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哈特静悄悄地离开圣堂骑士团的宿舍,过程中没有让任何守夜的圣堂同僚查觉到,这不单单归功于哈特过人的本领,在这撒拉尔城中的圣堂分部,相较于前线局势紧张的分部而言,不管是人力上还是个人意识上都显得松懈许多,但却唯独有一个地方显得与众不同。
哈特躲在树林中侧身望向眼前的建筑物──神伺院,这座平房中间突兀地耸立着圆柱高塔的奇特建筑物乍看之下像是魔法师的象牙塔,实际上却是圣僧们研究圣术的场所,而现在这座不大建筑物竟然有九位圣堂骑士驻守,以三人为一组的方式警戒着周围。
哈特皱起了眉头,眼下的警备层级并非常规,虽然哈特正式成为圣堂骑士的经验尚浅,但好歹也去过了其他四个分部,从来没有一个分部会如此看重神伺院,这让他对于琉亚与那位叫杰什么的邮差,其说词的真实性更加信任上几分。
不过他暂时没有办法再继续深入探索下去,这三组的巡逻队都是经验丰富的圣堂骑士,他们在默契的配合及交叉的视线下简直毫无死角……如果有个同伴在就好了,哈特不禁这么想着的同时就瞬间否定这个方案。他不想连累同伴,这次行动如果曝光的话可不会是禁闭几天这么简单的事情,圣堂对于此类的私下调查一向都是严惩的,对于内奸的处置更是能够以残忍来形容,但是这一类型的调查及质问只有圣堂裁判所的直属部队才能够执行,所以就连跟他感情最好的韦恩布鲁都选择了隐瞒。
怎么办?要直接去质问副队长吗?哈特不自觉地抓起了鬓角的发尾,他的直觉认定岚斯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依那个人的个性,手上没几分证据是别想撬开他的嘴巴……就在这时,神伺院的大门突然开启,里头伸出一只手招呼巡逻的圣堂骑士,一位看起来像是队长的圣堂骑士在吩咐了几句后进入了神伺院,里头两人的声音起初哈特听不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声音愈来愈大,但因为隔着门的关系,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
「你只……不符合……指挥……别以为……不是佣人……」
「这张……暂时……现在真的是……我……」
「我只认……只是个……在罗……主教……红人……嚣张……」
「好……随便你怎么……但是……快点把这……」
「如果……就唯你……」
正在哈特觉得其中一人的声音耳熟时那位巡逻队长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他指挥着五名圣堂骑士一起进入神伺院,不久后六个人分成两人一组搬出了三个长形木箱,那第一眼让人联想到棺材的形状让哈特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守卫的圣堂骑士们抬着箱子朝着一旁小径离开,剩下来的三名圣堂骑士随即分散开来巡逻着,这样粗陋的配置虽然不符合规定,但在短时间内的临时更动上是被允许的。
哈特认得其中一位圣堂骑士,在上次的协力作战中了解到他是一个谨慎多疑的男人,发生任何一点事情都会招呼其他圣堂骑士一同确认,这在人手足够时或许无伤大雅,但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却是个突破点。
「圣言.羽。」
哈特轻声地对自己施展减轻体重及增加灵活性的圣言术,在确认祝福的力量已经充盈全身随及念出下一句圣言。
「圣言.驱魔印。」
这个圣言术是专门对付不死生物使用的,其作用是会在目标上烙印下圣洁的印记,印记上发出的柔和光芒会让目标本身及四周的不死生物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伤害。
哈特将驱魔印施展在稍远处的树木,那在夜晚下显得格外抢眼的光芒在瞬眼就被那位圣堂骑士所捕捉到,他随即移动到另一位圣堂骑士的旁边,在片刻的讨论后无奈地两人一同前往。
