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湾、复州湾一带的海岛与海岸上一下子补充了九屯两千七百户,人口实力顿时就充实起来了。
这一点,看得俞亮泰心动不已。
他在前东江镇浮沉多年,对前东江镇辖下的各岛及沿海各堡非常熟悉,自然知道哪些岛屿可以安置移民,哪些岛屿最为适合屯垦。
因此,他所领的东路水师营一成型,立刻就跟着仇震海二次北上的运输船队南下旅顺口,前来求见杨振来了。
“都督,咱们此番大战,虽然打退了满鞑子大军的进攻,但是卑职料想,满鞑子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今后免不了战事频繁。”
俞亮泰跟着张得贵、仇震海两人,来到总镇府二堂上之后,一见到杨振的面儿,就对杨振这么说道:
“而那些肯从登州渡海北上的移民,对咱们金海镇各路人马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兵力和粮饷来源,若是金州与复州两城之间的陆地上安置太多,将来一旦大战再起,反倒有可能便宜了满鞑子。”
“所以呢?俞兄弟,你认为应当如何安置这些移民?”
俞亮泰一开口,杨振就知道了他的大体想法,因为他的这些想法,也曾是杨振所担心的问题。
所以,杨振见他跟随张得贵、仇震海前来,一见面就提起这个话头,当下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俞亮泰见状,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根本瞒不了杨振,当下陪着笑说道:“这个,呵呵,都督,卑职的意思是,咱们金海镇的移民安置事务,当以移民的安全、屯田的安全为第一。
“也就是说,西海岸的岛屿分派完了以后,可以考虑,将后续的移民百姓,安置到前东江镇辖内的各个岛屿上面。那里与满鞑子隔山隔海,最是安全不过!”
说到这里,俞亮泰见杨振看着他微微点头,心中一颗石头落地,然后紧接着便说道:“卑职曾在东江镇奔波多年,对东边黑水洋上的情况非常熟悉!除了石城岛之外,往北有大小鹿岛,皮岛、云从岛,往南有大小长山岛、广鹿岛、三山岛、獐子岛、乌蟒岛、海洋岛,足可以安置移民十数屯,乃至数十屯!”
俞亮泰语带兴奋地说完了这些话,突然想起杨振也曾在东江镇毛帅麾下任过职,当下讪笑着补充道:
“当然了,这些个情况,即便卑职不说,都督也早知道了。只是当年毛帅在各岛之上未能大兴屯垦,接收辽东难民虽多,却终不免最后败亡,说起来真是令人扼腕痛惜。
“今闻都督早已经遣人南下闽粤之地,去寻找可以在咱们金海镇大兴屯垦的良种,卑职认为,只要将足够的移民安置到之前东江镇辖下各岛,足食足兵,将不再是一句奢谈!”
黑水洋,就是辽东半岛以东的黄海北部海域。
因这里的海面之下水深而清澈,远望如黑色,所以称之为黑水洋。
黑水洋上的岛屿,远比辽东湾内的岛屿要多,这一点杨振当然清楚。
事实上,正如俞亮泰自己所说的那样,这次如果他不回来,杨振也会叫人传令,命他尽快带着船队往石城岛去。
因为复州湾、金州湾内的岛屿上面,的确安置不下后续更多的移民队伍。
而若将后续更多的移民队伍一股脑儿地安置在金州、复州与旅顺口之间的陆地上,也的确并不是很安全。
像复州河前屯、复州河后屯以及孛兰铺屯、石河堡屯,毕竟人少,在紧急时刻,他们或者可以撤入附近的城中坚守,或者可以撤入海上的岛屿暂避。
但若是安排的大多太密,一旦大战再起,满鞑子大军绕开前面的坚城南下,他们的屯所以及屯田,就成了给满鞑子准备的补给,这可不行。
所以,即便这次回来以后不提此事,杨振也会主动向他提出要求,叫他尽快率领金海东路水师营前往占领石城岛以及黑水洋上的其他较大岛屿,为接下来移民进入金海东路诸岛安置预做准备。
“呵呵,很好,俞兄弟,你的想法与我的可谓不谋而合。将来的第三批移民,就送往前东江镇辖地内的各岛,由你东路进行安置。
“至于你方才所说起的那些岛屿,皆可根据其距离石城岛的远近,由近及远,进行分屯分地,一个也别落下!”
