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叉腰呵斥,“脂粉突然没了,不是你拿的是谁?”
兜兜气哭,“不是我!”
苏荷怒了,“不是你还有谁?”
兜兜摇头,“就不是我!”
苏荷烦了,“你这孩子还学会撒谎了!”
兜兜哇的一声就哭了。
“这是闹什么呢?”
母女之间的矛盾为何比父子之间的要多呢?
贾平安对此真的理解不能。
苏荷拿着一个盒子,“夫君,这脂粉买了两盒,早上就发现少了一盒。秋香她们拿了也不敢用,只有兜兜,上次我还见她翻我的脂粉盒,说是想嗅嗅。”
“不就是脂粉。”
这话贾平安没说,担心宠坏闺女,他板着脸,“兜兜。”
兜兜摇头,“阿耶,我没有。”
“那就暂时搁置。”
兜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阿福正趴在床前打盹。
“阿福!”
兜兜坐在脚踏上,半边身子趴在阿福的身上,“阿娘老是冤枉我,我才不喜欢什么脂粉呢!咦!什么味?”
兜兜吸吸鼻子。
不对啊!
她低头在阿福的身上嗅嗅,“咦!阿福阿福!”
她推攘着阿福,阿福不耐烦的醒来,嘤嘤嘤。
“阿福你偷了阿娘的脂粉。”
阿福懒洋洋的再度趴下。
大爷可不喜欢那东西。
兜兜又觉得不对,“味道好淡,咦!老龟!”
老龟鬼鬼祟祟的从墙角溜过,一路到了大柜子下面。
“老龟在做什么?”
兜兜好奇的过去,趴在地上往柜子下面看。
“老龟!”
老龟吨吨吨的往外逃,兜兜看到了柜子下面的一个东西……
脂粉盒子!
老龟!
你太坏了!
兜兜很伤心。
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
兜兜把脂粉盒子用竹竿扫了出来,然后坐在那里想啊想。
“嘤嘤嘤!”
阿福想玩耍,可兜兜摇头,“我要想大事。”
她突然眼前一亮,“有了!”
吃完晚饭,兜兜就嚷着要睡觉。
“困啦!”
苏荷赶紧让人服侍她去睡觉。
洗漱后,秋香陪着兜兜进了卧室,看着她上床盖上被子。
“小娘子,奴出去了。”
“哦!”
秋香出去,悄然掩门。
此刻还不到睡觉时间,秋香就出去寻了安静说话。
两个来自罗马的妹纸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夫人说咱们该婚配了,问我喜欢谁呢!”
安静很烦恼。
秋香更烦恼,“前院有些护卫,不过都是少了东西,唯一齐整的就是段出粮。”
安静摇头,“段出粮的眼睛吓人呢!”
秋香说道:“我知晓……”
卧室中,兜兜已经穿戴整齐了,正在打开窗户,随即鬼鬼祟祟的翻了出去。
跟随阿耶每日跑步练拳让兜兜的身手矫健之极。
她顺着黑麻麻的地方走,悄然到了苏荷的卧室外面,随后推门。
“咦!阿娘果然从不关门!”
兜兜瘪嘴,随即摸了进去。
贾家的床榻比别人家的都高,兜兜趴下,轻松的爬到了床底。
趴着很困啊!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门被人推开了。
苏荷进来,反手关门,但没关严实。
脱衣,随后盘膝坐在床上,兜兜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鸡腿不能放到明日了。”
“可晚上吃鸡腿还得去刷牙。”
“要不吃水果?水果也得刷牙。”
兜兜在床底下趴着,双手托腮,无声说道:“我就吃一点点。”
“我就吃一点点。”苏荷开始修炼。
很快筑基期到顶了。
“刷牙!”
苏荷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惬意的倒在床上。
兜兜无声说道:“哎!人生就是这般美好。”
苏荷拉上被子,“哎!人生就是这般美好。”
她连蜡烛都不吹。
兜兜缓缓往前爬,脑袋探出了床底。
不知过了多久,兜兜都睡着了,却被一缕冷风吹的有些不舒服。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
老龟鬼鬼祟祟的从门缝里缓缓挤了进来,随后轻车熟路的到了低矮的梳妆台边上,爪子扒拉着边缘,脖颈一下就伸出来,长的吓人……
兜兜目不转睛的看着。
脂粉盒上有个提手,方便打开。老龟一口咬住了提手,脖子一缩,脂粉盒就到手了。
老龟顺利下来,转身刚想溜!