哈特抓准时机,在消除印记后从唯独一人的死角上快步接近神伺院,以带着祝福的身躯跃上高塔的窗口内后立即卷缩在阴影角落。
咚!咚!咚!──感受着心脏强而有力的脉动,哈特意识到自身不寻常的紧张,相较于任务中的集体潜行,这位年轻的圣堂骑士还是第一次以私人理由为目的进行单独潜入计划。
「冷静点,哈特!」
在撒拉尔城武技大会取得首席地位的圣堂新星正浑身冒着冷汗,右手紧抓着自己的左胸处……就在刚刚进入神伺院的瞬间,哈特想起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岚斯特,那个陪同他渡过少年成长时期的哥哥。
为什么副队长会在这里?难不成自从来到撒拉尔城后几乎每晚不见人影的他都是在神伺院?哈特与韦恩布鲁都被岚斯特好女色的刻板印象所影响,对于他夜不归的行径不曾深究过,但想不到岚斯特会有可能与圣堂内部的派系扯上关系。
掌管神伺院的正是罗德安烈主教一派,他们与主战派的圣堂骑士团长伊森在议会上有多次公开的对质,在未来公认会更加剧烈。
最近一年多来愈来愈多人目击到魔族的出现,被魔息感染的动物不断地增加及不祥的预兆传说一个接一个实现,在因应危机之下,多次圣堂高层会议讨论中,伊森团长意欲与魔族发起圣战,罗德安烈主教则以和平为主旨,希望能够派遣一支圣堂使团前往魔界与“王”会面,但是追根究底,历史上,上一位进入魔界的人类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人们,至少在台面上是连魔界大门都不知道在哪里,魔界现况中的势力分布、生活习惯什么的更是一概不清楚,就连精心策划捕捉到的几名魔族也拷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讯息,也因此圣堂迟迟未定案,甚至开始有了要求圣女艾莉希雅表态的声音出现。
哈特对于这类事情的了解也就仅此为止,在养父克里斯的多年教导下的他,下意识地厌恶着这一切,因为不管是哪个派系,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或许只有圣女一派可以信任,但只要她还是“圣女”就接触不到圣堂权力的核心。
岚斯特……副队长他真的变了吗?为什么同样在克里斯教导下的他们,从什么时侯开始有这样的差异?哈特一边思考一边摸索着道路前进,在一个交叉口中他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摇晃不定的烛火。
「这次一定要成功……为了圣堂,为了这个世界……这次一定要成功……为了……」
哈特很快地隐藏进一旁的仓库之中,在暗处中看到一位穿着白衣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去,深厚的黑眼圈及凹陷的双颊让人不忍直视,男人的嘴巴不断念叨着。
「这次不能失败……不能失败……」
听着脚步声渐渐离去,哈特靠在仓库的门沿上斜眼注视着男人的后颈处,在确认之后双眼随之锐利起来。
「果然……」
圣僧--后颈上的十字圣烙表示了男人的身份,再加上这可疑的模样令哈特决定跟踪下去,在转过两个弯道后圣僧进入一个不大的房间,在圆柱形的空间内又摆上一圈以圣火引燃的灯烛,九名身着白色长袍的人围着的是复杂的巨大圣印及一位幼小的女孩,这无疑的是正在进行着某种仪式。
男子在踏进这个充满神秘气息的空间时只有一个人朝他点头示意,脸色同男子一般憔悴。
男子快步填补上圆阵的空缺,他朝地板上昏睡的女孩看了一眼,闷声闷气地说道:「之前那个男孩呢?」
「精神已经到极限了。」
仍然是那位向他招呼的圣僧回答,其他圣僧一动也不动。
「可是这类型差那么一点就能够成功。」
「我们是圣堂,与草菅人命的象牙塔不一样。」
「就因为总这样顾东顾西的,所以“我们”才……」
男子带着焦虑的话语被另一位圣僧打断。
「华伦纳,你想偏离神所恩赐的圣道?」
「……」
「就定位吧,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接近成功了。」
圣僧原本疲惫的声音在这一刻透露出一丝兴奋,这让哈特不自觉担忧了起来。
