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一座工厂!”
饶是来永嘉性格沉稳,听到冯啸辰说出的事情之后,他还是惊得瞪圆了眼睛。
他们这会正坐在一家清静的德国小饭馆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杨海帆和李涛在场。因为知道冯啸辰要说的事情有些秘密,来永嘉没有把其他的手下带来,而是让他们自己去吃饭,只带了秘书李涛一人前来赴冯啸辰的宴请。
因为是求人办事,同时又尊重来永嘉是前辈,冯啸辰特地点了几个价格不菲的德国菜,让几天来一直都靠啃面包充饥的来永嘉和李涛二人好好地打了一次牙祭。来永嘉的级别不低,在国内出差的时候,兄弟单位的接待标准都是很高的。但到德国来,他就只能和其他出国人员一样接受出国补贴标准,一天只有100马克的伙食费和零花钱。
因为这些钱是实行包干制的,穷惯了的干部们都舍不得用在满足口腹之欲上,随便买几个面包应付一下就可以了,省下钱买点外国商品,或者带回去补贴家用,都是更划算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90年代还是如此,中国官员出差带一旅行袋方便面不算什么新闻了。至于到了新世纪,中国人出国还延续着带方便面的传统,但主要目的已经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因为吃不惯外国饭菜,这就另当别论了。
冯啸辰点菜的时候,李涛在旁边看着,一边口水直流,一边又觉得好生心疼。一份烟熏鲱鱼,180马克,抵得上自己两个月的工资了。虽说他自己心里也一直觉得来一趟德国,不能尝尝当地的美食实在有些遗憾,但让他拿出这么多的钱去点一盘菜,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的。
他不断地用眼睛去瞟来永嘉,想提醒来永嘉阻拦一下冯啸辰,不要花这种冤枉钱,谁料想,来永嘉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只是微微笑着,看冯啸辰装叉。
对冯啸辰这个人,来永嘉一直觉得有些看不透。冯啸辰年纪轻轻,处事却非常老练。徐家湾那一次的事情,他的处理手段看起来有些鲁莽,实际上却是环环相扣,一举立威,让徐家湾以及其他一些地方的拆迁户闻风丧胆,再不敢和乙烯项目为难。在此后,冯啸辰并没有得理不饶人,而是主要与乐城市政府讲和,还帮乐城争下了电视机项目,清除了乐城政府与乙烯项目之间的芥蒂。
时隔半年之后,乐城市果然得到了国家经委的批复,得以上马电视机项目。乐城市的一干官员弹冠相庆,私底下说重装办的那位冯处长还真是不错。而来永嘉在知道一些内情之后,不禁暗笑,国家很快就会放开地方的投资自主权,冯啸辰此举,不过是卖了一个空头人情而已。笑过之后,来永嘉对于冯啸辰的好奇又深了一层,能够在半年前就预见到国家政策走向,并且巧妙地加以利用,这是何等神奇的能耐啊。
这一回在德国偶遇冯啸辰,听说冯啸辰的家族企业要在国内建一家工程机械公司,来永嘉又是感慨了一番。来自于德国的实业界支持,对于一名国家机关的年轻干部来说,可是非常强的一个背景啊。此时还是改革开放初期,干部家属经商不算是什么污点,甚至被认为是思想开放的表现。最起码,你能比其他的同僚更了解市场,更有商业意识,这可是时下干部队伍中最缺乏的知识了。
冯啸辰一掷千金点菜的这个行为,看在来永嘉的眼里,自然有其他的一种解读。除了对方对自己的尊重之外,他还看到了冯啸辰的经济实力,这是一个拿上千马克不当钱的年轻人,那么他所图的事业,就不是寻常人心目的那些内容了。
果然,在说过一些闲话之后,冯啸辰进入了正题,他一张嘴说出来的事情,就把来永嘉和李涛二人给雷倒了。
“买下一家德国工厂,几百台各式设备,这怎么也得上千万美元吧?”
李涛讷讷地猜测道。他低头看了看服务员刚端上来的烟熏鲱鱼,再也没有担心这份菜太贵的想法了。能够做上千万美元生意的人,还能吃不起一份鲱鱼吗?