“老龟!站住!”
苏荷正睡的喷香,不知是否梦到了美食,还吸吸鼻子。
“谁?”
苏荷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摸身边。今日贾平安在对面……身边空无一人。
床下猛地蹦起一个人来,喝道:“老龟站住!”
“啊!”
正在睡觉的贾平安下意识的蹦起来,就穿着一身薄薄的睡衣,鞋子都没顾上穿就冲了出去。
呯!
他一脚踹开苏荷的门,就见到自家小棉袄站在床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脚下。
而苏荷披头散发的坐起来,正在尖叫。
“救命!”
贾平安低头,老龟就在他的脚边,嘴里还叼着脂粉盒子。
……
“不像话!”
卧室里,苏荷披头散发拥被而坐,一指头戳在兜兜的额头上。
卫无双也来了,见状哭笑不得,“你果然是错怪了兜兜,不过老龟怎地学会了偷东西?”
老龟被拿住了,小脑袋晃悠着,小眼睛乱转。
兜兜得意的道:“我就说不是我拿的。”
“嗯。”苏荷想到自己上午错怪了闺女,一时间内疚的不行,“晚上你和阿娘睡。”
“不要!”
兜兜很坚定。
伤自尊了啊!
苏荷怒了,“小时候你巴不得和阿娘睡,如今是嫌弃阿娘了吗?”
兜兜是真嫌弃,皱皱鼻翼,“阿娘你缠人。”
……
没法活了。
“不孝女!”
苏荷念叨了许久。
“睡觉,明日弄个黄焖鸭。”
贾平安倒下了。
苏荷眼珠子一转,“黄焖鸭?”
于是这一夜贾平安就梦到了自己成了黄焖鸭,被人啃啊啃。
……
吃早饭时,兜兜洋洋得意的说着自己的‘破案’经过。
“……阿福说不知道谁干的,那我就想会不会是阿娘哄我……”
小棉袄没看到自家老娘那张黑脸,还在得意,“我就想到了老龟,我趴下去找了许久,终于发现了老龟藏东西的地方,那里面有好些东西……”
你继续显摆。
黄焖鸭来了,苏荷眼睛一亮。
早饭吃完,老大要去算学上课,卫无双给他整理了一下书包。
“阿娘,学里都说了,自己的事物自己整治。”
老大说的很是坚定。
卫无双有些伤感,等老大走后和苏荷说,“大郎大了,觉得我是累赘了。”
“我去读书。”
兜兜跑了出去,出门后还不忘回头冲着自家老娘做个鬼脸,结果一回头就撞到了人。
“好痛!”
兜兜捂着鼻子,发现回来的是自家老爹。
“忘记了马鞭。”
贾平安拿了马鞭,见卫无双神色惆怅,就问道:“这是想什么?”
“大郎大了。”
大?
老大十岁不到,大毛线!
“都是没事憋出的多愁善感,没事就出门转转。”
他一阵风般的跑了,卫无双楞了一下,“是啊!苏荷,要不出门转转?”
苏荷坚定摇头,“我昨晚没睡好,今日要补觉。”
卫无双冷笑,“是要补吃吧?回头我去你那点心铺……”
苏荷的节操马上掉了,“一起一起!”
……
太子早上起来就得去读书,按照皇帝的安排,他的读书生涯将会延续到几年后。
读书完毕后还得观政,依旧是学习时间。
贾平安已经到了。
一堂课下来,太子收获颇多。
“太子。”
贾平安把太子叫了出去。
“最近可有人向你示好?”
太子想了想,“不少。”
果然,随着皇帝渐渐‘老迈’,那些人就来了。
“你可答应了?”
贾平安有些紧张的看着太子。
太子摇头,“我太忙了,每日早起操练,接着读书,晚些去踢球,接着去观政……”
可怜的娃!
贾平安心情大好,低声道:“太子。”
太子听出了些严肃之意,也放低了声音。
两个脑袋渐渐靠近……
“殿下和赵国公在作甚?”
