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一人扶不住她,亏得阿福眼疾手快,这才没令傅英摔倒。
阿福急切地道:“之前来信的时候,不是说病暂时还控制得住吗,怎么一下子……”
下人摇头道:“本来确实还好,但前夜里不知怎么的,突然袭击急转直下,几位大夫想尽了办法,始终没能救回老爷。”说着,他对傅英道:“小姐您快进去吧,夫人从昨夜到现在已经哭晕好几次了,小公子也吓坏了,都盼着您回来呢。”
“我知道了。”傅英强忍着眼底的酸胀,哑声道:“这会儿是谁在主事?”
“二老爷,他昨夜就来了,所有事情都是他在安排。”
听到这个名字,绿荷一脸嫌恶地道:“他倒是来得殷勤,也不知又想做什么了。”
下人凑近几分,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小姐,其实老爷前夜就过世了。”
下人的话将傅英从悲痛中稍稍拉了回来,“既是前夜,为何这会儿才布置?”
“老爷临终之前交待了夫人,说他过世之后,不要将消息泄露出去,更不要发丧,一切等小姐回来再说;可昨夜里,二老爷突然回来,夫人已经推说老爷已经歇下,不便见他,可二老爷还是强行闯了进去,从而发现老爷已经过世的事情;二老爷这次怕是来意不善,您要小心。”
“我知道了。”傅英,只是挥开绿荷与阿福,独自一人迈着蹒跚的脚步往府中走去,每走一步,她的脚步就沉重一分,重到几乎抬不起,可她始终咬牙坚持,没有转身,没有停止,缓慢却坚定地往前走着。
这条路,她一定要走,为了母亲,为了弟弟,也为了……父亲!
她知道父亲临终时在担心些什么,也知道父亲为何让母亲对她病逝的事情密而不宣,她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绿荷想要去扶她,却被傅英拒绝,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在踏过门槛时,傅英忽地停下脚步,“绿荷。”
听到傅英叫自己,绿荷赶紧道:“奴婢在,小姐有什么吩咐?”
“让阿福把马车赶到侧门去,看看那姑娘醒了没有,然后带到我房间去,记得给她换身衣裳,再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绿荷没想到她是说这件事,不由得道:“这都什么时候,小姐还有心思管这个。”
傅英望着不远处灵堂中隐约可见的人影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要想的事情还多着呢。”
绿荷哪里放心得下,“这事让阿福一个人去做就行了,奴婢陪着小姐。”
“男女有别,他又怎么方便,快去吧。”在傅英的坚持下,绿荷只得一步三回头的与阿福离去。
在他们走后,傅英再次举步往前走去,离得近了,能听到灵堂纷杂的哭声;能触到在风中飘飞的灵幡,能看到一个黑色的棺椁……
那里,真的躺着父亲吗?
自从几年前,父亲身体有恙之后,外地的田租就一直是她在负责收取,短则离开两三日,长则离开七八日,起初有些害怕,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每一次她从外面回来,父亲都会站在门口迎接,不论春夏秋冬,不论阴晴雨雪,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一声辛苦了,然后递给她一块令雅居的茶糕,那是她最喜欢的点心……
坚定的脚步突然变得惶恐、不安、软弱、畏惧,傅英甚至有一种掉头离去的冲动,只要不进去,不看那棺木里面的人,她就可以当父亲依旧活着……
“姐姐!”一个稚嫩而带着哭腔的声音惊醒了神情恍惚的傅英,双目亦重新凝起焦距,只见一个小小的穿着白色孝衣的人影,飞快地向她奔来,一头扑进她的怀里,正是傅家小公子傅凌越。
傅凌越扑在傅英怀中大声地哭泣着,那是他懂事后哭得最大声的一次。
傅凌越悲痛哀伤的哭声,驱走了傅英心底的软弱,父亲走了,无论她承认与否,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不会有任何改变。
逝者已矣,生者尤在;她要代替父亲,守护这个家,守护父亲生前珍视的一切!
想到这里,傅英心渐渐安定下来,她蹲下身,扶住傅凌越的肩膀,安慰道:“父亲不在了,你就是我们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坚强起来,知道吗?”
傅凌越用力点头,努力止住哭声,又抬手胡乱抹着泪,可泪越抹越多,他的哭声也越压抑越悲伤,直至冲溃那薄弱的防线,“呜,姐姐,我舍不得父亲,我想父亲活过来,呜……”
听到傅凌越的话,傅英险些落下泪来,她何尝不想父亲活过来,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我相信,他会在天上看着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他难过。”
“真的吗?”傅凌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问着。
“当然。”傅英抚去他脸上的泪,道:“我们进去吧。”
傅凌越点点头,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去,灵堂里点了香烛,薰得人眼睛难受,地上黑压压地跪了不少人,最前头的是一名妇人,一边哭一边往火盆里添纸钱,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正是傅家的主母齐氏,她看到傅英进来,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犹如杜鹃泣血一般的哭声,单薄的身子在锦缎下不停发抖,那是伤心到极处的表现。
看到齐氏,看到那一张张代表着死亡的苍白纸钱以及近在咫尺的棺木,傅英忍了一路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她望着棺木中削瘦的傅老爷尸体,泣声道:“女儿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孝衣的中年人走到傅英身边,拍着她的肩膀道:“侄女莫要伤心,大哥知道你已经尽快赶回,不会怪你的。”
听到这个声音,傅英抹一抹泪,转身垂目道:“父亲骤逝,我在外头一时难以赶回,多亏二叔操持后事,侄女感激不尽。”
傅丛山道:“这说得是什么话,那是我亲大哥,做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嘛。”说到这里,他又望着棺木,满面悲切地道:“只怨我来得太晚,连大哥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上了路;每每想起这事,心里头就跟有刀子在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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