随着华伦纳填补上空缺的位置,十名圣僧们开始咏唱起哈特所不知的圣言术,洁白的耀眼光芒以女孩为中心瞬间占据了房间的个个角落,这是许多高阶圣言术起初的神迹,但哈特的资历仍无法接触到此类圣言,且圣堂骑士的身份及个人的喜好也都偏向于实战方面的圣言术。
就在哈特回忆过去所学的同时,从女孩身上发出的强烈白光骤然熄灭,这一瞬间哈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被发现了?正要迈出步伐逃离时纯白明亮的圣术又重新回到女孩的身上,哈特发现到圣僧们的目光仍然紧盯着女孩,在松口气的瞬间又陷入了黑暗之中,然后在一个呼吸的间隔中又恢复了光明,这样的频率愈来愈快,光线所照射的范围也在不断地缩小中,但这并不代表圣言的力量在减弱,反倒是在随着不断浓缩的过程中开始显得刺目起来,在最后凝聚成一颗几乎无法直视的光点后,慢慢地溶入进女孩的额头内……
圣僧们屏气凝神注视着女孩,彷佛那幼小的身躯内部住着一位恶魔般。
一定会发生什么,就在这不详的预感出现在哈特内心中的同时,女孩的身体渐渐发出如明月般的柔和光辉,原本紧闭的双眼及嘴巴在此时张开,从女孩的五官里浮出蒙蒙拢拢如梦幻般的细小颗粒。
「啊……啊……」
女孩娇弱的身躯不自然地颤抖着,舌头吐出发出痛苦的呢喃,这副让人不忍的模样却没有任何人去关照,所有圣僧都如痴迷般望着洁白粒子渐渐所组成的光球,光球内若有若无地似乎出现某种光景。
哈特握紧拳头,感到一股热血涌上脑海的他正咬紧牙根制止着自己的鲁莽冲动,无谋地闯入仪式中绝对不是个聪明的解决办法。
突然一道细微的声响,哈特警觉地后跃至漆黑的走道中,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并且不知道在什么时侯就已经站在门的另一侧,未点上烛火的走道同样隐藏着对方的容貌。哈特暗暗吃惊着对方能够无声无息接近自己在这个距离的实力,但在短短的时间内这份戒心转为愤怒,对方毫不在意地走入门口映像出来的光茫之中,熟悉的面容及那看不惯的金色长发映入眼帘之中,圣堂骑士团第二分队副队长的脸上面无表情,竖起的食指笔直地停留在唇前做着噤声的动作。
……
两人来到塔内的某一个房间内,这是一个普通的书房,有几架柜子摆满了图书及一张长形木桌跟六把椅子,唯一让哈特注意几眼的只有木桌上放置的古老天平。在引领至此的过程中岚斯特没有开口,甚至是看哈特一眼,直至进入这个书房内后者才打破了沉默。
「你一直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哈特甚至没有加上任何称呼。
岚斯特仍然背对着哈特,并未正面迎向年轻迷茫的圣堂骑士,在过了一小段沉默后才开口,低沉的语调像是在教训犯错的见习骑士。
「我们圣堂骑士团是上帝之剑,抵抗邪恶的武器是不需要思考的。」
岚斯特这一段话是专为圣堂骑士立下的十条戒令之一,虽然不是完全照搬原话,但意义却是相近的,然而这番早记深深刻印在心中的话语在此时却激怒了哈特,无法置信的他甚至在瞬间就冒出了青筋。
「你错了!养父说过……」
哈特带着愤慨的话语还未延烧开来就被一个得意的笑声打断。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岚斯特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平日所见的狡滑笑颜:「小哈特果然会是这副表情呢。」
哈特呆愣了几秒钟,察觉到被戏耍的同时涌上来一阵无力感,岚斯特还是那个岚斯特,并没有因为此时此刻的状况而转变为另一种态度,这代表着事情或许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这么糟。哈特试图平息自己无处发泄的怒火,但在深呼吸数次后才体会到自己并不是圣人的事实,只得压抑着语气,带着平板的语调问:
「这究竟是什么仪式?」
哈特急需要真相,在疪护所中杰利欧及琉亚的说词已经造成了心结。