俞亮泰一听杨振这么说,顿时两眼发亮,立刻起身冲着杨振躬身下拜,口中说道:“都督之眼界,令人钦佩,都督之胸襟魄力,更令人敬仰折服!都督但有所托,卑职必不相负!”
杨振见四五十岁的俞亮泰在自己面前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当下压手,示意他继续坐下说话,同时笑着说道:
“呵呵,你们各路的马步军也好,水师营也好,完全不必担心这次移民的数量不够你们分配,放心,管够。其实,本都督担心的反而是,关里的饥民难民灾民来的太多,我们各路人马一时接收不下呢!”
说到这里,杨振见俞亮泰已经坐下,便不再去管他,而是转而头看着仇震海说道:“仇副将,根据你们南路船队的估算,第三批的移民,你们大概会送来多少?”
仇震海与张得贵两个这次来找杨振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说与俞亮泰的想法刚好相反。
俞亮泰是担心移民数量不够,分给了北路、中路、西路以后,隶属东路的那么多岛屿上面,没有更多的移民可以充填。
但是,对仇震海、张得贵来说,他们两个人的担心却是,如果按照现在的规模继续接收饥民流民,继续一批一批地隔离检疫,然后输送过海,北上金海镇各路防区,那么金海镇各路现有的粮食储备,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告急了。
所以,杨振的话音刚落,仇震海与张得贵对视了一样,然后立即说道:“都督,卑职从北城隍岛起运第二批移民的时候,第三批移民在已经由袁进袁总兵的船队解送到砣矶岛了。
“根据卑职的估算,第三批移民,至少也当有一千五百户。这也是目前卑职南路船队一次往返能够输送的最大口数了。只是,卑职这里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杨振听仇震海突然这么说,又见他的脸上也没任何喜悦之色,当下情知有异,随即呵呵一笑,回答他道:
“没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尽管说,不必遮遮掩掩。说吧,我听着。”
“都督,咱们先前所担心的疫病问题,现在看,通过都督叫人在登州水城、砣矶岛、城隍岛上设置的隔离营、检疫所,是可以掌控的。
“目前,越先生所说的那种疫病,可能真的还没有传到登州来,起码咱们的隔离营里,并没有疙瘩瘟发病而死的情况。”
仇震海一开口,先说了一些好话,但是紧接着,略作停顿之后,就又说道:“然而,疫病虽然没来,可移民的规模,都督的心里应当有个数目。该叫停的时候,就得赶紧叫停了!”
“嗯?!叔父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疫病是本都督最担心的问题,既然疫病没来,那正好一不做二不休,尽快移民,怎么倒要叫停?”
面度仇震海与自己、与俞亮泰截然不同的想法,杨振一时有点惶惑,赶紧追问,连对仇震海的称呼都从官称换成了私称。
而这时,就见仇震海满脸忧虑地对杨振说道:“都督有所不不知,卑职随越先生到登州以后,登州府上下大发告示,说凡在登州府无地无产之百姓,皆可渡海北上移民分地,现如今,这个消息,在登莱等地已经是人尽皆知,四方流民因此闻讯而来。
“登州府原是好意,可是如此一来,聚集在登州府的流民,不仅没有因为咱们大力移民而稍有减少,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但是,我们金海镇眼下的地盘有限,粮食更有限,长此以往,哪里容纳得了源源不断的移民队伍呢?
“卑职是怕,我们等不到移民屯垦的收成,甚至等不到严省三他们回来,这些源源不断的移民,就能把我们给吃垮了啊!”
“哦?!”
杨振听到最后,已经知道了仇震海的忧虑所在。
一屯三百户人口,意味着三百个不用支付粮饷的可靠兵员,但是同时,它也意味着一千多张或者小两千张吃饭的嘴。
移民屯垦的问题,没那么简单,并不是说移民坐船来了以后,只需分配了土地让他们垦荒就算完了。
住地的地方好办,各路防区辖都有许多废弃或者闲置的墩堡敌台,稍微整修一下,就可以暂时容身。
即便安置他们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就是一片荒山野岭,那也可以采取挖建地窨子的方式,暂时得以容身。
反正眼下已经进入了四月,辽东半岛上早已经春暖花开,气候宜人了,轻易不可能发生冻死人的问题。
但是,分了地,有了活干,有了地方住,同样并不意味着移民安置的事情,就算完事了,可以撒手不管了。
因为移民得吃饭,不管是青壮劳力要吃饭,跟随他们前来屯垦的男女老少都要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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