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先生们,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将在阿瓦雷逗留一段时间,我们有很多机会可以一起探讨合作的问题。今天是巴廷钢铁厂1700毫米热轧机投产庆典的日子,我就不过多地占用这个讲台了……”
冯啸辰把嘴凑在麦克风上,大声地对全场的官员们喊道。广告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伤天害理了。他分明感觉得到,坐在自己身后的阿瓦雷首相喘气的声音已经堪比747起飞的动静了。这就叫喧宾夺主啊,今天分明是人家的主场好不好,结果客人都围着你这个中国人转了,让人家当主人的情何以堪。
冯啸辰非常识趣地退下去了,不过,台下几名秦重的干部却没闲着,他们猫着腰在人群间穿梭,把一张张印着中国代表团宾馆名称和门牌号的小纸条塞到了各位非洲官员的手里。这也是冯啸辰事先安排好的,他毕竟不能把这个庆典变成中国装备产品的洽谈会现场,具体的洽谈是需要到宾馆里去进行的。
盖詹心里叫着苦,再三地向首相解释说这只是一个意外,同时还自我安慰说既然这么多国家的官员都觉得与中国人合作是有价值的,那么巴廷钢铁厂的这个项目就更加显得具有先知先觉的开拓意味了,这无疑是能够给阿瓦雷内阁加分的事情。
接下来的节目就是轧机的试生产表演,几十名由秦重培训出来的本地工人各就各位,在他们的身后,则站着秦重的工人和技术员,随时准备纠正他们的错误操作,或者在他们忘记某项操作的时候给予提醒。负责按动启动按钮的,自然是阿瓦雷首相,他在盖詹和贡振兴的陪同下,气宇轩昂地走进用玻璃幕墙隔离开的主控室,按下了绿色按钮。
随着一阵机器的轰隆声,一块加热得通红的钢坯从生产线的一端被送出来,随后便进入了轧锟之间,像一团柔软的面疙瘩一样,被挤压成长条形,接着又变成了平板的形状。热气从生产线上升腾起来,整个车间都变成了一个大蒸笼一般,但前来观礼的官员们谁也没感觉到不适,他们的目光紧随着在生产线上流淌着的工件,嘴里咿里哇啦地,用各种语言表示着自己的惊奇和震撼。
到这一刻,阿瓦雷首相的不快才算是烟消云散了,生产线的表现实在是太给力了,充分展现出了重工业之美。如果说在此前他对于与中国的合作还有那么一些疑虑的话,看到试生产的场面,他就完全不担心了。这是一条合格的热轧生产线,至少从外观和生产的流畅性来看,并不逊色于西方的同类产品,而价格却只有西方产品的80%不到,日后的维护成本更是低廉,所以,这是一次成功的合作。
“贡先生,非常感谢你和你的工人们对阿瓦雷工业建设的贡献,我们期待与中国朋友开展更加广泛的合作。”
首相握着贡振兴的手,脸上满是诚恳之色。非洲人的感情相对来说比较直线条,喜怒易形于色,这一会,首相的欣喜是发自于内心的。
《阿瓦雷巴廷钢铁厂1700毫米热轧机顺利投产,中国技术改变非洲钢铁工业格局》
《巴廷钢铁厂热轧机来自神秘中国,造价较西方同类产品降低20%》
《中国官员声称愿帮助非洲实现工业化》
《中国人来了,谁能够提供最适合非洲的工业装备》
……
一篇篇极尽煽情的新闻报道当天便在阿瓦雷本地媒体上刊登出来,到第二天,几乎多半个非洲的媒体都发布了有关巴廷钢铁厂热轧机投产的新闻报道。大多数的报道都突出了中国制造这样一个特点,有些媒体甚至就是红果果地替中国人做起了广告宣传。记者们这样做,当然不全是因为他们被中国人感动了,真正感动他们的是盖詹授意一家咨询公司在私下里给他们塞的红包。为了这事,盖詹向冯啸辰嘀咕了七八回,说给这些记者的车马费太高了,他亏得多了。冯啸辰只能拍着胸脯向他赌咒发誓,说未来如果中国拿下了其他的非洲订单,一定会再请他的咨询公司帮忙,把他这一次的损失弥补回来。
至于那些与非洲有着一些传统联系的西方国家,对于这件事就没那么重视了,只有少数几家媒体在很不起眼的地方发了一条消息,其中甚至没有提及中国二字。不过,冯啸辰对于这一点并不介意,甚至还有几分庆幸。中国现在需要做的仅仅是在亚非拉市场上有所斩获,还不到让西方人关注这件事的时候。西方人越不重视中国的存在,对于中国来说反而是越有利的。
