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瑛刚出辕门,就碰到了时任大同指挥使的郭登,他是武定侯郭英的曾孙,今年才二十岁,是于谦在大同时举荐上来的。
原来郭登只是个内廷侍卫领班,因为其曾祖父郭英的缘故,宣宗在位时给了他一个勋卫的虚职。于谦在大同将大同勾结瓦剌的不少将校给杀了,后来给朱祁镇的奏报中就举荐了包括郭登在内的十几人。
郭登此人从小就很聪明,而且堪称神童,还是个诗人,同时又喜好军事,可以说是文武双全。这在那些勋贵的后代中算是出类拔萃的。朱祁镇看到于谦的奏报后,将郭登叫来亲自问询了几个问题,郭登回答的很干脆利落,深合帝心,本来想把郭登放到龙扬师的,后来感觉他太年轻,又在军中没有什么威望,怕将士们不服所以先按照历史的轨迹把他放到大同历练一番。
“镇台。”郭登一个军礼抱拳。
“出去巡营了?”朱瑛难得的露出了笑脸问道,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后生,自从到任后,兢兢业业,事必躬亲,既能和同僚们相处融洽,又能和普通士兵们一起同甘共苦,身上一点也没有那种勋贵世家子弟的傲慢。
“是,刚巡查完。”郭登回道。
“你来了也有半年多了,听说大同周边都让你跑遍了,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朱瑛指着瓦剌使团的营地说道。
“回镇台,大同西北方的沙窝、栲栳山附近适合大兵团野战,而东北方的青石口一带则适合伏击作战,属下亲自去侦察过地形,青石口表面上看光秃秃的没什么密林,但是谷底曲曲折折,周边还有几个天然的洞窟,适合藏兵,若发生大战,能将敌人引到此处,给他们来个掐头去尾,山坡两侧配以弓弩火枪手,必叫他们有来无回。”郭登一字一句斟酌着说道。
朱瑛听后非常高兴,夸赞道:“果然是将门之后,不错。”
二人正边走边聊,就听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由远及近。
“好俊的骑术!”郭登赞叹一声。
那几名骑士由远及近,还不待战马停住,一个马上空翻,眼看就要跌落马下,却又腾空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站住。
来人身穿裘皮大氅,大氅之下却隐隐有蟒纹裙摆露出。“锦衣卫?”朱瑛暗道。
“敢问哪位是朱瑛朱总兵。”骑士很客气的抱拳行礼道。
“某就是,你是何人?”朱瑛问道。
“朱大人,陛下密旨。”
“臣朱瑛接旨!”,一旁的郭登也要跟着跪下,就听骑士又说道,“闲杂人等退下!”
郭登也没生气,直接起身牵着马进了大营。
“朱大人请起,陛下说了让您亲自打开,阅后即焚!”
朱瑛拿过铜管,看了一眼封蜡印记完好,掏出短刃刮去封蜡,拿出了密旨。
良久,朱瑛的脸色已经变换了好几次,疑惑的抬头看了看来人道:“陛下还有什么交代?”
“没了,请朱大人依计行事。哦对了,礼部的人距此还有一日的路程。”说完那人已经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朱瑛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又看了看瓦剌使团的营地,心里发苦:“老子啥时候干过这种脏活?”
回到大营,朱瑛将自己关在大帐里不吃不喝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才一个人走出了大营,来到了郭登的驻地。
“镇台,您怎么来了。”郭登放下碗筷,马上起身道。
“给我也来一碗。”朱瑛对着一旁郭登的亲卫说道。
“镇台,我这里没啥好吃的就是一碗浓粥和几块咸菜疙瘩。”郭登不好意思的说道。
朱瑛摆摆手,端起热腾腾的粥,夹起一块咸菜就吃起来。不一会,一大海碗粥加上几块咸菜疙瘩就进了朱瑛的肚子。
“找你商量个事。”朱瑛坐在矮凳上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有事您吩咐,属下肯定给您办好。”郭登说道。
“不是啥好活。”
“?”郭登疑惑的看了看朱瑛。
“早上密旨的事你知道,”说着朱瑛掏出了密旨,递到了郭登面前。
郭登没接,而是说道:“镇台,皇帝到底让咱们干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郭登接过密旨,认真看了起来。
“这……逼反他们?还要半路截杀,还不能全杀。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郭登也有些不明白。
“陛下的意思就是让咱们故意找那帮鞑子使团的茬,让他们先动手,然后咱们在半路上杀他们一些人,过了居庸关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半路杀人好说,可怎么逼反他们啊。”他俩干的都是直接操刀子上去砍人的活,哪里干过这种玩心眼的下作事,一时间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来人说,礼部的人也来了,还有一日就到。”朱瑛说道。
“要不等等礼部的人?”郭登说道。
“等他们干嘛?一帮只会坏事的穷酸货。”朱瑛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两人一直商量到子时方才散去,朱瑛刚回到营帐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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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雨过天晴,太阳炙烤着大地,暑气开始升腾。
原本该给瓦剌使团送水送饭的人却没有来,瓦剌使团的头头阿拉克忒睦尔去问大营站岗的明军士兵,士兵说不知道,只说昨夜大雨,将军们都去城里一直没回来。
阿拉克忒睦尔,又称阿剌知院,也先后期就是死在他手里。
两千多人的使团前几日被当做猪一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现在却突然断顿了,这些人饿的实在受不了,纷纷跑到阿拉克忒睦尔那里七嘴八舌的询问。
阿拉克忒睦尔不耐烦的大吼道:“都闭嘴。这些该死的明国人,简直不讲信用。我们是使团,居然敢如此怠慢我们。走,跟我去讨要说法。”
当他们一群人来到营门口时,刚才还在这里站岗的几个明国士兵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营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阿拉克忒睦尔想了想,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大人,我们去还是不去?”一旁的副使问道。
“走!”
两千多人,摆出了行军队列的阵势,煞有介事的朝大同镇驻地而来。
刚走出没多远,就见远处轰隆隆的声音,阿拉克忒睦尔脸色大变,也是沙场宿将,自然听出这是大队骑兵出动的声音,听声音好像左右都有骑兵。
“列阵。”阿拉克忒睦尔大呼道,虽然随使团来的人都是骑兵,可他们现在没骑马,更没有带武器,列什么阵?不少人只好将阿拉克忒睦尔等随行的官员护在中间,紧张的看着明国骑兵迅速的逼近。
不消一会,郭登一马当先的在使团前勒住马,手里的马刀一挥道:“阿拉克忒睦尔,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阿拉克忒睦尔一听,心中大怒,上前道:“你们明国人为什么今天不给我们送水送饭,你们自诩礼仪之邦,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吗?”
“胡说八道,昨夜大雨,冲毁了我们的粮仓,给你们准备的粮食也被冲毁了,想吃饭,就等着。再敢擅自出营地,本将就以敌国细作知罪杀了你们。”
瓦剌使团的人一听,个个神色大变,议论纷纷,这时就听阿拉克忒睦尔道:“我不管你们的粮仓是不是真的被冲毁,我的人要吃饭,赶紧做好饭送过来,不然等我们见到了你们的皇帝,定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郭登心里此时乐开了花,心道这狗鞑子居然还会“吃不了兜着走”这句话了,还见我们的陛下,怕是你们没这个命走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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