「听说过学者吧?」岚斯特答非所问,他在旁边的书架上取走一本厚重的书籍,一边翻阅一边说道:「那是花一辈子的时间研究理论及找出实作可行性的人们,他们希冀能够以写满文字的纸片改变这个世界,而在千人之中或许有几位能够提出某种实用的可能性,但是在数万名学者之中仅仅只有一个团体或是一个人能够发表出迈向下一个时代的理念、发明、体制甚至是魔法。」
岚斯特合上手中的书本,随手将它扔在哈特前的木桌上,封面上手写着一串文字:“奥术大帝的力量泉源是魔法还是神术?”,这是哈特一辈子都不可能去翻阅的东西,尚未猜测到这个话题用意的他只得继续以疑惑的眼神注视岚斯特。
「象牙塔里的法师就是学者,他们研究魔法、精进魔法、创造魔法……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法师公会的人甚至会在驻守地的公布栏上定时发表象牙塔的新闻,魔法该有的神秘感都被削去了不少,他们也有人专门致力于这样的工作上。」岚斯特脸上带着某种怀念的笑意,似乎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他走到了另一个书柜旁边,像是寻找什么一般翻找起了书架:「我有一位法师朋友曾经为我解释过魔法的本源,说得天花乱坠的,但简单来说它就是一片烂泥巴,只要拥有资质,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践踏。但是圣术不一样,它是神所恩赐的原始力量,圣印的模板及圣力的引导方式在创世纪之初便已经烙印在石板上,我们圣堂以此为传统继承下来,无论是教会的神术还是骑士团的圣言,诸如守护、加持、治疗、战斗各式各样以圣力为根源的招数都记录在总部的石板上……啊,我想这些小哈特你早就听过了,不过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现存在世上的所有圣术,仍然还有一半尚未被编译出来,所以圣僧们的工作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从石板中取出价值的文献……找到了、找到了,就知道圣僧都是好人,不会骗人。」
岚斯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伸手进去摸索一番,哈特猜测应该是那个仪式的研究资料,但是岚斯特却摸出一瓶酒出来。
「要喝吗?这可是你刚刚跟踪的那位华伦纳留下来的好东西,我们的关系不需要介意分享。」
岚斯特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左手的姆指及食指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小酒杯,他轻轻地摇晃一下,物体间的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哈特的脸上带着错愕,无法理解岚斯特用意的他也没有心情去碰酒。哈特摇头明确表达拒绝之意,在稍稍犹豫后说:「据我所知……圣僧从属的规定是禁酒的。」但是圣堂骑士不在这个范围内,他们有自己的戒条。
「正是如此!」岚斯特打了个响指,像是感概迟钝的学生终于开窍般:「圣僧不能喝酒,但学者可以,因为现在的他们只是披着神职人员的外皮罢了。」
岚斯特缓步移动至哈特的侧面。
「圣僧已经二十七年没有编译出一道新的圣术,甚至没有在石板上研究出任何有建树的文献,但是这份工作就是这样,前人的心血并不代表对下一个未出世的圣术会有帮助,某种程度上还有可能提升难度,所以没有人会在明面上去质疑,但在私底下的批评声浪却已不在少数,圣僧们承担的压力很大,不止是从外部的,自诩为学者的他们渴望一个成功,而机会已经在他们的面前了。」
哈特总算理解岚斯特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用废话组成的蜜糖包里着不愿让自己知道的事实,一瞬的恼怒很快就被发自内心的叹息所带过。
「这所谓的“机会”……与副队长你有关系吧?」
