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丁把满嘴的肉咽下去,又美美喝了半杯酒,这才应道:“求情也得看是什么事,也不想想,这可是兵变,谋反重罪,受了牵连,全家抄斩还是轻的,弄不好连诛九族,谁敢在这节骨眼上求情,连太子都不出面替他说话,听说王家怕受到牵连,放话要把他逐出族谱,要不是秦王惜才,向皇上求情,罪老汉的小命早就交待了。”
“不会吧,王珪是东宫的人,秦王替东宫的人求情?不是说秦王府和东宫有些不合吗?”陆庭追问道。
这些事早在长安传开,也不是什么秘密,吕小丁喝得有二分酒意,闻言压低声说:“肯定是不合,就差没打起来了,太子弃王珪自保,说不定秦王故意保下,就是为了恶心东宫那些人,不管怎样,这个罪老汉起码捡回一条命,刚开始是流放巂州,罪老头都沦下阶下囚了,还大骂朝廷不公,太子知道后很不高兴,让人把罪老汉反配越州,还让他在流放中戴枷自省。”
王珪沦落到这田地,从刚才他对两名捕快的态度,看得出他现在还很倔强,难怪王珪在李二登基后兢兢业业、尽心辅助,成就了赫赫有名的贞观之治,原来是李二出手救过他。
“吕捕快,张捕快出门,你也在这里,那个罪老汉不用看管?”陆庭侧面打听王珪的动静。
“不用,他只是流放,又不是处斩,再说他的家人还好好的,还逃什么,他要是敢逃,他的家人、族人都要受罪。”吕小丁一脸自信地说。
两人聊了一会,在陆庭刻意结好下,吕小丁的兴致越来越高,就差跟没陆庭称兄道弟了。
看到吕小丁的酒喝得差不多,陆庭让水生送上一壶上好的富平石冻春,吕小丁看到好酒双眼放光,搓着手说:“这,这怎么好意思,让小郎君破费了。”
“哪里,区区一壶酒算不了什么,听吕捕快说了这么多有趣的事,这是应该的。”
本想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捕快是一个贱业,就是吕小丁都看不起自己,就是吹捧,也不能吹过了。
说着,说着,陆庭突然把手上的酒杯放下,长叹一声。
“小郎君,正喝到兴头上,怎么把酒杯放下了,是不是有什么不称心的事?”吃别人的嘴软,看到陆庭有心情,吕小丁连忙问道。
陆庭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罪老汉跟一位长辈很相似,看到罪老汉,就想起那位长辈...”
“不知小郎君的这位长辈身在何处?”
“去年辅公祏造反,兵祸苏州,老人家死在贼兵乱刀之下。”
吕小丁面色一滞,马上抱歉地说:“人死不能复生,小郎君节哀。”
难怪突然找自己喝酒,原来看到长得像长辈的罪老汉,不管怎么,自己白白赚了好酒好菜慰劳自己的五脏腑。
陆庭突然开口:“吕捕快,那个罪老汉太可怜,看到有些不忍,想送点吃食给他,不知方不方便?”
本想用酒灌醉这个小捕快,没想到这个时候酒的度数很低,人家越唱越有精神,也不知那个张捕头什么时候回来,陆庭只好退而求次,用送吃食的方法,要是小捕快不答应,到时就说人手不够,给他们加水、送檀香驱蚊什么的,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难得小郎君一片善心,在下岂有拒绝之理。”吕小丁一口应承。
这么容易就答应?陆庭心中一喜,有些犹豫地说:“私下接触,要不要报备一下?”
“不用”吕小丁大方地说:“一个罪老汉,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说小郎君就是店家,给客人送东西也是理所当然,没事。”
王珪早就成了弃子,一路走来,生怕受到牵连,那些亲朋好友避如蛇蝎,再说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还要发配那么远的地方,就是没死在半路,到了越州估计也没几天活头,还有几个人在意?桌面上有酒有肉,吃得正起劲,有人替自己去看一下犯人也好。
最重要的一点,客来居是驿馆的合作伙伴,相当于半个自己人,再加上跟陆庭谈得很不错,吕小丁的戒心小很多,赶路很累的,有时候为了睡一一个安稳觉,还花钱请驿卒、店伙计帮忙看一下犯人呢。
走了最好,这样一来,桌上的酒菜就是自己一个人享用。
陆庭谢了一声,临走时让水生又上了一份瓜子。
瓜子不贵,吃起来容易消磨时间,多拖一会也好,本想再上酒的,不过两人萍水相逢,太热情容易让人疑心,要是那个吕小丁喝醉了,更容易让人起疑,二文钱一碟的瓜子容易说得过去。
到了乙字四号房,陆庭不由停了一下,整个人有些莫名臊热紧张起来,里面的人,是自己来到大唐遇见的第一个名人,跟当年自己毕业参加第一次面试的感觉很像,患得患失,生怕自己哪里说得不好,也怕哪些方面失分,错失机会,一想到自己要的荣华富贵就在门后面,咬咬牙,伸手轻轻推开房门。
王美人...,呸,是王大腿才对,王大腿,我来了。
一紧张,把客来居当成百花楼。
推开门一看,眼里现出一丝愤怒的眼光,王珪双手双腿还被绳索捆着,闭着眼、低着头,花白的头发散开盖了半边脸,要是夜里看到,肯定要吓一跳。
就是是犯人,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啊,难怪那个吕小丁大摇大摆去喝闷酒,把人捆成这样,没点同情心的吗。
陆庭放下装着羊肉汤的托盘,连忙把王珪扶正,让他坐得舒服一些:“老人家,你没事吧?”
“没...没事,有劳小郎君。”王珪坐正后,打量了陆庭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老人家,你饿了吧,这里有些热食,要是不嫌弃的话,吃了暧暧肚皮。”陆庭把托盘放在王珪面前,有些为难地说。
捆成这样,就是吃,也不知怎么吃,解是不能解的,难不成,自己喂他?
王珪有些意外地看了陆庭一眼,很快移开目光,一脸平淡地说:“无功不受禄,老汉囊中羞涩吃不起,小郎君还是拿走吧。”
“都是后厨剩下来的,不值几个钱,就当是孝敬老丈了。”
王珪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庭,随即冷冷地说:“说吧,你是谁派来的,想从老夫身上知道什么?”
高冷啊,都沦落到这个田地,戒备心还是那么强,明明是阶下囚,手脚都让绳索捆着,可他质问的一瞬间,陆庭隐隐有点心悸的感觉,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而是一座无法仰望的高山。
五十多岁的老人,眼神怎么像刀那样锋利,好像面前不是一个半过半百的老人,而是一头远古猛兽,陆庭有种所有秘密都让看穿的感觉,硬着头皮说:“老丈不要误会,我只是这里一名小小的记帐,没有受任何人所托,也不知从老丈身上知道什么。”
王珪有些迟疑收回目光,摇摇头说:“就是不受人所托,也是有所目的,年轻人不要急着否认,老夫从你的眼里看到渴望。”
亲戚朋友都对自己退避三舍,陆庭偏偏主动靠上来,如果说他是同情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说得过去,刚才陆庭查看公文做登记时,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知身份还主动走近,没有目的才怪。
刚才登记住宿时时,王珪就注意到陆庭吃惊的神色,当陆庭在房间出现时,马上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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