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那一队骑兵是不是头前不久派出去的斥候?”种师道心中已然就有猜想。
蔡京心中一紧,连忙把目光看向将台旁边的一个军将。
只见那军将远眺几眼,开口答道:“太师,好像是头前末将安排的斥候。”
种师道闻言大惊,急忙说道:“太师,快快鸣金收兵,命所有人都进营寨里去。”
蔡京还有些不明所以,疑问道:“战事还未结束,何以就要鸣金收兵了?”
种师道忙道:“太师你看远处那一队人,皆是伏在马背之上往回狂奔,阵型散乱,狼狈不堪。必然是遇见了敌人袭击,郑智骑兵已到。不可大意啊。”
种师道不厌其烦的解释,却是一脸的焦急。
蔡京这回是明白过来了,开口道:“郑智来了又何妨,派人迎战就是。只要争取时间打破大名府,我等入城了城池,郑智也拿我等束手无策。”
蔡京倒是把种师道之前的话语听进了心里去,只以为只要入了城池,凭借高墙,郑智便束手无策了。
种师道见得蔡京说出这么一番话语,急不可耐道:“太师,局势已然不同。东京如此禁军,岂能挡住骑兵集团的冲击。快快鸣金,快快鸣金。”
秦桧看得蔡京模样了,又听得种师道着急的话语,此时也出言道:“种相公是不是太过胆小了一些,我等身在十几万大军丛中,何必如此战战兢兢。郑智来得这么快,想来也没有带多少大军,不必过于担忧,兴许我等还能趁此机会击败郑智。”
种师道连忙又想出言反驳,却是抬头看到了从东边出来的更多骑兵,显然这些骑兵就是追杀头前那二十几号人的军队。
一个一个的黑点从城墙转角之处出现,一个黑点就代表了一个铁甲骑兵,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种师中自然也看到了,冷言说道:“一切都晚了。”
“唉……”种师道长叹一口大气,随后又道:“太师,给在下一匹马,让在下出阵去与郑智交谈一番。”
蔡京此时也远远看着东边城池的视线转角,看着一个一个闪着黑光的骑兵出现在视野之中,竟然开口说道:“快快迎敌!”
此时种师道并不反驳蔡京话语,也不再说撤退鸣金的事情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郑智的骑兵出现得太快了,若是在这些骑兵面前撤退,那便是自寻死路。迎敌才是无奈之下正确的做法。
那些骑兵走出东城,远远的停住了马步,并未再继续追击逃回来的二十多号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到达,战阵也随之列好。
骑兵之数,已然破万。
将台之上的众人,就这么抬眼看着远方的万余骑兵,骑兵阵前,高耸着一杆“郑”字大旗,已然是郑智亲自到了。还有无数的东京禁军挤成几团,往东去迎敌。
种师道忽然开口说道:“太师先走,君子不立于危墙,在下前去与他们交涉。”
种师道说出这句话,就是知道秦桧所说什么十几万大军丛中不比战战兢兢是狗屁话语,骑兵冲进来,十几万人又能如何。便是叫蔡京先走,怕蔡京有个万一,更难以让郑智与朝廷和解。
蔡京看得许久,看到东边再也没有多出现人马,心中一松,只觉得远远看去,郑智麾下并没有多少人马,与自己麾下十几万人比起来,显得极少,便问道:“那一队骑兵有多少人?”
“估摸着万余出头。”种师道答道。
显然郑智是骑兵先到了,步卒还在路上。
“万余出头,那便算不得多,他们没有高墙倚仗,不过骑了马匹而已,便是十几个人打一个人,也总能获胜。此番机会正好,趁着郑智身边人马不多,一举把郑智击溃,大事定矣。”蔡京如此想的,也如此说了出来。倒是也有几分道理,骑兵也不是万能的,若是有十几万精锐铁甲步卒列阵于此,万余骑兵也不敢随意冲阵。
就如当年种师道麾下三千骑兵冲击折可求八千铁甲步卒那般,其实也是艰难重重。
奈何理论与实践相比,总是太过理想化。十几个人打一个人这种话语就显出了外行。十几个人并不能代表什么,精锐的程度才是关键。
种师道听得蔡京话语,心中只感无力,又忙道:“太师,大战岂能儿戏啊。郑智麾下乃是与党项还有辽人战的虎狼,东京禁军多是血腥都没有见过的乌合之众,岂能挡住马蹄。太师快走,容在下出阵与之一会。”
种师道已经急得丝毫不顾说话方式了,直言不讳。
蔡京看着种师道,一脸的怀疑之色,开口道:“种相公,说来说去,你莫不是怕那郑智战败?”