岚斯特面对哈特直率的表情,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嘴上仍然挂着那招牌的轻挑笑容。
「五年前的那个事件,我从朋友的手上拿到的那块曾经夺去她记忆的菱形芯片,在回到圣堂后意外地发现里头所蕴藏的力量不是魔法而是圣术,刻印在核心上的是未出世的古老圣印,亚岚王子的炼金术根本就没有发挥出这个圣印该有的力量。」
「你当时……没有呈报上去?」
尽管带着些许迟疑,但哈特仍然开口质问。五年前的岚斯特只不过是如现在的他一般的新人圣堂骑士,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着类似监督的权力。
这个问题岚斯特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的举起酒杯,在静静地抿了一口酒后才开口说道:「当时的我还年轻。」
所以才选择了隐暪啊……岚斯特与某位主教的关系,以及底下直属管辖的圣僧---哈特不愿意再猜测下去,那是他所厌恶的东西。但是,无论如何,岚斯特都在一定程度上与自己坦白,几年来亦师亦兄的他还没有太大改变。
「据说历代圣女都曾经制造出不少“圣迹”,常常施展出奇迹般的伟大圣术,或许你们应该前去询问,也或许艾莉希雅大人早已经知道这个圣术。」
哈特顺着话题,善意的提醒一下,但没想到岚斯特皱起了眉头,轻蔑的笑了一声。
「圣女?哈哈,那就是个人与圣力结合的产物、女神的代言人,随手招来的力量是怎么来的,从古至今她们没有人能够说清楚。」
哈特对岚斯特刚松懈下来的好感瞬间一扫而空,他从没有直接听过岚斯特对于圣女的态度,但身为圣堂骑士荣誉象征之一的圣女不应该存在质疑才对,就算不论圣女平日广受好评的所做所为,就凭这位圣女是养父克里斯决定一生所追随的对象来说,就已经成为了哈特自身的信仰。
岚斯特像是没有察觉到哈特的心情般,两手抓住后者的双肩,脸上那令人陌生的狂热神情令哈特受到些许惊吓,心脏不自然地加速起来。
「异界魔族频繁的现身,古老的预言一一实现,这个时代注定要开始改变,而人类必须夺得先机,这个能够记载在史书上的新圣术足以让圣堂立于不败之地。」岚斯特进一步抓紧哈特的肩膀:「你想想,魔人身体天生就拥有魔抗性,一般的精神系魔法根本没有用处,更遑论现今的魔法水平还尚未能够抽取完整的记忆,只能够在锁碎的记忆中抽丝剥茧,弄得一个不好,甚至有丧失神智的风险在,远不如这个我所发现到以圣力驱使的圣术……」
「将记忆活生生从脑子里取出来?这不就是重蹈那位亚岚斯子修葛罗斯的覆辙吗?」这不就是传说中深渊恶魔最擅长的行径吗?哈特强忍着后句**的批评,身体退后一步离开岚斯特的双掌,略带激动的他不由自主加大了音量:「副队长!你的朋友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她不需要知道,也没有立场能够得知。」
岚斯特毫无犹豫地立刻回答,那淡淡的语调带给人漠不关心的感觉。
「那安吉丝怎么办!」哈特突然大声地吼出这句话,岚斯特此时的态度不禁令他尊循本能并顺着这股怒火继续延烧:「这个圣术还不完善对吧?仍然跟魔法一样对身体及精神上造成极大的负担不是吗?我就不信你对这一切都不知情!」
哈特知道自己冲动了,这不是对圣堂骑士团第二分队副队长的态度,而是视为兄长,五年来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拼命获得自己手中这一切的态度。
岚斯特目光游移不定,他一边以食指敲击着酒杯一边上下打量起了哈特,彷佛是在重新定立两人间的距离。
「安吉丝是整个仪式迫切需要的人物,不仅仅是因为她半兽人的身体,而是根据情报下,她极有可能见过前一段时间消失踪影的几个魔人……」
岚斯特出乎哈特意料的没有询问他情报的来源,反而是强调起安吉丝在他自己计划中的重要性,但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副队长,这就是你藏在笑脸后的真面目?无论跨过的是什么,都要站在巨塔之上?」哈特的食指用力指着地板:「在这里,可是有人像你的朋友一样,变成不是自己的自己啊!」
