹,每个石窟里不是有信男善女在参拜礼佛,就是有商贾在求佛祖庇佑,祈求西出沙漠,旅途平安,这些人布施起来也很阔绰,所以莫高窟的石窟有了这些资金的支持,石窟的数量与日俱增。可是到了夜晚,却是非常安静异常。这里的僧侣们大多都在莫高窟的北面居住参佛,南面才是佛窟,里面满是壁画佛雕和经卷。
秦川不知道陈庆之在心里对他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进行反抗,走进了一个阔达的石窟内,他抬头看着一座迎面而来的佛像。那是一座释迦牟尼的坐莲雕像,佛祖手捏佛印,一脸微笑,恬淡安详,仿佛洞悉了天地间的所有秘密,大彻大悟的样子。秦川看着这佛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脸痴呆的样子。好一会,他问道:“陈子云,你可知道,佛家所说的人有八苦,是哪八苦?”
陈庆之一怔,想不到秦川竟然会想考他这些东西。要知道,魏晋以来,社会动『荡』不堪,文人『骚』客空有一身才学却大多报国无门,心灰意冷之下,便专研佛道,谈玄说理,将精神寄托在虚妄之中以求解脱,所以社会风气都带有这种『色』彩。陈庆之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何况他还算是个饱学之士。
于是,陈庆之清了清嗓子,幽幽说道:“人生八苦,即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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