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忠担心苏小姐的病情,不知道进展如何,从门口探了个头进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赶忙又把头缩了回去,心里头默默想着‘罪过罪过,他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了。他怎么这么糊涂?’
苏行舟瞥见了方忠的脑袋,龇牙咧嘴,一言不发追了出去。
方忠一瞧,老爷出来了,吓一跳,赶忙要溜。
苏行舟憋着一股劲压低了声音,唤了他一声:“方忠!”
方忠回头一瞧,溜得更快了,苏行舟在后面紧追不舍:“方忠,你给我站住。”
顾风年轻咳了一声,有些羞涩,别过了脸去,看着脚下的地面,苏无问也没脸瞧他,扭头看向一旁。
大夫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扭头一瞧,苏行舟已经不见了,屋子里就他一个人像盏蜡烛似得夹在两人中间——
大夫大脑飞速运转,眼珠子也跟着转动。
“苏小姐最近这是有些上火,我这会儿药箱子里带来的药不够齐全,我这就回去打发个小药童把药送到您府上来,这样,这布条我还是给您重新戴上,您这症状要是让风吹了,不仅上火,还容易中风,还是把它带上为妙。”
大夫紧张得不得了,不知道坐在一旁的这位公子究竟瞧见了没有?若是原本没有瞧见,这会儿突然转过来看上一眼,瞧见了,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大夫哆哆嗦嗦非常紧张,一门心思只想赶紧把苏无问额上的痘痘重新遮起来,要赶在边上这位公子转过头来瞧见之前给遮上。
这一弄,弄了好半天才弄成功。
等大夫重新给苏无问扎好之后,苏无问的头发已经乱得像一蓬稻草,可是大夫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现在只想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苏小姐我就先告辞了,晚点让药童给您把药送过来,您多休息,别让伤口见光,别把布条拿下来。”
顾风年听到这儿没忍住,鼻子里哼了一声,差点笑了出来,又强行给憋了回去。
大夫瞧了他一眼,赶紧拿起药箱溜之大吉。
苏无问心情很沮丧,两人在屋里坐了好半天,谁也没开口说话,后来还是顾风年先打破了沉默,一本正经道:“苏小姐找我来是有要事相商?”
苏无问没回头,没敢瞧他,心里头还是非常别扭:“要不然,要不然明儿个再请顾主管过来一趟吧。”她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冲出了屋子,头也不回。
顾风年坐在椅子上,有些羞涩,笑了笑。
——————
转天,苏无问来到了郎窑里头,昨儿个请顾风年来了一趟,没跟人家说什么,又让人家回去了,今儿个可不好意思再让顾风年跑一趟了。
苏无问还是自个儿走一趟吧。
顾风年一看见她,略有些惊讶:“苏小姐,我正打算下午去找你。”
“你瞧?这不巧了吗?我这不是来了吗?”
“苏小姐,你昨天跟我说,有事情要跟我商量,不知是什么事情?”
“顾主管,东印度公司雄霸海上运输行业,我们眼下虽然与伍行长保持着联络,可是伍行长那边出口的瓷器数量毕竟还是少了点。”
“那苏小姐是想再找找看,看看有没有其他做海外贸易的商人,与他们也寻得联络?”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要让东印度公司重新跟我们合作。”
顾风年吓了一跳,东印度公司打压苏家的目的是为了从苏无问手上拿到郎窑红釉:“可是苏小姐,难道你要出口郎窑红釉?”
“当然不是,出口名贵瓷器,可是杀头的罪名。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顾风年松了口气:“那苏小姐是打算——”
“顾主管你看,东印度公司想要得到郎窑红釉,是因为郎窑红釉于他们而言有利可图,西洋的有钱人家都想拥有一尊郎窑红釉,东印度公司是做生意的,挣不了钱的事情自然不会干。所以我在想,假如我们能有另外一种瓷器,能让西洋的百姓垂涎欲滴,东印度公司就会反过来求我们跟他合作了。”
“苏小姐的意思是——创烧一种新的瓷器?”
“不错,而且这种瓷器不仅要做工精美,还要价格低廉,作为民间外销之用,太过华贵的瓷器会被皇家收藏,到时便不能出口了。可若是我们能烧制出一种深得西洋百姓喜爱的民用瓷器,说不定可以打破如今的局面。”
“可是,苏小姐,我们如何才能得知西洋百姓会喜爱什么样的瓷器?”
“这就是我要找你商量的地方。”
“什么意思?”
“顾主管,当初我创烧郎窑红釉,也是好好琢磨了一番皇上的喜好,如今要想烧制出西洋百姓喜爱的瓷器,必然也是要琢磨一番西洋百姓的喜好。”
“苏小姐,这恐怕行不通,我们如何得知西洋百姓的喜好?”
“行得通,顾主管,你想想看。”
顾风年迟疑了一下:“苏小姐的意思是——我们多去向来华商人那儿打听打听,看看西洋那边什么瓷器卖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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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我的意思。这么做远远不够。”
“那苏小姐是想——”
“顾主管,我想亲自去一趟海外,了解那边的情况。”
顾风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去海外?”
“不错,不知顾主管愿不愿意陪我同往——”
“这个——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只是这事——苏小姐或许还要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考虑许久了。顾主管,我就等你的一句话,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去?你还记得我们在广州的时候,我曾说过,要是哪日能去海外走走,多好,想不到如今真的就要去了。”
顾风年道:“我自然是愿意陪苏小姐同往的。可是可是,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而且路途遥远,我们也,我们也听不懂洋人说的话,不仅听不懂,自个儿也不会说。出去了,小心回不来。”
苏无问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我们找个会说西洋话的人,跟着我们一块去,不就得了。”
“可是西洋也不止一个国家,我们该去哪个国家?”
这可把苏无问给难住了:“我也不清楚,我得先派人去打听打听。”苏无问抬眸看向他:“顾主管,要不你帮我去打听打听。”
顾风年想拒绝,可是看了看苏无问额头上缠绕着的布条,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
看在她为了自己还能特意弄块布来把额头缠起来的份上,要不就答应了。
可是苏无问每个月就给他发这么点工钱,他还得身兼数职,既是郎窑的主管,又是苏无问的保镖,还得替她打听各种消息,这钱挣得实在是有点少。
更气人的是,苏无问从来没说过要给他发三份工钱。
算了,以后再抗议。
现在还是先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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