「哈特!」岚斯特以更大的声量阻止年轻的圣堂骑士,脸上仍带着些许和缓,沉稳地说道:「好好听我说完吧,那几个人的精神错乱只是短暂的副作用,很快的就会恢复正常,更何况这点称不上牺牲的牺牲可是造就了圣术的精进,有无数个圣术在实际上已经受惠了,即将造福全大陆的人民,且根据圣僧们的研究也指出该圣术的安全性,这将会是全世界上最安全的记忆抽取术……再说,你也看到了,圣僧们会注意实验者的身体及精神的状况,不会发生不应该出现在圣堂中的事情。试着相信我吧,哈特,我唯独不想被视为兄弟的你误解,在这种地方染上污点也不值得不是吗?」
岚斯特在最后吐露了一丝情感,虽然有些弦外之音,但哈特在理智上的确是知道自己其实没有资格像这样质问自己的副队长,因两人亲人般的关系才让岚斯特放下身段,容忍自己的不逊,不过像这样放任会造成他人……甚至是小孩子痛苦的实验仪式继续进行下去,不是他自身的道德观所能够轻易接受的事情,但如果从别的角度来看这却是一份难得的机会,那为了另外一件带有某种程度上的私心,并且在来到这里前就已经预备好的“妥协”的话……
哈特几次深呼吸,在重新整理好思绪后才开口说道:「我无法认同副队长的理念,我心中的正义也没有这么复杂,至少在眼前没有任何人是该牺牲的,只要能够守护好身边的人就已经满足了……但是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也开始能够理解了,如果圣僧们真如你所说的话,只希望你能够向我保证他们的生命及她该得到的东西。」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妥协,但做为一向扮演着兄长角色,看着哈特从圣堂中成长的岚斯特当然第一时间就意会到这份请求,或许也可以说是一个变相的交易。
「我会保障你的要求以及力所能及的最好待遇及事后的安排,但关于这里你所看到的一切……」
哈特默默地点了头,害怕自己动摇的他不愿再深究下去,这是一个违背真心的理智选择。安吉丝半兽人的身份及其社会的地位一直都是哈特所牵挂的,因为他迟早会与安吉丝别离,鼠人加上孤儿的身份会让这无依无靠的可怜小家伙平白增添不少阴影。
两人在确认双方的底限并达成共同的协议,两人再商讨部份细节后岚斯特便让一位塔内的服待人员带领哈特离开。
岚斯特在窗口望向斜下方哈特逐渐离去的身影,清晨的柔和日光洒落在这位被喻为圣堂新星的少年身上,雪国小镇上失去母亲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长至自己当年的岁数,在那个时侯四周的景色看起来都是这么单纯,似乎只要有梦想就什么事情都办得到……不,哈特应该可以走上自己理想的道路,岚斯特隐隐这么觉得,因为少年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东西,那份属于圣堂骑士的才华也是他所望尘莫及的,这份心结是属于羡慕还是忌妒,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放弃去思考,也从不会随便显露这种情绪。
「不过……正义啊,可真是说出了令人害羞的名词呢。」
岚斯特脸上神情带着些许落寞地凝视着木桌上摆放着的古老天平,沉默片刻后他慢慢地将圣堂骑士制式佩戴挂有紫水晶的手环取下来,随手放置在天平右侧小吊环下的挂盘上,天平自然地朝右边垂去。
「那可不是能够随便挂在嘴边的简单东西,小哈特。」
岚斯特将口袋中的一枚金币放置在天平左侧的挂盘上,享有盛名的圣堂骑士不会携带**,金币厚实的重量轻而易举的压倒过因大量生产需求及美名为实用性考虑下制造的劣质手环。彷佛在讥嘲这理所当然的结果,岚斯特揶揄般勾起了嘴角,将杯中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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