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早雾,笼罩着整个襄阳城,本就湿漉漉的石板上,又结上一层薄霜,分外的湿滑。
不知难倒了多少的车夫,车马翻转,许多车马出行的官吏,摔得荤七素八。
“听说了吗?襄阳府赵推官,靴子都摔飞了,被迫上请休假。”
“嘿嘿,这有甚,转运司运了一车银子,都摔了一地呢!”
距离衙门不过百余步,有一早点铺,买卖着包子馒头,许多吏员在此停脚歇息,弄些吃食。
闵文彦也不例外,嘴里咬着三文一个的包子,听着这些趣事,倒也是下饭:
“我倒没事,没有马车,也有这好处。”
估算着时间,刚过辰初三刻(七点四十五),大概还有一刻钟就到上值时间,他忙三口并两口,起身而去。
同样,扣着时间上值的同僚们,也一个个起身,缓缓而去。
等他到了军政司的户曹,时间还剩下一盏茶(五分钟)。
自月初忙完军屯粮入库后,再调集二十万石粮食去了黄州府,整个户曹就闲了下来。
前段时间,户曹百来人,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如今安静下来,他倒是不适应。
“闵主事,这是黄州府上个月的黄册修订,新增口三百二十六人。”
张文程恭敬地奉上文书,适宜地再递上茶水。
“嗯!”闵文彦点点头,浏览了一遍,赞赏道:“文程,做得不错,存档吧!”
“这多得是您老的栽培,属下初来乍到,还望您多多的海涵。”
作为刚从招贤馆出来入职的张文程,自然卖心卖力的工作,好等以后举荐自家的老爷。
对着闵文彦这般的户曹实权人物,他颇为上心。
来了几天,他发觉,这户曹,其实就是朝廷的户部。
其下,分为十六个厅(多一汉中府),掌厅类似于郎中,每个厅又设民科(户口)、金科(赋税)、仓科(仓储)、志科(出纳账本)。
负责一府的收支,报销,田赋,户籍等事。
厅之下,则设左右两主事,负责俗务。
四科则各设经承一人办事。
比如眼前的闵文彦,就是户曹下的黄州厅的左主事,位列正六品,位卑权重。
陪着主人张慎言十几年的官途,他确定,户曹就是户部,六曹就是六部。
触目惊心啊!汉阳王到底想干嘛?
“下去吧!”
闵文彦点点头,摆手道:“虽然说事不多,但也不能闲着,找点事做,多学习。”
“是!”张文程恭敬地拱手拜去。
闵文彦叹了口气。
户曹就是这样,忙的时候到处缺人,一旦空闲,就显得人多。
“不过月余,光是黄州厅就来了三人,整个军政司,到底来了多少?”
闵文彦对于如今的冗官的由来——招贤馆,颇有些怨气。
这些新人什么也不懂,忙帮的少,毛病倒是多了。
不过,官场上听不得抱怨,只能腹议。
又半忙活了一天,直至下衙时,忽见上面,下发一张公示。
“今日下发九月之俸禄,细则如下……”
闵文彦来了兴致,忙凑过去,仔细看下。
“我是六品,也就是月俸八十块银币,银币是什么?”
一群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对此满目疑惑。
“银币,就是这个。”
这时,身为军政司首脑的赵舒走出来,手中拿着银币,对着众人道:
“殿下让匠营锻造而成,一块银币,等若一两白银,日后众人的俸禄,将以月发,发放的,就是这种银币!”
亲自解释后,众人纷纷拱手应下。
随即,掌司手下的文书,抬着数个麻袋,晃悠悠地发下了银币。
“挺重的。”
闵文彦拿着八十块银币,几乎五斤重,这可比粮食好多了。
待他下衙后,就见一路上的同僚们,纷纷议论起来,对于精美的银币,极为认可。
俸禄涨了数倍,哪个不喜欢?
数日后,襄阳府下辖各县的官吏,也分到了银币,一个个欢欣鼓舞。
街头巷尾,几乎都接受了银币。
只要朝廷收,能交税,比擦屁股的宝钞强,况且确实是用白银铸造的。
“这就是银币?”
张慎言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银币,足足一刻钟,才罢了。
“老爷,听说是汉阳王亲自监造的,用银十足,能当一两用。”
张文程轻声道:“如今,俸禄都以月发,提高了不少。”
“哼,收买人心。”
张慎言气乎乎地说道:“自古以来,铸造铜钱,就是朝廷正统,所以说银钱并非铜钱,但意义却一般无二。”
“这汉阳王,确实心生异心,想要另立朝廷啊!”
“啊?老爷,那咱们快走吧,襄阳可不能待了。”张文程惊慌道。
“镇定!”
张慎言琢磨了一会儿,才道:“汉阳王身为宗王,辅佐朝廷才是应该,身边无人规劝,所以越走越远。”
“老爷,您放心,过几天,我就向掌司举荐您。”
张文程恍然,忙拍着胸脯道。
“慢慢来,不急,莫要太突兀了。”
张慎言捋了捋胡须,一副任重道远的神情。
“这是你们的月例。”
汉阳王府,身着红裙衫,头戴金色步摇,身姿端庄,皮肤水嫩白皙的王妃,正端坐着。
新任的总管羊乐,正一板一眼地发放月例。
“谢谢王妃!”
侍女、宦官,一块至十块不等,一个个感恩戴德。
而在她另一边,一众妾室,正规规矩矩地坐着,仿若听发军令的士兵。
妙仙、张嫚、张玉,三位妾室,各有千秋,绝美、妩媚、娇柔,花枝招展,我见犹怜。
即使是孙雪娘,也不由得蹙眉,暗叹一声:“殿下的眼光,倒是不差。”
孙豆娘候立一旁,小脸紧绷,一身漂亮的衣裳,也难抵心中的自卑:“她们那里,怎么那么大?”
心中又恨恨起来。
娘亲说,男人都喜欢小的,偏偏姐夫喜欢大的,真是气人。
??(?-?-)?
哼——
“妙仙,这是你的。”
孙雪娘自是不晓得妹妹的心思,端起一盘银币,笑道:
“王府的规矩,你们的月例为五十块,莫要嫌少。”
“多谢王妃!”妙仙眨了眨眼睛,美眸在银币上扫了一眼,感谢了一句,让身旁的侍女端去。
显然,她对于月例的多少,并不在乎。
“谢谢王妃。”
张嫚、张玉姊妹更不在乎,她们娘家本就是陕商,对于姐妹入王府的花销,从不曾短缺。
不过,面对月例,她们依旧恭敬地领下。
孙雪娘自然也清楚,但发放月例,本就是强调尊卑主次的关系,钱多钱少,并不是重要。
见几女低眉垂眼地恭顺模样,以及那婀娜的身姿,孙雪娘不由叹道:
“王府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为大王开枝散叶。”
“你们可得再三努力才行,须知颜色虽有百般好,唯有子女傍身才恩宠不衰。”
“我等谨记!”
几女脸色微红,认真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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