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大公子他们已经开始跟秦军厮杀了,我们现在赶过去,恐怕连口汤都喝不到!”
桀俊骑在马上,叹息着说道。
译吁宋淡淡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以为我过去是抢功的?秦人屠杀我们无辜族人,此仇不共戴天,我要联合大兄,向其他越人部落发出邀请,组成联军,共同对抗秦军!”
“呵!”
桀俊呵了一声,冷笑道:“你跟大公子历来不和,他会听你的?”
“这”
译吁宋迟疑了一下,无奈道:“大不了将国君之位让给他!”
“糊涂!”
桀俊闻言,脸色突变,不由低斥译吁宋:“三公子糊涂!就咱们做的那些事,一旦被大公子知道,他会让我们好活吗?”
“那你说怎么办?”
译吁宋有些不悦:“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秦人继续屠杀我们族人吗?”
“我没这样想,只是国君之位,你势在必得!”
“可是.”
眼见译吁宋犹豫不决,桀俊直接摆手打断了他想说的话:“别可是了,相信我,我有办法让邹安主动臣服于你!”
“什么?你有办法让大兄主动臣服于我?”
译吁宋不可置信的看着桀俊。
桀俊神秘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我这么多年的安排,可不是白安排的.”
“报——!”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一名越人骑兵,急匆匆地朝这边奔来,行礼道;“三公子,大公子正与秦军激战漓水岸边,看样子情况不妙,我们是否前去救援?”
“.”
听到这话,译吁宋下意识下令:“立刻命令全军,加速前进,支援大公子!”
“且慢!”
桀俊听到译吁宋的命令,当即阻止了他。
译吁宋有些不解的道:“将军这是何意?”
“三公子,末将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邹安有将近五千战士,再加上附近的部落,足有上万人,屠睢所部也不过数千人,如何能出现危险?”
“你的意思是,其中有诈?”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觉得我们应该谨慎行事才是!”桀俊沉吟着道。
“这”
译吁宋看了眼那名越人骑兵,稍微犹豫了一下,又追问道:“你说大公子有危险,可知是什么危险?”
“我们在打探前方的路上,看到数万秦军朝大公子方向集结,似乎在合围大公子他们.”
“什么!?”
译吁宋与桀俊闻言,顿时吓了一跳。
数万秦军围杀邹安?这是为何?哪里来的这么多秦军?!
与此同时,周阜看着狂奔而来的越人,甩掉手中的长剑,捡起一柄长枪,站在战阵前方,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之意。
“今日战亦死,不战亦死,尔等愿等死乎?”
“不愿!”
“死国可乎?!”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随着战阵里的秦军将士,不断附和,一股悲壮的气息,传荡山河。
恍惚之间,周阜似乎看到了百万秦军攻破六国国都,血战十年,为始皇帝统一天下的场景。
面对奔涌而来的越人,周阜扭头看了眼正在渡漓水的王成等人,咧嘴一笑:“今生做秦人,来世也做秦人!”
下一刻,玄色与青色战阵,狠狠地撞击到了一起,浓郁的血气冲天而起,猩红的鲜血洒满大地,厮杀震天。
邹安浑身浴血。
但这一次,不只有敌人的血,还有他自己的血。
大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天色都渐渐黑了。
邹安从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现在的眼神涣散,隐隐惊惧之色。
他不知道,这半个时辰是如何度过的。
他不知道,明明已经山穷水尽,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秦军,是如何爆发出此等恐怖的战力的。
他更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连主将都不是的秦军将领,为何敢将生死置之度外?
人的本能不是都怕死吗?
就算咱们越人战士号称悍不畏死,但也不会白白送死,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明知道是死路一条,还不断冲杀,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这是什么心态?
本来还能咬牙坚持,率军再冲击一波,他忽然发现,眼前那个秦军将领越杀越兴奋,嘴角竟噙着跟自己刚才一样的笑容。
邹安心态瞬间崩了!
他在学我!塌马的,他居然敢学我?明明我才是胜利者,他凭什么学我!
可恶!可恶啊!
该死的秦人!我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邹安似乎被周阜气懵了。
只见他毫不顾忌自身的伤势,径直朝周阜那边冲去,意图亲自将周阜斩于剑下。
但是,一直护卫他的刑余却再次将他拦了下来;“大公子不可意气用事,他们已经坚持不住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让其他部落的人收割他们!”
“不行!我一定要杀了他!他竟敢学我!”
“大公子!”
刑余恨铁不成钢的低吼一声,连忙拉住邹安。
就在这时,一斥侯急忙来报:“大公子,有秦军从后方来了!”
“什么?”
邹安和刑余同时一惊,不由面面相觑。
“不好!我们中计了!”
