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正是未时,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方才半个多时辰的激战让飞熊团的将士们浑身是汗。但只要他们看向获鹿镇里推出来满满当当无数弹药辎重,所有人心里却只觉得舒爽得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这样的舒爽源自于久久苦困后的解脱,一直以来他们既是耻辱于之前被埋伏的损失惨重,又深深痛惜没有弹药而缩手缩脚,不能将自己手中本领发挥万一。
此刻得到了满足,那股子心理的舒爽顿时让他们只觉得在这三伏酷暑之天里身上贴了一层冰块。
仿佛在九寒天中拥抱住了百十个的暖水瓶。
就像是饥渴已久的壮汉看见了满汉全席。
这不仅能饱胃口,更意味着补充能量后,他们便能……
“雪耻!”夏晨高呼着,一扫此前颓败。“立刻领取弹药,各部准备继续作战!”
“飞熊团……复活了!”席斌紧紧握着拳。
角落里,邓英儿又紧紧盯着席斌。与邓英儿一起瞧着军中将士的还有一个看得渐渐痴了的女子。孔洛灵回想着朱慈烺方才的话,低声道:“回来救我们……也是救我呀。我也是你的战友呢!我的……英雄……”
孔洛灵直直看着朱慈烺的眼眸,当朱慈烺回望过去的时候,又悄然只余下一个柔美的背影。
不多时,徐彦琦回来复命:“我部已经做好战斗准备,请皇帝陛下下令!”
“飞熊团出击!”朱慈烺猛地向前一挥。
“飞熊团!”徐彦琦拿起手中指挥剑,狠狠向前一挥:“出击!”
“杀啊!”
“杀啊!”
“杀啊!”
……
刘汝魁呆呆地看着飞熊团重新获得了弹药补给,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打心底里升起。无疑,眼前的飞熊团是一头巨龙。
方才,巨龙喷火的嘴巴被捆住了,翅膀也受伤了。可刘汝魁依旧没有迅速击杀这头巨龙。
现在,这头巨龙张开大嘴,如刀锋一般的牙齿让人心肝颤栗。张开的翅膀掀起的巨浪更是透着无穷的力量。
他们来了。
强大的巨龙,再无束缚。
轰轰轰……
又一轮炮击来了,再三测算后的炮兵营这一回打得极其精准。足足*十的炮弹次第落进左营的阵地。
其中一枚炮弹更是险之又险地隔着刘汝魁身边擦肩而过,刘汝魁慌了,下意识见想要后退。此刻,就连战马也被炮弹惊了,死命地朝着西方跑去。
滴滴滴滴……
这会儿,飞熊团开始冲锋了。吹响的冲锋号在炮火的映衬之下格外嘹亮,三千余飞熊团的分出无数小队。
手持中兴一式步枪的他们轻松地一边奔跑一边装弹,燧发枪革命性的结构让他们不必在耗时一分钟的时间才能激发一两回。效率倍增了数倍,喷射的火网如割韭菜一样将当面之敌的顺军一轮又一轮地击倒。
顺军军中,第一个逃兵率先出现了。
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二十个。只要那些前方的顺军将士回头看一看刘汝魁的背影,战意就就像是这天气里的冰块,转瞬消融。
被战马驮着的刘汝魁竭力挣扎着将战马停住,转过身,却发现左右身边不知道什么话似乎全都是跟着逃跑的左营将士。
他们也不看这位左营的将领,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亲卫神情凄惨:“输了……一战之下,根本就没人愿意一起打。弓手们都跑光了!”
刘汝魁看着满地散落的长弓,大吼一声,战马顺着人流往南溃逃,他伏在战马上,整个人失去了生气。
毫无疑问,左营败了。
溃逃的顺军如同蔓延的洪水一样,无可阻挡。
南面,李自成望着眼前的景象,呆了。
北路溃退,飞熊团挣脱束缚。
中路危险,全军优势都将动摇!