“不到千万,比这个数稍微少一点吧。”冯啸辰淡定地纠正着李涛的猜测。他并没有说出实情,如果来永嘉答应帮他们做工厂的拆解工作,那些设备都是能够看到的,180万的价格实在是很便宜了,他不希望来永嘉有什么想法。
来永嘉果然被冯啸辰给唬住了,觉得不到千万,那就应当是七八百万,或者至少是五百万以上。不管是哪个数字,都堪称大手笔了,最关键的是,直接买了德国人的工厂,而且还要全部拆解运回中国去,这样的事情,过去哪有人做过。
“你是想让我们的工人帮你们运输这些设备?”
来永嘉猜出了冯啸辰的意思,对他问道。
冯啸辰点点头,道:“是的。来总您也知道的,德国工人的工资水平太高,我们根本就请不起。这几天,我和小杨一直都在琢磨着如何从国内带一支装卸队到德国来,完成这些工作,可是涉及到办护照、办签证之类的事情,实在是太麻烦了。既然你们要派人到德国来运设备,能不能把我们的事情也一块办了呢?”
“你估计需要多少人工?”来永嘉问道。
“20个熟练工人,大约一个半月左右。”杨海帆答道。他已经去过哈根工厂了,评估过拆解那些钢结构的难度。照他的计算,大约需要30个人月的工作量,当然,这里是按每月26天的工作时间计算的,每天的工作时间也会多达10小时以上。如果照着德国人的作息制度,每周休息两天,每天工作6小时,那么恐怕就真的需要40个人干上3个月了。
来永嘉听到这个计算,皱了皱眉头,对冯啸辰说道:“小冯,照理说,这是你的事情,又是涉及到为咱们国家引进设备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是应当帮上一把的。可是,要让我的工人在德国多呆一个半月的时间,就不太好交代了。毕竟他们是公司的职工,让他们给你们干私活,有点违反原则了。”
“这不算私活啊。”冯啸辰道,“我出钱雇你们公司的搬运工帮我们做事,相当于你们的装卸队接了我们的一个订单,有何不可呢?”
“你是说你还能出钱?”来永嘉问道。
“我卖糕的,我啥时候说不出钱了?”冯啸辰觉得心很累,合着这位老兄以为我想让他们的工人白白帮忙,难怪露出一张这么纠结的脸。
来永嘉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是想让我们给你们帮帮忙的。”
“本来就是帮忙呀。”冯啸辰道,“但帮忙也得给钱的,是不是?”
“如果能够按着我们的收费标准付费,那问题就不大了……对了,小冯,你如果付费,是付人民币,还是付外汇呢?”来永嘉临时想起一事,又问道。
冯啸辰道:“人民币也可,外汇也可。我们原来打算聘德国工人干活,所以也是准备了一些外汇的。如果来总觉得我们付外汇更好,那我们完全可以做到。”
“那可就太好了!”来永嘉喜道,“如果你们付的是外汇,那我就可以向公司汇报,说我们的装卸队到德国来之后,应德方企业的要求,又提供了一些服务,还为国家赚取了外汇。这样一来,这事就不但不是错误,甚至还能成为一个成绩呢。”
“那你们的收费标准是什么样的呢?”冯啸辰问道。
李涛替来永嘉回答道:“冯处长,我们没有承接过国外的装卸任务,不过我知道明州省建设公司曾经向国外派出过装卸队,大致的情况是:派出人员的食宿、交通、医疗、制装,在所在国的保险和税收等,都由对方负责。除此之外,按派出人员的技术水平划分,普工每人每月300美元,熟练技工450美元,工程师1000美元。另外,如果派出人员在国外因工受伤,对方还要负担医疗费用和相应的补偿。”
“每人每月450美元,这个标准倒也不低啊。”杨海帆低声地嘟囔了一句。按时下的汇率计算,450美元相当于1000元人民币,比杨海帆原来打算的200元可就高出不少了。
“这个费用不高,我们完全可以接受。”冯啸辰却是连磕绊都没打一个,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等来永嘉说什么,他又笑嘻嘻地补充道:“不过,交通费这块,我们就不负担了吧?因为你们本来也要负担这些工人的机票费用的,不管是不是给我们帮忙,他们不都已经到德国来了吗?”
听冯啸辰这样一说,杨海帆才醒悟过来。从国内到德国的往返机票,即便是按外国航空公司的打折票价计算,起码也是1000美元。来永嘉他们的工人是由公司派过来的,这些机票钱当然就是乐城乙烯公司负担了,不需要辰宇公司来付。一个人省下1000美元,劳务费即便按2个月计算,也才900美元,无论如何计算,辰宇公司都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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