王霞好奇的问道。
曾相林看似满腹心事,随口道:“多半是不传之秘吧。”
“你此生只管记住两个字,孝顺!”
贾平安目光炯炯,“记牢了!”
按照历史来说,你老爹还有二十年的寿命,现在他的病情好了许多,弄不好还能多活些年头……
算三十年吧,三十年后的大外甥也才四十出头,有我这个健康专家在,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数,大有可为。
再说了,若是皇帝半途发病,说不得会禅位。
历史上李治就生出过禅位的念头。
大外甥还小,还有几年的操作空间。皇帝的病是不可能治好的,如此大外甥一边成长一边监国……
那才是王道啊!
太子抬眸,用力点头。
贾平安不禁笑了,伸手揉揉他的头顶,随后离去。
太子回身,微微垂眸想着。
“东宫之人不可跋扈。”
宫中阿耶阿娘为尊,我是儿子,自然不能跋扈。
“是。”
王霞心中一凛,看了曾相林一眼。
太子也看了他一眼。
曾相林嘴唇颤抖,想到了贾平安折腾自己的事儿。
——我使唤不了你吗?
这不是赵国公跋扈,这是来自于他的敲打!
咱得意忘形了。
太子轻声道:“杖责二十。”
太子缓缓往前走。
一个内侍走过来,低声道:“萧腾在宫中勒索钱财。”
太子双手放在小腹前,“杖责三十,随后送宫正处按照规矩处置了。”
内侍犹豫了一下,“殿下,这是东宫的人。”
太子回身,厉声道:“孤都是阿耶阿娘的人,什么东宫的人?拿下!”
内侍颤声道:“是。”
“王谢私下责罚宫人。”
“擅权,此等人不用,送回去。”
“是。”
“……在外和人吹嘘,说殿下如何如何。”
“没有分寸,换一个和外面交涉不多的职务。”
“是!”
东宫大整顿。
帝后得了消息有些纳闷。
“五郎莫非是气性上来了?去看看。”
帝后颇有兴致的去了东宫。
一去就看到有十余人在受罚。
啪啪啪的板子打的不轻,武媚皱眉,“这是五郎头一回如此。”
皇帝点头,“以往他责罚宫人最多便是呵斥,或是换个地方,今日竟然杖责,这是为何?”
一个宽厚的儿子为何变成了刻薄。
“见过陛下。”
行刑的人停手了,那些受刑的内侍宫女眼巴巴的看着帝后。
武媚眯眼。
皇帝没有犹豫,一言不发的过去。
“打!”
杖责继续。
王忠良和邵鹏相对一视,都有些阳光明媚的那种感觉。
靠近大殿,听到太子在里面说话。
少年的嗓子接近变声期了,稚嫩中带着一丝粗糙。
“……孤非是那等柔弱之人,以往不忍责罚你等,可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皇帝微微颔首,在他看来臣子都是贱皮子,你对他们越好,他们就会越发的蹬鼻子上脸。
“这是谁的宫中?”
武媚微微眯眼。
“这是阿耶和阿娘的宫中,帝王之外还得论亲情,这宫中便是家。一家之中谁为尊?阿耶阿娘。”
这话深得朕心。
李治的嘴角微微翘起。
“儿子身边的侍从敢在阿耶阿娘的侍从那里跋扈,这是忤逆!今日责罚了他们,这便是告诫,往后但凡让孤知晓谁在宫中跋扈,一律严惩!”
皇帝上前一步,就看到一群宫人内侍纷纷低头。
而他的儿子就坐在上首,眉间能看到威严,以及恼火。
帝后随即回去。
晚些,有人来召太子。
“陛下令殿下去用午膳。”
父子三人其乐陶陶的吃了午饭,饭后皇帝谈兴很高。
“茶水送来。”
王忠良送来了茶水。
果然还是三片。
皇帝微笑,从容且自信。
父子二人在靠近。
随后袖子里摸索一下。
打开油纸包。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
一张纸。
上面还有字。
——茶叶被阿娘收走了。
……
贾平安一直觉得大唐的皇室骨子里都带着叛逆精神,从先帝时开始,就没一个是善茬。
但大外甥不同。
他宽厚却不柔弱,孝顺却不谄媚,一言一行出于内心,没有虚假。
难怪以后他的逝去让帝后悲痛欲绝,甚至用皇帝之礼下葬,追赠‘孝敬皇帝’。
只要孝顺,太子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妥当!”