秦桧闻言也道:“太师,下官看这种师道是他居心叵测,此番郑智身边不过万余人,战机稍纵即逝,若是此时不战,待得郑智真正大军前来,再也不会有这般机会了。”
种师道闻言,已然语塞。种师道前前后后的话语,只为了能与郑智见上一面,能劝郑智以大局为重。从未想过要在战场上击败郑智,更知道凭借东京禁军,这个想法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是蔡京与秦桧压根不是这么想的,蔡京与秦桧此来,就是要剿灭郑智,缉拿郑智回京伏法伏诛。
种师道与蔡京,目的都不一样,怎么可能在此时会有统一的认知。凭借种师道一个罪臣之身,说破了天也是枉然。
却是种师道还要开口去说,身形往前两步,正要开口。
种师中上前一把拉住种师道,说道:“大哥,你就别说了,莫不是你真要阻止蔡太师立功,让郑智逍遥法外不成。”
种师道闻言,回头答道:“师中,怎么你也如此说我,此番局面,你岂能不懂啊。”
种师中自然是懂,只是有些人懂装不懂,还有一些人不懂却是以为自己极为明白透彻。
未料种师中又说一句:“大哥,你便随我到将台之下去,免得搅扰了太师谋断,太师重兵于此,郑智轻骑而来,正是机会,实在不可错过。走吧走吧……”
种师中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去拉种师道。
蔡京闻言面色微微一笑,说道:“种相公,还是令弟深明大义。此战之后,若是郑智逃脱了,再请你去游说一番。此时你便先到将台之下观战。”
种师道年老,比种师中大了八岁,已然拗不过种师中大力拖拽,又听得蔡京之言,心如死灰一般。已然被种师中拖着往将台边缘而去。
就在此时,大地已然开始震动。万余马蹄齐步而起,轰鸣之声震动将台都在抖动。
蔡京有些惊骇,尴尬的笑了笑,与秦桧道:“未想万余马蹄还有如此威势,这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
秦桧也尴尬的笑脸回应一下。
一团反光的黑影已然由远及近,直冲大阵而来。不见多少喊杀之声,只闻马蹄轰鸣。
远远的蔡京看得这番景象,倒是不觉得有多少震撼,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只觉得这震动比预想的要大了许多。
却是在那最前头的士卒并不这么想,远远高出人身高的骑兵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不断往前的马蹄,厚重的铁甲,高高扬起的兵刃。
这种场面实在太过骇人,头前的士卒只觉得这番场面已然不是人力可挡,马匹飞驰而来,若是撞到人的身上,必然是非死即伤。零星的木盾与长枪,在这般马蹄面前,实在显得有些无力。
所有人心中想的不是如何杀敌,而是在左闪右避,想着如何能躲过健马的冲撞。
不论如何躲避,飞快的马蹄还是冲入了人群,高高举起的兵刃也还是伴随着巨大的力道飞向血肉之躯。
就如一柄巨大的铁锤,重重击打在了豆腐之上。豆腐在这一瞬间立马破碎不堪,四分五裂,到处飞溅。
在将台之上的蔡京,看到的就是这幅铁锤击打豆腐的场景。那铁锤余力未消,不断深入豆腐之中,速度丝毫不减,豆腐不断四分五裂。
“这……”秦桧惊讶得嘴巴都比不上了,已然愣在当场。兴许秦桧心中本以为场面应该如街边斗殴一般,十几个人围着一个人殴打,那一个人只能护住身体承受着四面八方的拳打脚踢。
哪里想到这一个本该被殴打的人,竟然凭着一股蛮力,把十几个人都撞倒在地。
将台太过显眼,比所有地方都高出一截,左右旌旗高耸,还有许多硕大的皮鼓。也未郑智指明了目标的方向。
种师道在将台之下,不断踮起脚尖去看,甚至又爬上了将台边缘远眺,回头大喊一句:“太师快快先走!”
溃逃在种师道与种师中预料之中发生了,丝毫也没有迟缓。所有人都朝着那一队入阵骑兵背道而驰的方向躲去。
两三里地的距离,入阵的骑兵转眼就奔了一半。
蔡京被种师道一句呼喊,惊得身形一抖,连忙低了低头,口中潜意识答得一句:“好好好,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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