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升登州为上州,不光是因为崔恭能力不错,还有就是威海卫即将成为大明海军最重要的军事基地,登州行政级别上的提高,也有助于日后的发展。
“目前看登州无论从富庶程度,还是人口数量上都不具备上州之地的条件,但是崔爱卿,看事情要把眼光放长远些,你登州一府之地日后可不仅仅只有威海一处海港!再说威海卫是军港,于民生来说没有多少助力,日后朝廷还要扩建胶州港,将其打造成我大明北方最大的商贸海港,到那时,你想一想,是个什么情形?”
皇帝的话如同一声惊雷,让崔恭茅塞顿开,同时也为皇帝的眼光所折服,“到底是龙子,就是不一样啊!”
日后如果真如皇帝所说,那登州府的富裕程度必将与南直隶的州府相媲美,不过随即他又有些困惑起来,南直隶富裕是因为它们盛产缫丝、棉布、丝绸、瓷器,且本身商业底子比北方强,他的登州乃至整个山东有什么?
粮食?笑话,北方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还需要人家江南的粮食支援呢。看来是要提前考虑日后如何发展了,崔恭紧锁眉头,思考着这些问题。
朱祁镇捡起几颗石子,在手里来回掂着,随即说道:“这么多百姓聚集在此处,一定要注意防火防疫,吃喝一定要干净卫生,这方面绝不能省钱。还有,派出衙役,定期检查,发现问题,不得隐瞒,立刻上报。”
崔恭感叹皇帝的心细如发,赶紧上前躬身说道:“陛下放心,臣已让惠民药局在此设了个点,定期给伤病的工匠们瞧病,污秽之地也会每天撒石灰,防止疫病的发生。”
“走,去看看匠人们吃的如何。”不管下面人说的多好,只有眼见为实,他朱某人才放心。
远离海滩工地的一处开阔地,一排茅草棚子下,一队刚下工的工匠正端着碗,排成几队,等着打饭。
“四哥,今天吃啥?”一个工匠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对着一个刚刚打完饭,正捏着大肥肉片子吃的起劲的汉子说道。
“大饼,白菜炖肉,还有萝卜汤。”那汉子一边大口扒着菜,一边还不忘咂吧着嘴:“香,真特娘的香。”
一听有肉,长长的打饭队伍顿时变得有些急躁起来,不时有急脾气的人对着前面负责打饭的人叫骂几句,惹得负责打饭的人郁闷不已。
“我说狗剩,你小子是饿死鬼托生啊,四斤饼还不够吃?你又来排队?”一个汉子对着后面又来排队的狗剩笑骂道。
叫狗剩的汉子拍了拍肚皮憨厚的一笑,小声道:“家里还有两个娃呢,俺想再领两张饼给娃带回去。”
“揍性!你狗日的吃冤家来了!”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走了过来骂道,“都特娘的像你这样多拿多占,多少粮食也不够大家伙吃的,滚滚滚,别耽误别人打饭。”
衙役瞪着眼,用棍子将狗剩怼出了队伍。
狗剩一脸委屈的看着衙役,最终嘴唇动动,垂头丧气的走了。
这一幕刚好被走过来的朱祁镇看到了,他看了看崔恭,崔恭尴尬的一笑道:“陛下,这几天粮食有限,所以…”
“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个人要养活一大家子,今天领了钱,又不能马上变成粮食,拿点吃的回家也是情有可原,怎能如此对待?”朱祁镇面色不悦道。
“陛下恕罪,给臣五日,不,三日时间,粮食肯定到位。”崔恭说道。
“这样,以后你们可以改成两种报酬发放,一种愿意领钱的可只给钱,一种是粮钱混搭,这样可以让一部分工匠家里不至于挨饿。”朱祁镇说道。
一连看了几个地方,朱祁镇突然问道:“你们官员在哪里用饭?不会是单独开小灶吧。走,带朕去看看。”
崔恭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可皇帝已经往前走去,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一处低矮的茅草棚里,几个一身泥水的官员正在吃饭,见知府大人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赶紧起身行礼。