贾平安很是惬意的在值房里伸个懒腰。
“先生。”
人渣藤和尉迟循毓来了。
“坐,陈进法去弄茶来。”
李元婴坐下,赞道:“先生今日好生勤勉。”
尉迟循毓跟随赞美,“是啊!是啊!”
贾平安看了一下时辰,“午时都过了?”
哎!
又是摸鱼的一天。
“先生,王圆圆来了长安,吐蕃最近厉兵秣马,很是剑拔弩张。”
“王圆圆是谁?”贾平安捂额。
李元婴痛心疾首的道:“就是那个吐蕃人,先生你忘记了?”
“哦!”
贾平安觉得自己老了。
但归根结底还是忘记了王圆圆这个人。
“让他来兵部。”
作为吐蕃商人,王圆圆自然不能大摇大摆的进兵部。
于是当贾平安看到一个蒙面男在门外时就问道:“哪来的?”
蒙面男疾步进来,贾平安刚想扑到墙壁上拿刀,蒙面男颤声道:“赵国公,你忠实的奴仆王圆圆来了。”
贾平安刚弹起来,闻言露出了微笑,“是你啊!”
王圆圆拉开面纱,露出了一张腐败的圆脸。圆脸油光闪烁,可见最近几年这厮混的多好。
王圆圆哽咽道:“我在逻些城一直思念赵国公,恨不能插翅飞来,和赵国公朝夕相处。”
贾平安脸颊抽搐看了李元婴一眼。
李元婴一脸无奈,表示王圆圆只是对你如此。
“这几年辛苦你了。”
辛苦你赚大钱了!
王圆圆抽噎几下,“这几年风调雨顺,到也不错。不过最近逻些城中多了军队,据说大相还校阅了大军,传闻大相在议事时说任由大唐扫清了辽东之地是吐蕃所犯过最大的错误。”
辽东之地一下,大唐就少了一个方向的敌人,由此可以倾力向吐蕃和突厥出手。
“据说大唐还渡海出击,大相说这是大唐在扫清外患,一旦大唐稳固了,自然会冲着吐蕃出手。所以……”
贾平安抬眸,“所以先下手为强!”
王圆圆点头,“不过我又听闻了一些传闻,说是赞普和一些重臣认为目前不好和大唐动手,但大相却坚持。大相认为若是吐蕃想扩张就避不开大唐这个对手……”
大唐和吐蕃并无直接利益纠纷,双方的矛盾就在地盘上。
“禄东赞觉着吐蕃是个大国,如此自然该扩张。”
贾平安摇摇头,“他却忘记了一件事……仅仅凭着武力的扩张必不可久!”
“吐谷浑?”
人渣藤竟然由此见识,贾平安赞道:“看来你最近长进不小。”
“吐谷浑是要地,以往禄东赞视为必取之地。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大唐兵强马壮,吐谷浑那里靠近大唐,调动大军方便,禄东赞一旦大军倾巢出动,就算是夺取了吐谷浑,可后续大唐的出击他可能挡得住?”
这便是此一时,彼一时。
“吐谷浑那里不可能!”
随即朝议开始,贾平安一开始就抛出了这个观点。
“确定?”
许敬宗问道。
贾平安点头,“肯定!”
李义府微笑,“若是真的来了。”
贾平安斩钉截铁的道:“若是真的来了更好。吐蕃大军下了高地,这便是我军消灭他们的大好机会。换了平日,难道咱们还能上山去剿灭他们?”
李义府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李勣。
这位大唐军中第一人该发表看法了。
李勣缓缓说道:“赵国公之言甚是。”
李义府:“……”
他仿佛看到了传承。
李勣用一句赵国公所言甚是,把军方第一人传承了下去。
贾平安站在那里,先是楞了一下。
你哪怕说一句‘老夫也是这般看的’也好。
你不能这样啊!
李勣看着他,眸色温润却坚定。
老了!
程知节等人老了。
老夫也老了。
老人不退,新人怎么出头?
贾平安拱手。
李勣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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