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轻点,真是笨死了!”阴盛焦急的喊道,随即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踹在了某个俘虏的屁股上,“这个屏风的边框可是金丝楠木的,若是摔折,杀了你都赔不起!”
“啊,你——”那俘虏正和几个同伙,抬着先前从阴家抢走的屏风往院子里搬,屁股平白无故挨了一脚,内心愤怒至极。猛然扭回头,双目当中,杀气四射。
阴盛登时被吓得接连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想到自家后院里的刘秀,勇气顿时又从他心底油然而生,再度高高举起皮鞭,厉声喝骂,“怎么,你抢劫我家,还抢出理来了?告诉你,今天你们怎么从我家把东西搬出来的,就乖乖怎么给我搬回去。哪怕碰掉一块漆,老子也跟你们那个狗屁马校尉没完!”
“你?哼!” 众俘虏敢怒不敢言,咬着牙,继续卖力地去“归还”阴家的财产。
最初他们跟随左部校尉马朗前来打劫,唯恐收入不够丰厚。此时此刻,才终于发现,将如此丰厚的家产一件件归还到原处,需要花费多少力气!然而,怒归怒,累归累,他们却谁都不敢撩挑子。无他,那个带人将他们的同伙砍瓜切菜般干掉了四成的杀星,此时还留在阴氏庄园里。而他们那个出去寻找新郎官儿衣服的马校尉,到现在却没见踪影。
很显然,马校尉根本惹不起院子里那个杀星,自己悄悄溜了。把他们这群倒霉的属下,全都丢给了对方。而那杀星,很显然跟阴家关系匪浅。如果他们胆敢动阴盛一根寒毛,恐怕立刻就得赔上所有弟兄的小命儿!
“倒霉,早知道这样,就换个地方去抢了!” 有人越干越后悔,喘息着小声嘀咕。
新野城周围,有钱的庄子可不止阴氏一个。而那杀星,不可能跟所有豪门大户都有交情。当初如果众人再往远了走几步,绕开靠近大路的阴家,也许就不会被那杀星碰到。如此,今天就不会稀里糊涂死掉那么多人,更不会把辛辛苦苦抢到马上的东西,再费尽力气往回搬!
“可不只是么,咱们马校尉,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偏偏看上了后院里那个老姑娘?!”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低声符合。
新朝女子成亲普遍都很早,十七岁当娘者,比比皆是。十八岁依旧待字闺中,依旧足以让父母觉得颜面无光。而阴家那个小姐,据说今年已经一十有九,是个如假包换的“老姑娘”。即便美若天仙,价钱也要大打折扣,真不明白前程远大的马校尉,放着别人看不上,怎么偏偏就挑中了她!
“嘘,你不要命了!没见那杀星,刀上的血都没顾上擦,就直接上了楼?!” 更有人目光敏锐,早就发现今天大伙倒霉的原因,未必只是由于抢错了目标。
“李,李哥,你意思是,那杀星,原本,原本就跟’老姑娘’不清不楚?” 周围立刻的几个俘虏,立刻仰起 了头,冒着挨鞭子的危险,瞪圆了眼睛低声追问。
“我,我啥都没说!” 目光敏锐的李姓俘虏,迅速四下看了看,然后用力摇头否认,“你们自己瞎猜,猜出麻烦来,可别牵连我!”
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了。众俘虏又愣了楞,瞬间回忆起冲突发生时所看到的种种情景。“怎么可能,那’老姑娘’据说是被家人关在后院里的,平素根本不准出门!而那杀星,说话分明带着外地口音。”
“外地口音就没瓜葛了,说不定他们以前认识!”
“对,说不定是多年前,就私定终身!”
“哦,还真有可能啊!那杀星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知道!” “没听清楚!” “当时那刀子,马上都要砍到胸口了,谁还顾得上记他的名字?”
众俘虏越说,越觉得神秘,越说,越觉得今天这场祸事惹得冤枉。一个个看向后院花园处的目光,充满了委屈。
偏偏老天爷故意想要惩罚他们,就在他们一个个憋闷得想要撞墙的时候,他们口中的杀星,跟他们看不上眼儿的“老姑娘”,肩并肩从后花园里走了出来。几名刚刚获救的仆妇前呼后拥,像众星捧月般,将二人围在了中央。唯恐哪里照顾不周,令二人拂袖而去,让整个阴家重新坠入万劫不复。
“丑奴……小妹,妹夫!天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儿?” 先前对俘虏凶神恶煞般的阴盛,也立刻换上了一幅热情的笑脸儿,摇晃着肥硕的屁股迎了过去,“我已经命人去准备酒菜了,妹夫大老远来一趟,肯定要吃饱喝足再走!”
“堂哥!你,你瞎说什么!” 被阴盛嘴里冒出来的“胡话”,窘得满脸通红。阴丽华跺了跺脚,低声啐道,“他,他是有公务在身,不是专程前来看我!”
