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片刻后。
张观策再度嘱托了几句,便看着郭桓远去。
此一去。
其便是户部之人,和丞相府完全脱离关系。
而在明面上,郭桓今日来到中书省,其实也是来走官面流程的……
一直看到对方走出门口。
张观策暗自沉思片刻,这才收起卷宗,往里间走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廊道,过了凉亭,来到靠里间的后院。
便很快就是最为熟悉的正房。
张观策推门而入。
“吱吱!”
此时,胡相还是往常那副样子,一身宽袍广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投注在那个帮着双脚的猕猴身上。
“这新来的猴头最是难训,野惯了就得好好磨。还是家养的好哇,我就算松开链子,把它放出去,它也知道谁才是它的主人。”
张观策微微一笑,知道这是胡相话里有话。
再度等了好久。
等到胡相,把那猴子喂的差不多了后。
他才笑道:“要么说胡相手艺惊人,这野猴我看……再过几天,就心悦诚服,拜在胡相脚下了。”
“嗯。”还是只给张观策留下背影的胡惟庸,闻言先是点了点头,旋即想到什么,又摇头。
“倒也不对,其实这猴头我倒是不喜欢,但送来这猴头的人说,他在捕这猴头的时候,曾见过其和一个小金猴在一起。本相便想着,把它驯服了,到时候再把它放回山里,就能给本相把那小金猴也跟着带来。”
“到那时候,这小金猴连带着家里的一起养,长大了就更忠于本相。”
说着说着。
胡惟庸也不禁笑了起来,旋即想到什么,这才问道。
“事情办好了吗?”
张观策连忙道:“已经办好了,其人性格木讷,古板迂腐,虽说照章行事,但又不擅长拒绝人,实在不是一块好料。真不知道圣上让他来宝钞司干什么?难不成真的放一个棒槌来,便于掌控?”
“不过,到底是宝钞提举司,此人倒是随便用点手段,便可收服……”
“本相不听那些保证,须知诸葛都有百密一疏,本相想要的是,纵然是那是万一的万一,也要有后手等着。”胡惟庸径直摆手。
“所以……有后手吗?”
张观策犹豫了片刻,这才道:“有!”
“有就好,本相这几年,可真是为圣上殚精竭虑,直到圣上因为洪武五年的败仗,而耿耿于怀。”
“本相交好的那些淮西功将,这几年也时常来信,说是军中疲倦了。”
“唉!这大明朝的重担全在本相肩上,五百万贯,也算是为陛下分忧了。”
说着,他便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张观策很快下去。
而胡惟庸则是看向面前的猴头,“来,这前面甜头要给够,中间还得敲打,这就养的熟了……”
……
苏贵渊出了中书省。
宝钞提举司作为新设的衙门,当然没有在宫城附近,不过距离的也不远。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苏贵渊这才来到了提举司衙门。
衙门很清静。
但占地面积倒不小。
而且苏贵渊倒是知道,此地的两局,两库,并不对外公开。
苏贵渊到来后,也是知道,这两局、两库之内,都有各自管理的大使、以及副使。
都是九品。
从官员配置上看来。
朱元璋只是将这宝钞提举司,当做补充大明经济体系的一个工具。
而苏贵渊在简单的熟悉了一些流程后。
便坐堂准备翻看往年的卷宗。
这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
也就是这时……
“苏兄,真的是你啊苏兄,好久不见!”
随着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苏贵渊初听只觉得熟悉,抬眼一看,立马惊喜起来。
“你……你是……崔……”
“崔劲!哈哈哈……这才三年不见,怎么苏兄就不记得我了?”
来人哈哈笑着,满是好友重逢之后的喜悦。
苏贵渊也连忙站起。
语气激动,脸上笑意灿烂,“崔兄倒是折煞我了,只是几年不见,一时脑子发懵……”
崔劲也上前,眼带笑意,看着苏贵渊,满是赞赏。
“哈哈,再见苏兄,我便想起在户部之时,苏兄常常关照于我。”
“只是可惜啊,我在户部不到半年,就被抽调而走,本来以为只是临时,却不想当时立下一点小小的功劳,得到上面赏识,这就留在了印钞局。”
“小心翼翼的干了两年,倒是成了副提举。”
“本来听说来的新提举,姓苏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太相信,直到听到那空印案的传闻,才知道真是苏兄!苏兄这一段时间的精彩,简直比常人一生还要来的激烈动荡啊……”
两人互相寒暄,看的出来,苏贵渊当初应该是和其关系不错。
苏贵渊也不禁道:“本以为来这新衙门,一切还要新熟悉。”
“但没想到崔兄在此,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在户部和崔兄的过往。当初,崔兄可是闲惯了,倒是忙坏了我。”
“哈哈哈,苏兄还记得这事?我真是汗颜。”崔劲继续大笑,笑了好久才道:“不过现在,你是正提举,我才是副的。以后苏兄但有吩咐,在下绝无二话!”
崔劲拍着胸脯保证。
看话说的差不多了。
他这才想起什么,“老刘……”
喊了一声后,他才看向苏贵渊,目中满是不好意思。
“倒是想到一件事,上面催得急,苏兄要赶快过目了。”
一边说着。
很快。
正堂外面,一位三十多岁的身影,脚步匆匆,拿着一份卷宗就跑了过来。
“这还是丞相在之前就吩咐下来的,结果没想到圣上调任如此之快,前任郭提举也不敢久留,直接就去户部荣升上任。”
“倒是麻烦苏兄了,拿那提举印盖一下。”
说着。
他便直接敞开卷宗的末尾。
“工部那边也已经打点好了,一些加用的工匠,很快就会到来。印钞局的大使就在外面候着,苏兄你盖了印之后,他们很快就能动身!”
“这是丞相和陛下要的,咱们还是得加快啊,都在这儿……”
说着。
他笑着看向苏贵渊。
“还愣着干什么,苏兄拿印啊。”
苏贵渊也笑着看去,待看到一切都准备好。
再加上这面前,曾经熟悉的面孔。
他下意识的就起了身,来的时候他把大印、还有私印什么的都带着,这也是昨日中书省那位中书舍人给他的。
此刻,他快速的大印拿了出来。
崔劲笑着起身,双手就要将其接过。
在以前照磨所时,就是这样。
苏贵渊这种人,只要你和他交流时,占据主动。那么主动权就在自己身上,他也不会拒绝。
曾经有太多次,他笑着和苏贵渊说着熟络的话,然后隐约的透漏出面临的困难,再占据主动,让苏贵渊帮他处理卷宗账目也好,还是用苏贵渊的一些权限也罢。
屡试不爽。
而今,不过是往日重现。
昔日的熟络,让他在苏贵渊面前,用这种手段的时候,简直不用太熟练,甚至有一种本能的快感。
而在他的印象中,他装作无意的伸出手,苏贵渊便会将大印拿给自己,然后自己再顺便说上几句话,印一盖,上面交代的事情就成了。
眼看着苏贵渊已经过来,他先伸出一只手,然后按好卷宗。
另一只手摊开,等着苏兄自己将“印”,放在自己的手上。
然而。
苏贵渊来到崔劲的身边。
脸上的笑意,徐徐收敛,“崔兄…”
“啊?”崔劲抬头看去,笑容依旧。
却见苏贵渊面色沉静,双眼之中的笑意尽数消失。
他声音不急不缓,徐徐说道:
“崔兄是不是搞错了?”
“这提举司的正提举……”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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