朱祁镇走上前,往桌上的菜盆里看了看,只见盆里是一些白水煮萝卜片,上面零星的飘着几小块肥肉片子,这才放下心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些官员为了作秀,说一套做一套,后世的他在电影里曾见过有一个官员为了作秀,下乡的时候故意穿了件满是补丁的衣服,到了贫困户家中还特意尝了尝人家的野菜糊糊,还面有愧色的对着村民说是他们的工作没做好云云,结果到了晚上,他就坐在村长家里大吃大喝起来,酒是用矿泉水瓶子装的特供酒,一桌子的大鱼大肉他还不满意,又让人上山打了几只野味,这才满意。
所以,朱祁镇才执意要亲眼看一看,他最厌恶的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官员,大明朝后期这样的官员可不在少数,尤其是万历朝开始,那些所谓的清流御史言官,哪一个不是人前装廉洁,人后收受贿赂,大肆敛财。
他朱祁镇管不了以后会如何,可在他明兴一朝,绝不能出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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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官员们吃饭的草棚,朱祁镇笑着说道:“官员们只有以身作则,才能管好下面的人,才能让百姓们相信官府,这一点你做的不错。”
崔恭也是感同身受,做了这么多年的底层官员,大明朝官场的种种弊端他是深恶痛绝,可人微言轻,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好了,看也看了,说也说了,朕饿了,崔大人,你打算让朕饿着肚子?”朱祁镇笑道。
“臣该死,”说着,他抬头看了看皇帝身后的侯宝,侯宝轻轻摇了摇头,崔恭会意道:“陛下,这里人多眼杂,饭菜又不卫生,臣斗胆请您移驾到府衙用膳。”
“不必了,朕就在吃。”朱祁镇摆了摆手说道。
“陛下,可不敢啊,这里……”侯宝赶紧要算数,就见皇帝不善的目光射来,他顿时身子一抖,不敢再说。
“李冲,去,打些饭菜来,今儿咱们就在这里用膳。”
崔恭还想再劝,可皇帝却已经在草棚里坐下,他只好跟着李冲一起安排去了。
不一会,一盆白菜炖肉,一盆萝卜汤,还有十几张油花花的葱花大饼就上了桌。
侯宝拿过皇帝用的碗筷,用开水烫了三次还觉得不干净,又用丝帕擦了数遍,这才一脸担忧的给皇帝盛好饭菜。
朱祁镇倒是没什么,一把抓着大饼,一手拿着筷子就吃了起来。
菜的味道并不好,胜在浓油赤酱,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正吃着,就见崔恭带着一个厨子,端着一盘炸的金黄酥脆的海鱼走了过来。
崔恭接过盘子,挥挥手赶走了厨子,这才有些惭愧的说道:“陛下,臣这里没什么好招待您得,臣临时让人去买了些海鱼,用花生油炸过了,酥脆可口,您尝尝。”
金黄酥脆的小海鱼散发着诱人的焦香,朱祁镇夹起一个,掰掉了鱼头,熟练的吃了起来,刺不多,外焦里嫩,非常好吃。
“如果有椒盐就更完美了。”一边吃,朱祁镇一边回味着后世爷爷给他炸的香酥小黄鱼。
见皇帝吃的香甜,并没有责备他,崔恭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都看着干什么?都坐下吃啊,这么多菜,朕一人也吃不完,别浪费了,这盘鱼拿去分了,蔡福,将鱼端走给他们分分。”朱祁镇笑着说道。
众人这才坐了下来,一人盛了碗菜,矜持的吃了起来。
用完膳,朱祁镇当晚便在文登县内住了下来。
入夜,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文登县的宁静。
城门上,睡眼惺忪的城门士卒被城墙下的唤门声惊醒,骂骂咧咧的透过门缝骂道:“谁啊,特娘的大半夜嚎丧呢!”
“放肆!锦衣卫办事,速速放下吊桥,耽误了事,老子宰了你!”一声怒喝,吓的那士卒一个激灵。
“你…你说你是锦衣卫的就是?有何凭证?”
“啪”的一声,一个铜牌准确无误的扔到了城门门下,士卒捡起来一看,顿时吓得赶紧往一旁的值班房跑去。
不一会,城门打开,吊桥放下,那锦衣卫策马便冲进了城内。
东来客栈内,如豆的灯光下,那锦衣卫番子跪在朱祁镇面前,气喘吁吁的说着什么。
“人呢,抓到了没有?”朱祁镇怒道。
“小的来之前,徐大人已带人去追了!”
“也先!”朱祁镇咬牙切齿的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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