“一样,一样!吃饭不耽误公务,不耽误公务!” 阴盛又立刻摆出一幅积年老吏的油滑,大声回应,“哪朝哪代,也不会让人饿着肚皮做事。况且,妹夫还是大将军的亲弟弟。我说妹妹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心思,咱们家里的人有谁不知道?当年阿爷和族老们,也是怕那王家找借口继续害你,才让你住在后园小楼上的。他们,他们心里对你可是没有半点儿恶意。否则,一家女百家求,王家的那小子死了,还有甄家盯着,甄家的小子死了,说不定还有赵家,刘家,唉,要说这长得漂亮,也是麻烦。古人云,红颜,那个红颜多薄,唉,看我这嘴巴。不说了,不说了,总之,你也算守到云开见月明了!”
一边啰啰嗦嗦地解释着,他一边拿眼睛偷偷瞄刘秀,唯恐自己哪一句话没解释到位,让后者误会了阴家对阴丽华的“照顾”,老账新账一并算到自己头上。
刘秀先前在舂陵之时,就已经听说了阴丽华的大致情况。刚才又从阴丽华的贴身丫鬟小蘋嘴里,得知长安王家自从王固死后,一直试图将阴丽华嫁给其族中另外某个不成器儿孙的消息,因此,对阴氏家族的成见,并不比当年更深。此刻见阴盛如此小心翼翼,反倒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王家和甄家为其庶子向丑奴儿提亲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多谢伯父和阴兄这次没有向他们屈服……”
“应该的,应该的!” 没想到刘秀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如此好说话,阴盛立刻高兴得连连摆手,“我毕竟是丑奴儿的哥哥,怎么能一点儿都不为她着想?说实话,当年叔父要把她许给王固,我就一百二十个不同意,怎奈我也是小辈,人微言轻。唉,好在王固是个短命鬼,很快就死了。要不然……”
“咱们不提这些!” 刘秀听他越说越啰嗦,忍不住轻轻皱眉,“此番回乡举义仓促,在下原本想着先与大军一道,先站稳脚跟,然后再请媒人过来提亲。没想到,义军中居然也出了败类,居然趁着家兄疏忽,公开洗劫乡里。”
“不妨,不妨,他们不是没洗劫成功么?” 阴盛心里顿时打了个哆嗦,随即,又故作大方姿态,“况且大将军那么忙,怎么有空管这些小事儿。文叔你尽管放心,我们阴家上下,向来通情达理!我们……”
“出了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放心!新野治下,又不是只有你们一个阴家!” 跟此人根本说不到一处,刘秀忍不住再度轻轻皱眉,“总之,今日之事,非常抱歉。在下先替大哥,替柱天都部,向阴兄谢罪了。在下马上就会返回城中,拜见车骑将军,让他派人过来赔偿阴家的一切损失。待明日,再与柱天都部所有将领一道,整肃军纪,绝不准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出现!“
说罢,也不管阴盛如何回应。拉着阴丽华的手,大步出门。
早有赵四等人,牵了两匹战马,等在门外。刘秀先把阴丽华送上一匹战马,然后自己飞身跳上另外一匹,抖动缰绳,并肩而行。
“妹,妹夫!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酒席,酒席……” 阴盛挥舞着胳膊追了几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只好站在门口,目送着刘秀和自家妹妹的背影远去,然后又迅速看了看留在家中看管俘虏的赵四等人,堆起笑脸,大声发出邀请,“赵将军,您老里边请,里边请。酒菜已经备好了,我家妹夫没空,您老就赏脸带着弟兄们尝上几口。都是上好的河鲜,冬天里很不容易见到……。干活,都愣着干什么?抢我家东西时,怎么没见你们停下来过?!”
后两句话,却是对着俘虏吼出来的。一张胖脸,也瞬息改变了颜色。众俘虏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肩扛手抬,将抢来的东西继续向原本的位置送去。一边忙碌,一边气得低声唾骂,“德行!将妹子当蒲包往别人手里塞,老子就没见多如此恶心的!”
“可不是么,我以为长得像天仙呢,其实也就那样!”
“哼,还那么多人家争着娶她妹子,吹牛!”
……
骂归骂,众俘虏对杀星的身份,终于有了点眉目。原来是柱天大将军的弟弟,怪不得,怪不得敢跟马校尉抢女人!可那柱天大将军的弟弟,怎么又会跟阴家的女儿,暗中有了牵扯?他不是一直在外边读书么?莫非……
“对了,那阴家老姑娘,叫什么名字?” 忽然有人眼前灵光闪烁,抬起头,低声向同伴们询问。
“阴,阴丑,不,丑是小名,她可真算不上丑!阴,阴什么来着?”
“阴丽华!”
“着啊!奶奶的,咱们今天,可真是自己找死!”
“你说什么呢,周二?咱们怎么就自己找死了了?” 所有俘虏都停下了脚步,向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怒目而视。
那个自称“找死”的聪明人,却毫无畏惧。瞪起眼睛,挨个相还,“干活,干活,说你们找死,你们还别不高兴。要我说,马校尉亏得没敢前来理论,否则,他今天也必死无疑!”
“为何?” 众人听他说得肯定,眼睛里的怒火立刻消失不见,代之的,则是深深的困惑。
“阴丽华,那女子叫阴丽华,你们还不明白么?前几年,江湖上传得最响亮一句话,是什么,你们难道都不记得了么?做官要做执金吾……”
“娶妻应娶阴丽华!” 众人脸色大变,回答得却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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