刑余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邹安不解的看着他,疑惑道:“什么中计了?中了谁的计?”
“赵佗!”
刑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冷冷道:“赵佗想让我们死在这里,他从最开始就打算杀人灭口!”
“他怎么”
邹安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刑余看了他一眼,不由叹息着说道:
“公子,赵佗虽然与我们私通,伏击王翦,但他始终是秦国的大将,我们若死,他将高枕无忧.”
“该死!怎么会这样!”
反应过来的邹安,怒不可遏。
刑余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赵佗此人不是善类,我们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该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
邹安没好气的瞪了眼刑余,扭头看向秦军阵营,忽地眼珠子一转,道:“要不,我们拿这些秦军当人质,兴许他会放过我们?”
“恐怕没那么简单.”
刑余摇头。
邹安不解:“这是为何?”
“若我猜的不错,他们也会死在这里”
“啊?”
邹安诧异:“他们秦人连自己人都杀?”
“中原有句古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乃常有之事,更何况,杀了我们,不也是为那些秦人报仇了吗?他们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这”
邹安闻言,不由愣在当场:“秦人说我们是蛮夷,相比起来,他们比我们更像蛮夷”
“嗖嗖嗖——”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一阵破空之声,陡然传来。
“不好!快逃!”
“啊啊啊啊——”
还没等刑余拉着邹安逃出多远,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便传荡开来,无数正在激战的越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带走了生命,死不瞑目。
慢慢地,原本占据优势的越人,开始出现颓败之势,毕竟秦军箭阵一旦展开,很难有军队抵抗得了。
而且,前后左右都被秦军堵死了,他们想逃都无法逃。
“赵佗!你不得好死.”
被保护在阵中的邹安,看着外围的越人战士一片一片被箭雨射杀,内心在剧烈滴血。
如果他没有信赵佗的话,不伏击屠睢,结果会如何?
如果他.没有如果了.完了
血瞳之下,邹安愤怒得就像一头垂死的饿狼,想要冲杀出去跟秦军拼个你死我活!
“大公子,小心!”
刑余急了,连忙让自己身边的护卫,用捡来的秦军盾牌保护邹安。
然而,他自己却被一箭射穿了胸膛,轰然倒地。
“刑余将军——!”
邹安眼睁睁地看着刑余倒下,却无能为力。
因为越人根本就不用盾牌,护卫他们的盾牌,少得可怜,他用了,刑余就没得用。
再加上这次突袭来得太快,他们都还没来得及防御,就被射杀得四处乱窜。
渐渐地,满天箭雨洗净了越人战士的最后一滴血。
“是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
不知那个正在激战中的秦军,吼了一嗓子。
刚刚杀死一个越人,近乎虚脱的周阜,抬起脑袋,擦了一把眼睛上的血污,突然发现,原本怎么杀都杀不绝的越人战士,竟然一个个相继倒下。
他心中大喜,正欲朗声大喊‘反击’,然而,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他从高山跌入谷底。
心拔凉拔凉的。
只见那名喊出援军的秦军,冷不防的被一箭射穿了喉咙,倒在了地上。
那眼睛瞪得大大的,即使在天色昏暗的树林下,也能清晰可见,他目中的火光在隐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亮的眼泪。
或许他致死都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人的箭,为何射进了自己的身体
“不——!”
周阜见那名士兵倒下,整个人都懵了,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仰天大吼。
然而,箭雨没有随着他的大吼而停下,反而越来越密集。
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有不停倒下的身影。
在他的目光中,那个身材魁梧的越人将领,中了两箭,还在不停逃窜,那个赤裸着上身,纹着青苗獠牙的青年,被射成了刺猬,活活钉死在大树上。
还有那些无比疯狂的越人,也陆续倒在血泊中。
“呵呵呵”
周阜一阵惨笑,打破了周围的寂静,重归现实:“想不到吾等竟是这样的下场.”
“将军!将军快走!”
眼见周阜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身旁的护卫连忙朝他呐喊。
然而,还没等他回应那名护卫,那名护卫就被一箭贯穿心脏,口吐鲜血:“将将军走.”
“走,往那里走.”
周阜苦笑一声,看了眼身后的漓水,此时王成他们已经度过了漓水。
他又再次看向前方,只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秦军列阵前进的声音,多么的熟悉。
“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别”
“噗!”
一名秦军试图冲出去,结果被一箭贯穿脑袋。
周阜惨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扔掉手中的长枪,仰头躺了下去。
只见月亮悄悄挂上了树梢,无数雪花从天空缓缓飘落,看得他双眼迷离,思绪万千。
“想不到在南方,也能看见故乡的雪”
他喃喃自语,最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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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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