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垂拱殿的书房中,史文辉与张叔夜静静站在那里,面色凝重。
大晚上的被官家叫进宫,定然是有要事商议。
“坐。”
韩桢招呼一声。
“臣多谢陛下赐座。”
两人拱拱手,在书桌前坐下,身子绷得笔直。
韩桢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密谍司截获了一份情报,赵宋准备联合金国,攻打齐国。”
话音刚落,两人面色一变。
尤其是张叔夜,眼中先是震惊,旋即又觉得不可思议。
勾结蛮夷,攻打兄弟友邦,赵宋竟这般无耻?
张叔夜刚刚坐下,又迅速站起身,神色郑重道:“齐宋两国刚刚签订扬州之盟,结为兄弟友邦,宋国却背信弃义,勾结外敌入侵友邦。臣愿出使宋国,向宋国君臣呈明利害,使其放弃与金国结盟攻我大齐。”
史文辉摇摇头:“赵宋想夺华夏正统,金人窥视南方富庶,宋金两国利益一致,又岂会轻言放弃结盟攻齐。张参军即便去了,赵宋君臣必然矢口否认,虚与委蛇,行暗度陈仓之计。”
闻言,张叔夜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改变策略道:“金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金人南侵,对完颜吴乞买并无益处,陛下可试着从金国内部着手。”
韩桢否定道:“怕是难了,若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这二人联手,吴乞买并无多少话语权。”
吴乞买这个皇帝当的很憋屈,究其缘由就是手上没多少兵权。
完颜宗翰自幼随阿骨打骑兵伐辽,南征北战十几年,早就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和嫡系。
而完颜宗望作为阿骨打的嫡子,天生就具有优势,曾经阿骨打麾下的军队,尽数被他接收。
这般算下来,落在吴乞买手中的,自然就没多少了。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堂堂皇帝,被当众拉下龙椅打板子,可想而知吴乞买的皇权弱到何等地步。
史文辉提议道:“臣以为,可动用进奏院,大肆宣传,谴责赵宋背信弃义,如此一来,赵宋必然民心尽失。”
“宋金联盟,一如几年前的海上之盟,是阳谋,亦是煌煌大势。大势,可迎不可避。舆论攻势能起到一些作用,但却不足以对抗大势。”
张叔夜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为今之计,是整军备战,全力制造火器火炮,派出大量密谍司潜入宋金两国,刺探情报,料敌先机。同时,派遣使节出使西夏,稳住西夏,绝不能让西夏也加入其中。否则四面受敌,我大齐危矣。”
史文辉补充道:“种、姚、刘三家心向陛下,届时可挡住西夏。陛下还可暗中联系耶律大石,臣以为耶律大石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旦金国腹地受袭,必然会派兵回防,而赵宋孱弱,士兵糜烂,也就是说我大齐只需挡住金人南下即可。”
张叔夜双眼一亮:“不错,一旦金国攻势受挫,完颜吴乞买便能顺势提出止戈休战。金国休战后,陛下能趁此机会,名正言顺的攻打宋国,收复南方,统一南北。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迅速勾勒出一副战略蓝图。
他二人的战略,与韩桢所想的相差无几。
三国攻齐,即是危机,也是机遇。
韩桢面露笑意,赞赏道:“有两位爱卿在,朕无忧矣。”
张叔夜谦虚道:“陛下谬赞了,我等只是纸上谈兵,最终还需靠诸位将士们拼死搏杀。”
韩桢吩咐道:“两位爱卿回头写一份折子,完善战略,补充细节,届时呈上来。”
“臣领命!”
两人齐齐拱手应道。
“时辰不早了,两位爱卿早些回去歇息罢。”
“微臣告退!”
翌日。
一大早,韩桢便命马扩入宫觐见。
“微臣见过陛下。”
马扩身着一袭崭新的官服,意气风发。
韩桢问道:“外交部组建的如何了?”
马扩兴致勃勃道:“框架已定下,还有两位老友未至,微臣又从太学之中,挑选了几名好苗子,充入外交部为补官,好好培养一番,将来定能独当一面。”
韩桢说道:“外交部的事儿,暂且先放一放,朕有一项重要的差事,非爱卿不能胜任!”
马扩正色道:“请陛下吩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君恩!”
韩桢将宋金联盟之事,迅速简略的讲了一遍,而说吩咐道:“朕要你出使一趟西域,联系耶律大石,一齐举兵伐金。此行路途遥远,足有上万里,且需穿过茫茫沙漠,而为了不引人注目,朕最多只能派遣一百将士护送你前去。”
“臣愿往!”
马扩神色郑重道。
“好,朕果然没看错你。”
韩桢一拍堂案,吩咐道:“开封距离可敦城足有万里之遥,联系困难,所以爱卿此次出使,朕准你便宜行事!”
马扩躬身一礼:“微臣多谢陛下信任!”
韩桢说道:“爱卿且回去准备一番,过几日便出发。”
“微臣告退!”
马扩转身便走。
“等等。”
就在这时,韩桢叫住他,叮嘱道:“若事不可为,爱卿也不必勉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朕不会怪罪于你。”
他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万里之遥,对这个时代来说,几如天堑。
金国当初为了防止耶律大石做大,举兵六万,讨伐可敦城。
结果六万金军却在茫茫沙漠中迷路,死伤过半,无奈之下,只得打道回府。
马扩只有一百人,成功到达可敦城的几率,说实话还不足三成。
此时,马扩只觉鼻头发酸,心头感动的无以复加。
强忍住眼中泪花,他躬身一礼:“微臣省的!”
目送马扩离去的背影,站在角落的颜阶心中叹了口气。
士为知己者死。
陛下不说还好,一旦说了,马扩为报君恩,定然舍生忘死。
五丈河上,船舶如织。
南来北往的船只,不断穿行在宽阔的河水之中。
“这便是东京城嘛,果真繁华如锦,仅一处码头而已,便比寻常县城还要热闹几分。”
一艘宝船二楼,林晚晴透过窗户,遥遥看向远处的码头,面色惊叹。
“城中更繁华哩。”
李清照微微一笑,介绍道:“大相国寺每逢开放一日,摊位数千,游客十余万,颇为壮观。”
离开了益都,远离了赵明诚,李清照只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林晚晴抿嘴笑道:“总听姐姐提起樊楼,悠悠在信中也曾说过,如今终于能亲自逛一逛了。”
她性子天真烂漫,麻舒窈便是遗传自她,只是以往因身份,整日压抑自己。
而今到了京师,让她隐隐有种回到少女时,无拘无束的感觉。
“樊楼啊。”
李清照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那座纸醉金迷,风花雪月的高楼,承载了她许多的记忆。
林晚晴追问道:“樊楼到底怎么样,姐姐怎地说一半就停下了。”
李清照打趣道:“樊楼是個销金窟,你可得准备好钱财,姐姐我如今是穷光蛋,莫指望我付账。”
说话间,宝船渐渐驶入码头,停靠在岸边。
“阿娘,李姨!”
就在这时,熟悉的欢呼在耳边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的窗中,探出一张明眸皓齿的小脸,正笑容满面的朝两人招手。
“悠悠!”
见到女儿,林晚晴心头欣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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