冯啸辰在庆典上所做的广告以及后续的媒体宣传,果然产生出了良好的效果。庆典结束的当天下午,便有十几拨非洲官员找到了中国代表团下榻的宾馆,开始询问有关装备采购的事情。这其中,有几个国家是恰好有建设意向,正在全球寻找供应商,听说中国人的设备更为便宜,便上门来询价了。还有一些国家则是还没有迫在眉睫的项目,但未雨绸缪,也想了解一下中国人到底能够帮他们做些什么。有些官员的心态是先了解一下中国人的报价,再拿这个报价去和西方国家谈价,好歹也能压压对方的价格。
机械部、外贸部的官员只是来参加庆典的,没有卖设备的义务,行程中也没有这样的安排,所以都提前离开了。冯啸辰一行留了下来,在宾馆里租了两个会议室,专门接待前来洽谈的非洲官员,相当于在阿瓦雷摆了个摊子,开始卖东西了。
“根据贵国的资源条件,我们认为你们的化肥厂最好采用煤制气的工艺,这样生产成本能够有效地降低。我们现有的煤制气合成氨设备有3万吨和5万吨两种规格,都是在中国国内已经建设过20套以上,具有成熟建设经验的。3万吨级的设备造价大约在600万美元左右,安装和调试的费用不会超过200万美元,如果不考虑拆迁费用,土建成本应当能够控制在200万美元之内,也就是说,这家化肥厂的投资在1000万美元之内就足够了。”
吴仕灿拿着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地,帮着前来询价的非洲官员计算建厂的成本。吴仕灿干了几年的重装办规划处长,对于各种装备价格早已是谙熟于心。不过,这次到非洲来的路上,冯啸辰给他进行了一番洗脑,让他在报价的时候务必要把人民币三个字改成美元,数字上就不要动了。
吴仕灿跟冯啸辰争论了半天,才明白了冯啸辰的意思,合着冯啸辰是让他把600万人民币的设备给人家报成600万美元,而且还要强调这是优惠价,是为了庆祝中国与对方国家建交若干周年的优惠大酬宾。
“小冯,咱们的设备本来就不如西方国家的质量好,价格再报这么高,人家能接受吗?”吴仕灿用怀疑的口气向冯啸辰问道。
冯啸辰把手一摊,说道:“先这样报呗,万一人家觉得贵,咱们再让点价就行了。老吴,你没在自由市场买过菜吗,讨价还价的道理你也不懂?”
“可这是设备啊……”吴仕灿争辩道。
冯啸辰道:“设备和白菜没啥区别,我告诉你吧,你还真别觉得咱们的设备报价高了,在非洲兄弟眼里,没准就觉得是白菜价呢。”
对于冯啸辰的话,吴仕灿只能是嗤之以鼻,非洲的许多国家可比中国还穷呢,怎么可能会觉得东西便宜呢?在中国国内,建一家年产3万吨合成氨的中型氮肥厂,也就是1000万人民币的样子,如果建设单位稍微节省一点,没准还用不了这么多。把这样一套设备卖到非洲来,给人家报1000万美元,这不是黑心吗?
想归这样想,具体到报价的时候,吴仕灿还是照着冯啸辰的吩咐去做了。老头这一点还是不错的,他知道自己的商业头脑不如冯啸辰,涉及到这种谈生意的事情,他还是会尊重冯啸辰的意见。在向对方的官员报出价格之后,吴仕灿有一刹那是非常紧张的,他担心对方会勃然大怒,或者至少是非常不悦地指责自己不诚实,如果是这样,他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可是,让他感觉到惊讶的是,对方听到他报出来的价格,非但没有震怒,反而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再三地询问他说的价格是真是假,会不会是双方用英语沟通的时候产生了什么误会,一家这么大的化肥厂,怎么可能才1000万美元就能够建起来,我们原来的宗主国的企业说过,化肥设备很贵的……
“你说法国人的报价是多少?”吴仕灿盯着对方的眼睛惊愕地问道。
“2400万美元!”对方应道。
“3万吨合成氨?”
“是的,就是这个规格。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的设备只需要不到1000万就能够买到呢?”
“呃,这主要是为了庆祝贵我两国建交17周年,我们有折扣……”
吴仕灿情急之下终于想起了冯啸辰替他编的那个理由,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就那么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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