“不能放任这个结局,必须立刻冲进朝廷的行在,抓了那朱慈烺!”李自成目光充着血,一个他绝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此刻跳在脑海之中,如锥刺心:他要败了,无可挽回地败了。
轰轰轰……
忽然间,天空之中两百余炮弹升腾起来,重重地落在了战场的正中心,尤其精准地落在了刘宗敏的亲军骑军上。
两百余炮弹击落在地,犁田一样离开一道道的血路。在五万余人密集厮杀的地方里,再是差劲的准头也能杀伤一路。
尤其那烧的通体发红冒着青烟的炮弹落地后,烤焦的肉味瞬间传来,带着凄厉让人心中发毛的惨叫声。
一股股青烟升起,草地之上,野火肆虐。
李自成死死地盯着中营亲军,李来亨。
这是李过之子,掌管着李自成麾下最后的三千余骑军,除此外,还有的就是千余被关押后放出来的士兵。
“朕要亲自出击,李来亨,集合全军,上中营亲军!只要占了朝廷行在擒了朱慈烺,这一战我们还能翻盘!”李自成大喊着,竭力鼓舞着士气。
身边的将士们闻言士气稍稍鼓舞。
此刻,李自成没看见的一处角落里,傅青主走到了一处军阵上。那里,无数人见到傅青主以后,纷纷如见到再生父母,激动道:“神医,傅神医来了!神医救我啊!”
“神医,救我啊!我还不想死,我还没娶妻!”
“救我啊,我身上好难受,我不想死!”
……
他们周边,无数人躲得远远的。
而这,就是那一千余被放出来在各处列队的士兵。
“你们都病重了……这是瘟疫!”傅青主低沉的声音,大喊着道:“是上苍在惩罚你们从贼叛乱!想要活命……机会有没有,我无法给你们。但如果不选择救赎,下了九幽黄泉也不会有好下场!更会祸及家人,传染四方。想要改变这一切,可以,但你们要听我的命令!”
傅青主带着身边的随从们,纷纷穿着将全身上下遮蔽,只露出两个眼珠子蒙着纱的黑色罩袍,罩袍内,还带着一只面罩。
这样的打扮另类而让人感觉诧异。
但在一群身患有大头瘟和白毛瘟等瘟疫,备受折磨没几天好活的病人面前。这样怪异的装束却仿佛隐藏着惊人的神秘力量,可以拯救他们。
更何况,傅青主这些天行医下来积累了巨大威望,铺平了信任的道路。
“上苍的惩罚……怪不得,我好好的,竟然也会得这个大头瘟!”傅青主低沉的话语配着神秘的装扮顿时有人信了。
有了开头,接下来嗡嗡闹闹的都是支持的声音。
“神医说吧!我的病已经病入膏肓了,但我的孩子不能跟着我一起感染啊!我无力救我那小儿,只求跟着神医洗脱了身上的罪孽,可以让我留下我那苦命的孩子长大!”
“跟着神医干了!”
“干!”
……
“好!”傅青主大笑着:“将士们,听我军令!拦住那李来亨的军队,不要让他们走上战场!再来百余熟悉中营亲军的勇士,跟我一起感化中营亲军那些患病的将士们。只要此战朝廷胜了,上苍就不会怪罪尔等。而且,我素来听闻当今大明天子是仁义之君,近卫军团有上千医术与我一般的大夫。我一人,只能救几个人。但有近卫军团的上千大夫,就能救得了你们全部!”
“听神医的,干了!”无数患病的士兵大呼着,如同抓到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
李来亨刚刚整队了麾下最后四千余骑军预备队,却猛地发现数百面目诡异的患者跑出来。
这些人都是些刚刚发病的士兵,还有力气可以蹦达,身上也出现了各种诡异的症状。
有那种脖子上全都白毛的白毛瘟。
有脖子肿胀的大头瘟。
还有形形状状,只有想不到,没有发不出来的各种恐怖病症。
这些人纷纷穿着顺军的衣服甲胄,嘴上念念有词,冲向了李来亨这一步李自成最后的精锐。
“拦住他们,洗脱罪孽!”
“等官军来了,我们就有救了!”
“都是李自成害得,都是李自成害得,你们让我这么惨,我也让你们不能好过!”
……
李来亨望着那一个个可怖病患的模样,猛地扯着战马后退:“该死的,这些都是些什么人!李元,你上前带人,将他们都杀了!”
李元是个年轻壮士的小将,此刻看着这些可怖的景象,颤声道:“将军……真要我去吗?我若是沾上了病气,岂不是也要遭瘟?”
“你傻吗?没有弓箭?”李来亨气急大骂。
但更多的士兵却根本没有战意,更是可怜地看着这些士兵。要知道,这里面有许多人还是他们的袍泽。更有许多人,身上已经有着各种难以描摹的症状。
士气,如雪崩一般崩塌。
李自成终于注意到了傅青主。
在这个穿戴怪异的男子感召之下,沿途,无数人丢下兵甲。其中,赫然就有许多身上病症奇形怪状的士兵。
“快拦住那人!”李自成怒气蓬勃道:“不能让他动摇了我军士气!军中,到底有多少患病之人?”
宋献策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估计,有数千人吧……”
纵然不是瘟疫爆发,寻常行军,吃喝拉撒的小病小灾也经常有数千人的规模。
但现在,李自成却只觉得一股子透心凉从心底里升起。
轰轰轰……
凤凰山上,炮声再度轰鸣。
一轮又一轮的射击发出,炮弹如冰雹一样落下,洒落地面,带来一道又一道恐怖的血路
“这是第几轮炮击了?”刘希尧问向身边的部将刘体纯:“第五次,还是第六次了?”
“将军……”刘体纯苦笑道:“是第四轮。实在是,太绝望了……”
这是一种完全无法抵抗的恐怖。
从山顶来袭的炮击率先毁灭了顺军的炮兵阵地以后,顺军就失去了挣扎的力量。只能被动接受官军的火炮洗地。
一轮又一轮的袭击每一轮都仿佛敲打在人的心肝上,让人颤动着,哭泣着,无力地发现自己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默默承受。
绝望的情绪在滋生,明明有五万大军,十倍对手的兵力优势,却在一轮又一轮的炮击之中锐气丧失,围攻上去,却被对手反复打回来。
攻势软弱得好似稀烂的鸭屎一样。
“同袍们!你们受了上苍的惩罚,才会蒙受身体的病患与官军的炮火。这是上苍借助的雷霆之力!”
“投降。逃跑吧!我们打不过的!”
“跑啊!没人管了啊!”
……
刘宗敏看着后路忽然来了数百人鼓动,当下就觉得自己菊花好像被人放进了一整瓶的风油精,暴怒道:“谷可成!你怎么管的你后路,去将这些人统统给我杀了!杀了!”
谷可成狼狈地回来,又满头大汗沾着鲜血地默默带兵过去,心中怒气蓬勃,滋生无数戾气:“敢让小爷我这么难受,一会儿,非扒了你们皮不可!”
数千顺军大步冲过去。
忽然间,西北方,吴汝义跑到了刘宗敏的身边,指着那儿,一双手微微颤抖:“那……那是飞熊团!飞熊团得到了从凤凰山上下来的增援!竟然恢复了火力,还得到了加强!”
“刘汝魁,你个废物!”刘宗敏嘶哑的嗓子吼不出愤怒的咆哮了,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菊花里放进风油精开始生效,心凉得肠子都要结冰了:“等等……那是什么!”
飞熊团的一旁,还有一支部队一同出阵。
那里,一道硕大的旗帜迎风飘扬。
“是我大明皇帝的旗帜!”傅青主认出了这一道旗,他看着身边数百被鼓动起来的病患,高声道:“我们的援军来了,我们要赢了!”
砰砰砰……
飞熊团进攻了,一排又一排的排枪射击之下,谷可成懵,戾气转瞬消失,恐惧瞬间滋生。还未等他跑开,忽然见一团冒着青烟的铁壳子丢了过来,落在脚下。
宁威看着身边这个八尺大个子,罕见对着这个石敢当露出了笑容:“不错,丢的还挺准的。”
“那是,俺可是皇帝陛下亲自考核进的掷弹兵呢!”石敢当一脸得瑟,又拿起身边篮子里的震天雷,整个人如同自动发射机一样,不到百息的时间,篮子里六十多枚震天雷顷刻间投掷出去。
谷可成浑身冒血倒在地上,身后顺军作鸟兽散。
朱慈烺望向中军战场,道:“这一战,已然为我扭转!接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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